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桐看着眼前这帮人,为首的男子深目高鼻,高大威猛,气势十分剽悍凌厉,有点像她在村里见到的那条十分凶猛的中华田园犬。
陆绍衡上前一步,客气地拱拱手:“请问,诸位是……”
那领头的男子生硬地还了个礼,说他们是来商人。今日天气晴好,来林中狩猎,遇上一群野猪,他们在后面追赶,不想冲撞了他们。
陆绍衡犀利的目光在这人身上打了个转,心中并不信他们的说辞,面上微微笑道:“原来如此。大晋可不比塞外地广人稀,可任意驰骋狩猎。这里人烟密集,还请诸位以后多加小心,切勿伤了百姓。”
青年头领哈哈一笑没接什么话。他的目光越过众人停留在一身血迹的青桐身上,朗声问道:“敢问这位姑娘芳名?”
青桐习惯性的反问:“你呢?”
男子纵声大笑:“在下胡严申。”
青桐点点头表示知道:“哦。”
胡严申还欲再次追问,程元龙抢先答道:“我们中原跟你们不同,女孩家的闺名是不能随便告诉别人的。”
胡严申略一沉吟,但也识趣的没再追问。
双方还在这儿大眼瞪小眼,彼此说些试探的废话。就听见有人喊道:“钟姑娘和、喇叭花醒了。”
听到这个名字,若不是场合不适合,众人肯定忍不住又要笑。
青桐赶紧回身去看两人。陆绍衡等人紧随其后,那群异族商人。
喇叭花的脚扭伤了,但看上去没有大碍。钟灵倒有些严重了。她的右臂摔伤了,醒来后便感到钻心的疼。黄雅芙此时正蹲在她旁边,柔声安慰她,心疼得险些掉眼泪。
众人围拢上来,狄君端站在人群外说道:“我们赶紧入城找大夫吧。”
钟灵突然抬起眼睛,在人群中扫了一圈,蓦地狠狠盯着青桐,大声嚷道:“是你推我下来的?”当时她从树杈上掉落时,她感觉有人推了一把。她没看清是谁,但她在树上五人中,她跟青桐最不对盘,所以理所当然地怀疑上了她。
青桐冷冷地盯着她,不等她开口驳斥,喇叭花已经先开口了:“钟姑娘,你好好想一想,若是我家小姐有心置你于死地。她当初何必要冒险托你上树?以她的能力,她本可以和钟二姑娘一样骑马逃离险地。若是她做的,她又何必冒死跳下树来救我们,她大可以呆在树上不动?”
喇叭花这两句质问,堵得钟灵一时说不出话来。
众人也纷纷劝说钟灵不要胡乱怀疑。黄雅芙也清声劝道:“是啊,钟姐姐,你别多想。青桐妹妹不是那种人。她不可能就因为要你退出考试而想出这等阴狠的法子。”
此话一出,钟灵刚刚压下去的怀疑又重新涌了上来,是啊,她的右臂伤了便没法再和青桐比赛了。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的胳膊还能不能恢复原样,一时间又气又怕,理智顿失,再次厉声嚷道:“林青桐,就是你!你怕输给我,你想当着众人的面出风头,博得得救命恩人的美名——”
程元龙被气笑了,他冷笑道:“这姑娘不是脑袋也摔坏了吧。”
陆绍衡道:“扶着她上马车,快些进城。”
青桐突然道:“我想我知道是谁推的她了?要不要我给你模拟一下当时的场景?”
她的目光定定地看着黄雅芙,黄雅芙硬撑着与她对视,一脸委屈地道:“青桐表妹,你这是什么意思?”
青桐淡然一笑:“什么意思你心里明白。请钟灵伤好后好好想吧。”
众人一路无话迅速往城中赶去,半路上捡到了幸运逃脱的钟秀和几个少年。钟秀还好那几个少年脸上多少有些羞愧之色。毕竟危险来临时,丢下女眷和同伴逃走多少有些不地道。
进城后,钟灵执意先回家,众人只得送她回钟府。青桐则带着喇叭花和灰灰菜去找了家医馆包扎了一下。
喇叭花心有余悸地说道:“今日奴婢本以为没命了,多亏了小姐。”
灰灰菜在旁边接道:“是啊,奴婢当时吓得都叫不出来了。”灰灰菜是农家出身,当时野猪来袭时,青桐第一时间命令她们上树。灰灰菜和几个会爬树的婢女不费力气地便攀上离她最近的一棵树。青桐她们也选了一棵就近的树爬上去。其中邓文倩和钟灵还是青桐托上去的。
“现在知道习武的好处了吗?以后都给我好好练。”
两人异口同声:“是,小姐。”
众人回到家,白氏等人得知后,免不了又是一阵后怕。没过两天,青桐的威名便传扬了开去。她现在是毁誉参半。
与此同时,林府也发生了一件让青桐喜闻乐见的事。那便是黄氏险些毁容了。青桐也不知道那个玉冰清到底使得什么手段,让黄氏脸上的伤疤愈发严重,甚至不敢出门。据说葳蕤院里已经砸无数铜镜。林世荣更有理由不去黄氏房里。这两人都不是省油的灯,她们一天三吵两天一闹,整个林府整日鸡飞狗跳。黄氏如今也顾不上搭理青梧院的人了,她的当务之急是要除去玉冰清。为此她甚至和周姨娘联手。但周姨娘为人狡猾,她从来都不肯明确地站队,只是小心周旋其中,有利便沾,浅尝则止。
夏去秋来,到了九月抡考时,钟灵已经臂伤未愈,和青桐的赌约也只能失效。在考试中,青桐取得骑、射第一名。其他几门只是平平,其中礼仪这门众望所归地倒数第一。
……
光阴荏苒。转眼间,五年过去了。
青桐从一个呆呆的女童长成了一个亭亭玉立的、呆呆的少女。而她的战友程元龙由于经受不住父亲的逼亲,跟着陆绍衡一起到边关去了。
说到陆绍衡,青桐还帮过她一次忙。她扮成一个逃荒女孩,吸引了人贩子的注意,打入敌人内部,一举摧毁了人贩子位于京郊的最大窝点。再次获得了一些民间及官方荣誉。
青桐正半躺在梧桐树下的竹椅上闭目养神,便听到林安源的呼唤声:“姐姐,你猜谁给我写信了?”
青桐打了个呵欠,懒懒地接道:“还能有谁,胖子呗。”
五年时间,林安源已从一个瘦弱孩童长成一个俊秀少年。他现在和林安泊都在学堂读书,并且已经考过了童子试。
林安源笑嘻嘻地说道:“姐,胖子三番五次地告诉我,他如今越来越瘦。变得玉树临风了,现在出门已经有很多边疆姑娘朝他扔掷果子了。”
青桐却是一脸不信:“扔果子又能怎样?我还朝人扔过石头呢。”
姐弟们有说有笑,林安源特地跟姐姐说了学堂里的一些趣事。青桐默默地听着,神色多少有些抑郁。
林安源小心翼翼地问道:“姐姐你最近怎么了?总是一副郁郁寡欢的样子?”他实在想不出原因,这几年来,院里的人几乎没人敢惹姐姐。因为谁惹了她谁就会莫名倒霉几个月。如今黄氏已经完全失了林世荣的宠爱,玉冰清一方独大,将她压得死死的。若不是黄氏娘家有些势力,她的下场会更惨。母亲身体康健,他在学堂里顺风水,又得先生看重。实在想不通还有别的烦心事。
青桐望天轻叹,“你不懂,不懂女人的宏伟抱负。我觉得我怀才不遇。”
林安源:“……”
虽然共处几年,但他有时还是搞不懂姐姐的某些想法。
青桐从十三岁起不再上学了。她一心一意地跟着杨镇练武,后来杨镇觉得自己已经教不了她了,便为她推荐了另一名高手,名叫云中鹤。他人如其名,如闲云野鹤般云游四方。青桐一年到头也见不到他几回。虽然如此,但她的功夫却是日渐精进。她对这个师父大体上还是很满意的。
青桐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跃而起道:“我去杨师父家看看。”
林安源忙道:“让喇叭花和灰灰菜跟着吧。”
青桐摆摆手说不用了。她比较喜欢独来独往。
青桐像一阵风似的出了林府,快步行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她今日倒霉,竟和何景贤那个黑胖子迎面相逢。话说这何景贤正应了那句老话: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自从程元龙逃婚后,京城一霸退出。他做为二霸粉墨登场。同是做为霸王,两人的格调差得不是一星半点。何景贤生得像黑熊一样肥壮,而且是男大十八变,越变越难看。他气质猥琐,自命风流实则下流。有时见了美貌的女子还会出言调戏。因为他干爷爷是宫里掌权太监,再加上又没闹出太大的事。所以城中巡捕京兆尹等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民不告,他们不究,有的告了也不大究。这何景贤愈来愈猖狂。青桐跟这人正面交锋几次。两人是仇人相见,分外眼明。
何景贤老远就看见青桐了。他抖抖身上华贵的衣衫,腆着肥肚,脸上挂着轻佻的笑容,不怀好意地说道:“哟,这不是林大小姐吗?多日不见这小模样愈发俊俏了。”
青桐面无表情地瞥了他一眼,“多日不见,你胖若两人。”
何景贤黑脸泛红,哈了一声,不怕死地伸出油腻的爪子在青桐脸前一晃:“我听说你专好爷这口,如今那姓程的不在,不如你跟着少爷我怎么样?”
若是以前,他还真不敢怎么样。但现在程元龙远在边关,而他家爷爷愈发得势,父亲也水涨船高。他有什么可怕的。青桐是会武功不假,可他身边带了六名高手呢。
青桐看着他反胃,冷着脸继续往前走。谁知那何景贤不屈不挠地跟在她身后一路胡言乱语。那些围观的人群意味深长地笑着,跟在后面看好戏。
走过一条街后,青桐的耐心已经用完。她霍地停住身,最后一次警告道:“这可是你自找的。”
何景贤色眯眯地盯着青桐说道:“人说驯烈马很有意思,依我看,驯驯你这种烈美人更有意思。”
“是吗?”青桐的声音冷如寒冰。她突然运起掌风,“啪啪”甩了何景贤七八个巴掌。何景贤的脸被打得歪在一边,掉落两颗牙。
何景贤气得双眼赤红,高声吩咐:“他娘的,都给我上,抓着她先带到府里!”
青桐轻蔑地笑了笑,抡起一拳,将一个侍卫打翻在地,再飞起一脚,将另一个侍卫踢飞到当街,吓得人群尖叫着散开。
她毫不费力地接连解决两个侍卫,另外四个见此情形,不禁有些迟疑。但主人命令已下,他们又不敢反抗。只得硬着头皮一涌而上。青桐左踢右挡,拳起脚落。只听得“砰砰”数声,那四个侍卫像一团软肉似的倒在地上,一个个或抱着腿或捂着裆部惨声呻、吟。现在只剩下了黑塔一样的何景贤了。何景贤知道自己根本不是青桐的对手,吓得脸色发青,不由得后退数步。
青桐像猫捉耗子似地逗着何景贤:“来来,陪奶奶我好好玩。我今日让你长长见识。”
她刷地一下抽出腰中的宝剑,轻巧地舞了一个剑花。刷刷几下,剑光频闪,把何景贤逼得步步后退。突然,她轻轻一挑,何景贤身上的那身浅蓝色的华贵稠衣像碎纸片一样飞得满天都是。
“你这个贱女人——”何景贤脸似猪肝,一双黑手胡乱扯着衣服。青桐再挑,不多时,何景贤手上的衣裳已经所剩无几了。他捂着上面,捂不了下面。一身肥肉□□裸地呈现在众人面前。
他羞得恨不得找个老鼠洞钻进去,再看那些侍卫,被青桐打得已爬不起来了。他气极败坏地叫道:“快去我家叫人,重重有赏——”然后边喊边跑。青桐在背后不紧不慢地追着,时不时地甩几根绣花针刺激一下他那身肥肉。那些闲汉哈哈笑着,也在后面跟着看热闹。
青桐一路将何景贤送到何府后门。何景贤喘着粗气,回过头来恶狠狠地说道:“林青桐,你给我等着!别忘了你父亲是我何家的门下走狗。”
青桐哼了一声:“哦,你家也是走狗,你们都是狗,同行嘛。”
何景贤挤进了门缝,灰溜溜地进去了。
青桐笑了笑,换了条偏僻的巷子离开了。
她此时根本没料到,今日这番举动是捅了一个马蜂窝,使得她不得不将原计划提前几年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