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殿中华光听了白曜的海外仙岛一行,剑眉便拢上没再舒展过。他知道羽渊逃脱神殒之劫必有外力相助,却怎么也想不到会跟归墟神只羲和有关。
“深渊地火之中竟还有一位如此厉害的神女!只是,此事先主从未透露半分,冢沔是如何得知那羲和之力的?”
白曜望着窗外的冰雪山峰,“大概是他取醴泉之水时察觉到了岛中灵气与大陆不同。你知他向来心思缜密,顺藤摸瓜找到了莹螺之母,之后的事便就水到渠成了。”
华光心中嗟叹,若论心机谋算,他们几个怕是加起来也敌不过冢沔一个。好在他早已神殒,不然这三界众生都难逃他的魔爪蹂躏了。
只是,“你当真能肯定他藏在莹螺之母体内的元神碎片已经殁了?”
白曜点头,“我亲眼所见,羲和将他与莹螺之母的元神一起捏碎。”
那便好!华光心中松快,便问起白曜怎会突然邀他一起去不周山。“你知我最是不喜阴暗之所。”
西北海之外,大荒之隅,有山石巨碎而不合,日月不着,名曰不周。
连日月之光都没有的地方,他去作甚?
“此次邀你同行,是因为这件事必须要你帮忙才能成事。”
华光闻言挑眉,兴致来了,“这世间竟还有你白曜办不成的事?”
“我要去寻不周山心。此举非你出力不可!”
不周山心?
“当年混沌开合,不周山塌沦为一片飞石,山心便从世间消匿。你寻它做什么?”
白曜眸光透过呼嚎的风雪落在门外翩跹而来的红衣少女身上。
“冢沔虽死,但他的魔气却随着羽渊留存了下来。姬罗上次大战花神千缤便隐有入魔之相。这世间只有混沌支柱的不周山心才能压制住那股毁天灭地之邪。”
竟然是为了那个小丫头片子。
华光忍不住皱眉,“既然如此,你何不趁羽渊元神苏醒时用离魂术将魔气剥离。此举难道不比寻什么不周山心来的容易?”
“羽渊不会再苏醒了。”白曜忽然道。
羽渊不醒,自然也就不可能用离魂术剥魂。
“为何不会?”华光不解,前次天宫中他分明说羽渊元神一现,“难道是羲和……“
“不是。”白曜微微摇头。
姬罗抱着白泽进来,见到他,脸上立刻盈笑。“我叫饕鬄把粥端进来吗?”
是他。他想让这个滟涟灵动的人继续鲜活下去。
白曜对姬罗颔首,少女又转身出去了。
“你……”华光被好友脸上的那抹轻疏的温柔惊到,长指点着刚刚出去红影,“你这是万年的老冰心开窍了?”
但这也差的有点太大了呀。
华光有点哭笑不得,那小丫头片子才多大,跟他座下徒孙辈的都差了好几轮呢!
这果真是……
唉……
白曜心中默赧,可面色却是如常。
“你这是当真的?那羽渊怎么办?”华光想到当年那个英气勃勃的小羽人,有些遗憾。“可还有什么法子可以将她的元神提出来,重新换具灵体养着?”
“她的元神太过虚弱,离体必散。“
那便是真的可惜了。
本以为是天道怜悯,赐她一条再生之路。谁知道,却成全了这万年冰山的一段情缘。
造化弄人啊!
一时间两人都陷入了沉默,只有窗外的昆仑风雪呼啸,暖粥飘香。
“嗷呜嗷呜!”白泽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华光此时再见姬罗,心中便如饕鬄那厨中瓶罐五味杂陈叮当作响。想不到,竟是这么个蛮横小姑娘将白曜收入囊中,传出去不知要伤了多少仙子的心。
当日白曜现身南天门,俊逸神姿立时就传遍了九重天。不消说那些本就喜欢闲谈的小仙子,连他宫中向来端正本分的大弟子都感叹世间竟有如此风华无双之人。
唉,说的好像他就姿容平平似的。分明他也是英姿过人的一个伟岸神尊啊!
“聊完了便来尝尝这雪莲粥。“姬罗将玉碗送到白曜手边,留下华光那份在碟上径自去喂小兽,“小白泽都等不急了。吃吧。”
看这小心眼子的举动,白曜选人的眼光着实让人汗颜。
华光摇头,取了那碗灵粥,青白交融,香入脾肺。“世间美食尽出饕鬄之手,确实名不虚传。”
自己执勺饮了,眼角余光见白曜竟也将那灵粥慢慢喝了,又是一楞,“你何时也开始用起这俗食了?”
“近日吧。”将那玉碗轻轻放回碟中,白曜寥寥道。
近日?那便是说跟着小丫头去了蓬莱以后了!
唉,这情情爱爱的果真是会叫人神志幻迷的。哪怕是像白曜这等万年冰山也逃不过。
待这趟从不周山回来,他估摸着又要换个地方躲清静了。也不知辽离那老匹夫回来了没有,他那铁石心肠的总不会也弄出个“心花怒放”吧!
暖粥下肚,白泽便凑到华光身边好一会腻歪,小脑袋在他脚边乱蹭。
华光笑言,“还是你这小东西有良心。不像你那主子,只会为了小姑娘指使着老朋友出力。”
“小姑娘”听到这话不高兴了,拎起小兽就跨门出去。
“你看看她的脾气!你是如何看的入眼的?”华光怒其不争。
白曜莞尔,化出一张棋盘,自己下了一粒黑子。“她的性子确实骄纵了些。”
华光在他对面坐下,顺手落下白子。“那你打算如何矫正啊?”
屋内只有棋盘上此起彼伏的落子“噼啪”声,并不见白曜的回答。
呵。
“你便这么纵着?她这倔脾气能把朗朗青天都捅个窟窿眼出来!”
“捅便捅了。横竖,还有我替她兜着不是吗。”
这下屋内是彻底的没声了。
华光一粒白子捏在手中半晌落不下去,他心口那股闷气就更是如鲠在喉。他这老友怕是真的昏了头了。
“此番归墟一行倒让我理清了些往事。”白曜墨眸微闪,抬起头看着满脸憋闷的华光。
“当年我欲于先主一起羽化祭天却被拒绝了,我为此心中郁结数万年。你生来豁达不拘小节,心中却是沟壑分明,想来是早就知道了我非先主骨血一事吧。”
不然,怎会叫了他十来万年的“老友”。
华光手中的棋子慢慢落在盘上,“叮”,“不是骨血兄弟又如何。你我之间,何曾嫌隙生分过。”
确是。
白曜眉目舒张,指尖黑子钉入白子中心,杀子一片。“看来这局你又要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