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现在刘夫人都有些记不起当初,她还特意关照过府上的人对李婆子和善一些。更想不起,自个什么时候脑抽,知道李婆子家有个待嫁的闺女后,生了为自家大儿子相看的心思。
反正如今,她瞧着字字句句都挑拨着她跟自家儿媳妇关系的婆子,十分不顺眼。自然,那语气上就半点客气都没了。
“再者说,她就算管着府上里里外外的事儿,那又如何?她是刘府的少夫人,是正经八百的东家主子,难不成还管不得了?”
“至于那铺子的事儿,我是没仔细过问,不过我既将印鉴都交给她了,自是信她的。别说她只是卖了两间给刘家拖后腿的铺子,就算是把镇上那些瞧着不顺眼的铺子全卖了,怕也轮不到你个外人置喙!”
刘夫人这话说的十分平静,可一字一句又让人觉得有些咄咄逼人了。尤其是李婆子,眼下直接被质问的哑口无言,甚至连勉强的讪笑都没了。
边上李氏见状,赶忙责备的看向刘夫人,不悦道:“嫂子这话说得就难听了,再怎么说,姑姑也是为着你跟刘家着想。难不成,她还能眼睁睁的看着个外来的媳妇霸占刘家产业?”
“再说了,那成衣铺跟木材店可是大哥当年活着的时候亲自置办下的,这些年生意也是红红火火。永丰哥跟柏嫂子可也操,了不少心,还有那木材店,二叔公与我公爹还有燕顺也是日日张罗忙碌好容易才把生意做起来了,哪有平白无故就兑出去的道理?”
李氏谴责一般的控诉道,这一说倒是惹得刘柏氏跟着眼红哽咽起来,“嫂子这几年当惯了东家,自然不知道咱们的辛苦。如今好端端的铺子说没就没,我跟永丰的心里可是不得劲的厉害。今儿要不是我拦着,怕是他早就去铺子里同萧家人拼命去了!”
“哎,嫂子,你且说说,你那儿媳到底是个什么心思?莫不是真像李家姑姑说的那样,她同那萧家人早就商量好了,暗地里就想着掏空咱刘家?”
这一句一句的说的倒是颇有意味,但凡是个没主见的,此时怕都要顺着她们的话想着林宝茹的不对劲了。许是,还会真觉得林宝茹怕是个不干不净的。
刘夫人听的气极而笑,“几位的意思,是瞧不上我那儿媳妇了?”
“倒也不是瞧不上,实在是她本来就是个眼界窄的。前头我跟弟妹也来劝过嫂子,可嫂子偏是不听啊,如今娶进门了,乡野村姑的咱也认了。可现在瞧起来,她哪里是个眼界窄的啊,分明就是个贪心的。嫂子,你可不能着了她的道儿啊。”
李氏与刘柏氏一唱一和,连带着周氏都凑上来假意劝说起来,说是劝说可那话来来回回可都是愤愤的指责着林宝茹的。
“就是,咱刘家多少年的产业,总不能让个外来的媳妇给算计了。她今儿能一声不吭的发卖咱亲戚们费尽心血管起来的铺子,赶明儿就能过河拆桥的翻了天!”
“这要是没个交代,怕会伤了那些个管着铺子多少年的老人儿的心呢。”
刘夫人见她们说的越发过分,不由生了恼意,那神情当即就有些不好看了。
不过没等她开口呢,就听的一个声音打竹帘外面传来,旋即就瞧见林宝茹面色如常的进了屋。
“我说今早家里这般热闹,原来是几个婶子来串门了啊。”林宝茹欠身行了个礼,随后笑着同自家婆婆说道,“见过娘,见过几位婶子。”
刘夫人瞧她那似笑非笑的模样,就猜到大抵刚刚几个人说的话,她是听了个全乎。
担心这丫头心里难受,刘夫人赶忙招手把人叫到身边,安抚似得拍了拍她的手说道:“不碍事,她们也是闲来无事过来闲说几句,这会儿估摸着也该走了。”
这可是就差直接赶人了。
只可惜,没如愿让林宝茹落脸面的刘柏氏几个人,压根没动弹的意思。
尤其是李氏,语气不阴不阳看着林宝茹说道:“哎呦,我这当婶子的,可算是见着大忙人了。”
林宝茹对她的态度不以为然,默然一瞬笑道:“婶子说的是,近日里我倒真的挺忙。不过我在先前在铺子里忙的时候,不也时常遇上婶子们去铺子里吗?”
至于是去铺子里指手画脚,还是寻摸好处的,那自不必她多说。
李氏也被噎了一下,脸色就有些不好了。显然,她也想起前几日她去柜台上找柜台上卖货的伙计要银子的时候,正好被眼前的侄媳妇给碰上了。后来也不知怎的,那柜台上的伙计莫说开钱匣子了,就是奉承都不再奉承她了。
本来她同自家男人抱怨过,还想指望着自家男人给自个出口气。哪知道,昨儿自家男人一回家,就说刘家那新媳妇把铺子卖了!
随后,她们家跟柏嫂子家,还有老二家往一块一凑才发现,整个刘家那么多铺子,被卖出去的偏偏就是他们三家管着的。
这还不够明显?这是那新媳妇给摆擂台呢!
想到这里,她心里就忍不住有些气了,“前头我当你是个好的,没想到也是个心思脏的,还没站稳脚跟呢,就盘算起你堂叔几个手里的营生来?”
林宝茹却不理会她的阴阳怪气,自管不疾不徐的走到自家婆婆身旁,而后顺着婆婆的意思落座。
她挑眉看向李氏,状似惊讶道:“婶子说的这是什么话?堂叔那管事儿不是当得好好地么,怎的我就盘算他的营生了?”
顿了顿,她恍然道:“还是说,堂叔自个开着铺子呢?若是那样,你婶子不如跟我说说,堂叔铺子里卖的是什么物件,以后我也好知道避着些。”
李氏脸色乍青乍白的不吭声了,奈何她不开口,却有人主动撞枪口的。
周氏耷拉着脸,没好气道:“你堂叔可没你这能耐,前头刘家那成衣铺跟木材店,可不就是你几个叔公跟堂叔经营着呢?如今你把铺子盘出去了,那不是断了咱自家人的活路吗?”
林宝茹闻言嗤笑一声,“三婶儿这话出去了可别说,知道的是婶子心宽,可要是让不了解婶子脾性的人听到了,怕是要以为几个堂叔跟你,是生了要霸占我家铺子的心思呢!”
这话说的算是委婉,可也明摆着是戳破了周氏心思的。
但凡几个人接了这个腔,那可不就是认了她们已经把那铺子当成自家的私产了?若是那样,怕是回头就一家子都得跟着遭殃了。存书吧
林宝茹稳稳当当的坐在那里,陪着自家婆婆喝茶,时不时还说上一句那茶里的红枣当真是极品,味道真好。
而上门来的李氏几个,此时的脸色就变得极为难看了。
当初就不该任由这妮子进门,原以为是个好拿捏的,哪知道是这么个软的不吃硬的不咽的东西。现在倒好,还没说几句话呢,她们就觉得硌牙了。偏生,那话还真没法应。
林宝茹心里冷笑连连,有些人自个都知道自个的话不占理,偏还有脸说的那般理直气壮。
今日但凡她像自家婆婆一样退让一步,怕是她们往后更不知收敛。
她见李氏几个不吭声了,又看了看缩着脖子不敢吭声的李婆子。看了几眼,直到那李婆子哆哆嗦嗦的都软了腿脚了,她才开口让小花去寻门房前来。
刘柏氏跟周氏有些茫然,倒是李婆子听得她让人去叫门房,整个人都忍不住打起哆嗦来。
“那什么......夫人,老身这还有事儿,就不多留了。”李婆子哆哆嗦嗦的起身,硬着头皮想要告辞。
显然她是想起了当初刘书来的那番警告。
只是林宝茹却没放她走的意思,但笑不语的打量着她。只是那眼神里,却像是啐了冰似得,看的人头皮发麻心口发寒。
门房来的极快,他瞧着眼前的场景,心里暗暗叫苦。早知道少夫人真要计较,他哪里敢收刘家这几个平日里经常进出府门的亲戚使的铜板啊!
如今可好,倒把自个陷进去了。
不过他看着只有李婆子心惊胆战的站在那里,而刘柏氏几个依旧稳稳坐着吃茶,心里又生了一分侥幸。
怎么说,那也是刘家有头有脸的亲戚,自个就算跟人通了个信儿,应该也算不得大事儿吧。要是少夫人总不能为着这么点事儿,就伤了亲戚间的脸面,只要少夫人不追究,想来他的事儿该是不大的。
想到这里,那门房就强行稳了心神,老老实实的行了礼。
林宝茹见他一进门,先看了刘柏氏几个,就猜到大抵这人是得了好处的。
她拨弄了一下小花接来的茶水,淡淡说道:“我记得当初在正院儿里,相公当着阖府上下的面说的明明白白,日后不让李家姑姑登门一步!难不成,是我记差了?还是说,在你眼里,相公这刘家少爷是做不得主的,能让你个小小门房阳奉阴违糊弄的!”
这话说的不轻不重,可落在那门房耳朵里,可就犹如晴天霹雳了。这这这,这罪名可就大了。
他吓得赶忙跪下磕头道:“少夫人息怒,就是给小的十个胆子,小的也不敢生那个心啊。”
三叔公家大儿媳李氏见状,心里恼怒林宝茹不懂事儿。不过自家姑姑,她到底是要护着的,所以就冷笑一声说道:“侄媳,不知你这是什么意思?”
林宝茹的目光从门房身上扫过,转而看向开口的李氏,语气有些惊讶道:“婶子说什么呢?我不过是教训个吃里扒外的下人,哪里会有旁的意思?”
这倒是把话原封不动的抛回给了李氏,让李氏一口气咽也不是,吐也不是。
李氏憋了气,愤愤道:“侄媳当真是长了一副伶牙俐齿,打寡.妇门里出来的姑娘,还真真有能耐啊。”
她这话说的难听,就差指着林宝茹的鼻子说她出身差了。可这话落在林宝茹耳朵里,压根就让她生不出什么情绪来,毕竟先前在村里跟奶奶与大伯娘章氏耍嘴皮子的时候,更难听的话她也听过。
倒是刘夫人听不过去了,冷了一张脸,冷哼一声说道:“燕顺家的,你要是来寻我说话的,我自是欢迎。可你要是来当着我的面,编排欺负我家明媒正娶的儿媳妇的,那我这当婆婆当娘的可是不容的!”
本来还想着回击的林宝茹,见自家婆婆如此维护自个,心头当即一暖。原本看向门房时候的冷厉神情,也松动了一些。
李氏不妨被刘夫人责怪,一张脸险些挂不住。
这么些年,她虽然不是正经八百的夫人,可仗着自家男人管着铺子,而且又跟刘家沾亲带故的,日子过得可是体体面面的。再加上刘夫人想来和善,每回来都让下人敬着她们,且招待的体体面面的,使得她多少年都没被人下过脸了。
如今,乍然被责怪,还是当着个自个打算给下马威的小辈人的面,那李氏心里怎能不窝火?
好在她还记着今儿来的目的,是要让刘家给自家个说法,最起码讨不回铺子来,也得让刘家给自家男人安排给好去处。所以,哪怕心里再恼,她都只能咬着后槽牙把不服气咽下去。
事到如今,刘柏氏也看出了刘夫人的态度。
她担心几人还没谈拢,就先惹恼了刘夫人。所以,此时只能讪笑着说了几句打圆场的话。
林宝茹可不关心李氏的心情,现在她只想杀鸡给猴看。也省的那些个不知四六的亲戚,以为她是个好欺负的。
于是,林宝茹盯着地上跪着讨饶的门房冷声道:“若是我没记错,你该是刘府的家生子?”
“是是是,小的自小就在府上伺候了。还求少夫人看在小的往日里任劳任怨的份上,饶了小的这一回。”门房心里害怕,瑟瑟发抖的哀求着。
然而林宝茹对这种人却生不出半点同情来,之前刘书来明明特地吩咐过门房的,那时候他应承的何其好?可转眼间,他就能为了外人手里那点甜头放了口子。
这样的人,绝不可能是初犯这么简单。
“呵,任劳任怨我是没看出来,不过打马虎眼你倒是擅长的很啊。”林宝茹语气凉凉道,“罢了,既然你不乐意在府上做个小小的门房,那我也不强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