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都走了,姒儿毋须再忍了。”南宫于渊一语中的,君姒的右臂早已如火烧般灼烈,在这炎夏疼痛之感更甚。她的血被朱砂咒印召过的已属龙血,龙血属阳,女子体质为阴,两者并不相容,阴阳两股之气在她体内肆意冲撞,找不到平衡。
“前辈!”君姒看着南宫于渊嘴角渗出了血,顿时心生不妙。整个换魂过程太顺利了,顺到她都有些觉得蹊跷。果然还是有人损伤得厉害。
“别说话,听我说完。换魂有一点我隐瞒了你和我那徒儿,就是唤魂之人会折损阳寿,一次牵出两具不寻常的魂魄更是要命的,这毕竟是在逆天而行,要还报的。算来老道已活了九十多岁,世间美酒也已尝遍,该满足了。”好像对自己的大限之日早有预感,他选择在最后一刻对君姒做交代。
“您是得道之人,上通天下通地,一定有办法的!南宫前辈您挺住,我现在就去叫人过来。”
“不要枉费功夫了,我自己的天命我早算过,知道是劫却也跑不掉。你救了我那曾孙,南宫家欠着你一份大恩,可我即将西去没有机会报恩了。至于以后的异数我便再不能帮到你,趁现在还有时间你细细记下我的话,可保你日后安好。”南宫于渊拉住君姒,一手扣在她的肩膀上,暗自将自己最后所剩的几成内力送给了她。
“前辈你这是做甚!”在这个要紧时刻把自己的内力给别人无异于自杀,君姒挣脱不开满脸惊恐,南宫于渊毕竟是一代绝世高手,就连莲白衣的武功都要逊他几筹,他想要做的事是无人能阻挠的。
“算是临别之礼。你好好听我说,龙巫生命短暂大都活不过四十,且一生只可启用九次龙巫之力。每用一次身上会出现一道印记,预示着生命随着消逝一截。今次之后不到万不得已不可随意用你的能力去救人,救人便是损已。你救了我南宫后人又与涯儿结下契约,南宫家必定不会忘恩,我知你心属涯儿,可她的命中注定要与其他两个女子情缘难解,但无论与谁纠缠,你都要……都要在她身边……我已早有安排。”南宫于渊没有告诉君姒,他已将奚自涯的命格强行改了一笔,龙巫将是奚自涯今后人生重要的一部分,至于是哪部分还取决于另外两人的命格。
“前辈,我自会护她周全!”无论奚自涯日后将与谁结缘,她君姒从未想过要离开奚自涯,即便是在一旁默默看着她幸福也是好的。
“上次我跟你说的那个龙巫的秘密可还记得?”南宫于渊已有些呼吸困难。
“不曾忘记!”
“那就好,那就好!那便是化解之法,所谓以命续命、生生不息,你一定要早些去做!老道去了,你可要记得在我坟前多放些好酒……”这一句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说完他盘膝坐在八台阵前,面色安详嘴角带笑,不多时最后一口气便落下了。莲白衣和君游玄早有意料会出事,命下面的人将奚自涯和苏五儿带走后又匆忙折返回来,只是这一步还是来迟了。莲白衣看到南宫于渊坐化的那一幕,更是悲痛欲绝。她自少时拜在南宫于渊门下习武,后又遭遇种种磨难也是南宫于渊从鬼门关将她拉回来。若没有遇到这位恩师这世间现在就不会有她这个人,就不会成就出银煞的传奇。他一生济世为怀,将全部的修为武功都传给后人,楚挽墨神乎其技的医术、莲白衣的绝世武功、龙巫的秘术、包括换魂这窥得天道的玄门之术,他从不吝惜自己的东西将它们一一馈赠给这个时代里最耀眼的奇才们。而他作为所有传奇的导师,无声无息的走了。世间只道桃花门有一个爱喝酒的老掌门,却不知道他受到了江湖三大门派乃至帝王的尊重。
司马卿岚得知南宫于渊的死讯大为吃惊,欲以皇家最高礼遇将他下葬,可莲白衣却只向司马卿岚要了一副寒冰棺以保这炎夏里尸体不腐不坏。她的师父是得道高人岂又看得上这些浮华的虚名。他一生虽四海为家但始终是桃花门初代门主,落叶还需归根,莲白衣最终决定将他安葬到桃花门。桃花门门主楚青虞得了声色馆的传信领了上下弟子连夜赶来晋陵,一来接回南宫于渊的尸身,二来看看她们已失踪多日的少门主奚自涯。晋陵城外的官道上,莲白衣与君游玄跨坐马上神情黯然。随着卷起的尘土,马蹄声渐近,马上的几抹白色身影已经越来越清晰。天气炎热,君游玄自是等的煎熬,莲白衣埋着头在想着什么难过的事情,一言不发。
“我说,你倒是……说句话啊。一路上等得都要闷死了。快点快点,她她她……真的来了。”君游玄一眼锁定了人群中的楚青虞,话语里是掩饰不住的紧张。
“多少年了还改不掉老毛病。”莲白衣这才抬起头随着君游玄望过去,只是她看到的人并不是楚青虞。
“哎,你家娘子也在队伍里,看来她们是在路上遇到的。”君游玄欣喜着拉了拉莲白衣的袖子。
“废话……不是在路上遇到还能怎么遇到!四十岁的人了见到女人还紧张得说话都哆嗦,你好意思说自己是声色馆的馆主!”莲白衣瞪了君游玄一眼,她一路上不跟他说话就是这个原因。
“切,谁跟你似的,就会装!”君游玄将那一眼瞪了回去,提起鞭子将莲白衣的马屁股狠抽了一鞭子,马受了惊直朝着楚青虞她们的队伍奔去。
“君游玄,你找死!”莲白衣抓住缰绳回头骂了一句,只见君游玄在原地乐得哈哈大笑。
“还不快去接你家娘子,别跟我装啦!”君游玄不以为然,其实他是自己不敢上前去见楚青虞。楚青虞看到莲白衣风驰而来,打趣道:“这都多少年过去了,莲白衣还这么离不开你,师妹真会□□人呢。哪像那个安若尘好生无趣。”
“师姐说笑了。比起□□人我哪里比得过师姐,你说往东安若尘她可敢往西?你们的事可是常有听人提起呢。”楚挽墨调笑着,目光不离莲白衣的身影。
“她呀就是太听我了,我倒是更喜欢她当年风风火火的样子。”楚青虞优美的声音绝妙无双,在这炎夏里听来就像给人心里灌入了一股清凉之气。
“话虽是这么说,师姐心里怎么想师妹恐怕就不知道了哦。”楚挽墨偏头看着楚青虞等她做出反应。
“你呀你,这些年跟着莲白衣学得油腔滑调的!”楚青虞拉了拉缰绳给已然到她们面前的莲白衣让出一个身位。
“楚门主和挽儿在聊什么,聊得这么开心?”莲白衣自然的骑到两人中间,伸手拉过了楚挽墨马上的缰绳,细心体贴之余递上一方丝帕给楚挽墨擦汗。
“这一路上我师妹十句话有九句不离你,当然是聊你聊得开心喽!”
“虞姐姐还是这么爱打趣人。”莲白衣难得将一脸的愁容换成笑脸,也只有在楚挽墨面前她才能稍微安下心。
“哟,小嘴还是这么甜,老不害臊的,还以为是当年的小丫头呢。不过这皮肤可真真保养的好,我师妹可没少用好东西养你吧。”楚青虞看着莲白衣,除了当年一夜白了头她的容颜丝毫没有受到岁月的侵蚀,还是那般邪魅耀眼。
“嘿嘿,有挽儿养着自然什么都好。”说着莲白衣又从马背上抽出水壶递给楚挽墨,水壶拿出来的时候还冒着冷气。
“又使这些鬼点子,没个好。”楚挽墨接过水嗔怪了一句,莲白衣一直用她极寒的内力保持水壶的温度,只为让她喝一口冰凉的水,这番体贴已然滋润到了她的心间。
“啧啧,你们小两口慢慢浓情去。”楚青虞识趣的带着桃花门的人往前赶,剩下莲白衣和楚挽墨在队伍的最后慢悠悠的骑着马。
“岚儿国婚我不打算参加了,挽儿到时你替我留在晋陵观礼吧。师父归去他的后事我要亲自去操办才行。”南宫于渊之死让莲白衣黯然伤神,留在晋陵她也无心其他,不如随桃花门的人一同回去将她的师父好好安葬。
“嗯,一切随你。”楚挽墨温柔地说着,任何时候她都尊重莲白衣的决定,替她考虑。
“等事情办完了,我再来接你回硕人岛。这些日子你就暂时呆在晋陵,我会让岚儿照顾好你。”
“不用你交代岚儿也会照顾我的,你呀还总是把她当成小孩子,这样可不讨我们那位陛下喜欢的,她毕竟长大了你要学着放手。”楚挽墨对晚辈的了解远比莲白衣多得多,她说的很对。事实上司马卿岚很多时候都不想莲白衣插手管她的事。
“嗯嗯,挽儿说的是!那你在这边有时间好好与自涯相处相处,这孩子近来吃了不少苦头。”莲白衣心里也通透着,楚挽墨多年来记挂着她这个名义上的女儿,而奚自涯的心结也是因楚挽墨而起,借着这次机会说不定能让两人解开心结,不再疏远。
“好。”楚挽墨答应下来顿了顿继续说道:“等这些事结束了我们先不回硕人岛。”
“不回家去哪里?”
“我想和隽儿一起去四处游历一番,只我们两人,可好?”这么多年她们一直没有好好的潇洒人间,虽说两个人没有孩子,可自莲白衣退隐之后都心思一直扑在司马卿岚、奚自涯和苏五儿等人的成长上,现在孩子们也长大了她的担子也该卸下了。楚挽墨希望她的隽儿自此以后能好好休息休息,放下操劳。
“都依挽儿的。”莲白衣眯眯眼,牵起楚挽墨的手,若说她体贴楚挽墨,那楚挽墨的体贴便是心灵上的契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