神朗揭下了罩在头上的斗笠,缓步踏入了虚无戒律之城的血腥竞技场的第一号包厢。
抬手掀开软白玉布成的厢幕,映入眼帘的正是一众手握重权的神魔,虚无戒律之城的城主此刻却沦为了配角,陪着笑脸接过了神朗手中的斗笠,将其安置在一旁。
见到神朗到来,众人都停止了闲聊,分别向着神朗打起了招呼。除却身材魁梧,主宰『龟裂之界』的王者伽尼乌斯之外,与他把酒言欢的正是神朗素未谋面的大哥,大死神混沌之阿加雷斯,还有焦土城的两位君主——混沌鬼神奥兹玛与圣眼之米歇尔,以及对普鲁托有点拨之恩的邪水大公哈诺。
这是神朗的关系网,甚至就是所谓的『神朗势力』。
碍于规则,神朗并不能从他们手中获取全无顾忌的支援,不过倘若神朗遇到无法以自身实力解决的困境时,他们也不会吝惜在漫长的岁月中摸爬滚打时获取的经验,必将毫无保留地对神朗倾囊相授。
神朗鼻子一酸,眼泪不禁流了出来,在少年俊秀的脸庞上划出了几道淡淡的细痕。
深渊实在是太过闷热,连眼睛都被薰得出汗了呢。
“马上就要举行血腥大赛的决赛,不打算陪我们看看吗?”伽尼乌斯似乎早就清楚神朗的口味,不待他出言,就斟了一杯甜梅酒递给了他。
“可是……”神朗欲言又止。
“没关系的,不用急于一时,你时差一时半会也倒不过来,看看比赛放松下多好。”米歇尔温和地摸了摸神朗的头,她的手仿佛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力量,让满怀急躁与不安的恶魔王子暂时平静了下来,接过酒杯轻轻抿了一口。
再表现出毛躁的样子就不仅仅是不礼貌了,甚至可以说是不识抬举。神朗只得坐了下来,慢慢地抿着梅酒,心不在焉地回应着长辈们的话,心思却像是天马行空,满脑子塞的都是刚刚收到的海盗团情报。
就在这微妙的氛围中,竞技场中的比赛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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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那克西姆,机械神孽,构装体技术的集大成之作,本为一名机械神祗的『天使』。后来该神祗神国崩毁,本体也陨入星界,阿那克西姆的设计图就在『龟裂之界』组织的一次遗迹勘探中被挖掘了出来。
现在的阿那克西姆则是炼金术士们最钟爱的造物之一,经由多年研究,除却神性火花的载体外,其绝大部分的零件转子都不必再使用昂贵的魔导金属制造,而是可以用廉价的复合材料代替。
因此其规格也一降再降,从最初足以力敌半神的最终决战兵器,到连寻常传奇都难以独立制裁的战术载具,如今甚至连粗制滥造,用廉价的人工智能模块代替神性火花的玩具神孽都被制造了出来,阿那克西姆也从最初可止小儿夜啼的告死天使变成了走入千家万户的民用魔像系列,是『龟裂之界』外贸行当中的拳头产品,深受广大用户好评。
但是如今伫立在竞技场中的,却是一名货真价实的阿那克西姆『鲁·赛博坦』,不是由炼金术士们批量组装的残次品,而是最初由神祗制造,赋予了神性,拥有无限进阶可能的真正神孽!
长年累月的战斗在鲁的身上刻下了无数深浅不一的印记,看得出他急需一次彻头彻尾的返厂检修——可是他却不敢把自己随便摆到炼金术士们的工作台上,到时候是死是活可就由不得他了。
鲁参加这血腥大赛的初衷无非就是取得相当的名次,将自己引荐给空间条约者,在恶魔大君的担保下获得一次完美无瑕,也不会有危险的保养,毕竟『龟裂之界』正是拥有最完备的『阿那克西姆系列魔像』制造与维护工艺的势力,他也不想再在已经伤痕累累的身体上再添点暗伤。
即将与鲁·赛博坦对决的则是一只体型庞大,手提着焰形巨剑的炎魔『奥米安』。好斗的本性让炎魔们频繁出现在竞技场上,卓越的族群天赋则令其中的技艺精熟者成为决赛的常客,甚至连『龟裂之界』的中高层将领与封建贵族之中也有两成席位由炎魔占据。
在此影响下,观众们的呼声基本上就出现了一面倒的情况。
“家用机器人回去带孩子吧!”
“破铜烂铁滚出去!”
这样的标语在不少观众们的手中挥舞着,其中既有炎魔的狂热支持者,也有对鲁本身满带着恶意的ANTI粉丝。
只可惜满带着恶意的气氛无法让心智坚定的神孽产生丝毫动摇,虽然设定的程序中的确有着情感的存在,但是其优先级远低于战斗模块。『取得胜利』是他作为神明之拳被设计出来的初衷,即使神明早已陨落,这份意志仍不会有丝毫更迭。
根据鲁·赛博坦的记忆,在他“生命”的初始,是伴随着那名制造出他的神明『红蜘蛛』,在一次次的对外侵略中度过的。至今他仍旧不明白为何堂堂机械神祗竟然以一种弱小的碳基生物冠名,更不明白为何每次战争结束后,红蜘蛛总是对着阿那克西姆们唠叨一些譬如“威震天”、“霸天虎”之类的、仅凭他们当时还相对简陋的核心处理器难以理解的单词。
经历了不知多久的战争,鲁身上的零件也整套更换了三四十次之后,红蜘蛛终于折戟于一次规模庞大的位面战争中,连他的神国『红蜘蛛的王牌车间』也被人打上门来,彻底摧毁。
几乎失去一切的红蜘蛛被负面愿力拖入了星界,其神国崩灭为废墟,只剩下寥寥几只阿那克西姆幸存了下来,以最不名誉的、无法守护主君的浪人身份在宇宙的夹缝中苟活着。
光阴似箭,往日曾毁灭红蜘蛛神国的战神也在无止境的战斗中陨落,所有关于那一战的记载也被当事人的后人们扫进了废纸堆,即使是学识最为渊博的历史学家也难以究其一二。流浪于星域间没有归宿的鲁,曾加入过海盗团,也曾担任行星守备队的长官;有时候是杀人盈野的屠夫,有时候又是桃李满天下的教授;无所谓正义,更无所谓邪恶。
因此,对面炎魔所作出的种种挑衅在他看来幼稚无比,丝毫无法动摇他取胜的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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甫一开战,鲁就亮出了底牌。
阿那克西姆包裹在周身的零件与轴承机关,大抵都只是一些与战斗无关的亢余模块而已,只有与核心关联的模组才是其实力的根本体现。
与廉价的阿那克西姆系列魔像,甚至大部分真正的阿那克西姆都不同,鲁是第一批被制造出来的神明之拳,也就是所谓的『试做体』。不考虑作业难度,不考虑性价比,单纯地只是为了制造出最为强力的『初代天使』的红蜘蛛几乎是像沿嗣子孙一般地将这批阿那克西姆制造出来,赋予了他们近乎无限的潜能与天然强大的实力,这关键,就在于其核心部分的原材料——
神之金属『奥利哈钢·托利托斯』。由配方多种多样的铜合金,与高能水晶按比例混合而成的复合材料,视原材料的不同性能也有所差异,但是无疑是最稀有也最强力的魔导金属。
鲁展开了自己的内核,他庞大身躯中所蕴含的奥利哈钢开始沿着既定的轨迹构筑起了一个巨大的阵图——场地魔法『奥利哈钢结界』。在魔法生效的范围内,一切不高于施法者挑战等级者所造成的魔法效果都将被强制取消,类法术能力在生效一次后也视同魔法效果而封印,施法者的友军同时还可获得巨额物理伤害加成。
对于在与同阶位对手作战时极度依赖类法术能力所带来的机动性的巴洛炎魔『奥米安』而言,这不啻于废了他的手脚。此后,他用大剑和鞭子去跟一名机械神孽硬拼的结果就是被旋转的链锯割掉了双手与额上的斗角,彻底被打翻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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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胜利天平的倾斜,观众们的欢呼声越来越向着鲁而去,即使是一开始仇视着他的ANTI粉丝也转变了阵营,开始为他喝彩。
在鲁将炎魔砍翻在地时,即使是最顽固的观众,也将掌声送给了这名压倒性的胜利者。成王败寇,是深渊乃至整个多元宇宙中最具普适性的美学标准。
“浪客之道,向死而生。”大死神低沉的声音在神朗耳侧响起,“可是你如今奉行的应当是『寡人之道』,又何必像他们这样拼命呢?”
神朗咬着嘴唇不吱声。
能以最快的速度壮大自己,就绝对不会用缓慢的方式提升;比起风险,更在乎的是利益;曾经许诺过的事情,也不会轻易反悔。年轻的王,其思考方式更接近于游侠,冒险者,佣兵,甚至可以说是--赌徒。
“好吧,你的想法我大致清楚了。”阿加雷斯缓缓地直起身来,拍了拍神朗的肩膀,“自己选择的路,跪着也要走完。”[[[CP|W:250|H:190|A:L|U:file2.qidian.com/chapters/20144/23/3012706635338090425537500310343.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