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深秋已过,南方却还连降盛夏的暴雨,夜墨十七年的初冬注定以往年不同。
御花园六角亭内,太后抱着君姒的孩子百里无忧,与岚昭帝正在闲聊。
“忧儿还不到半岁就将她强行断奶,岚儿会不会太过心急了。”自封过公主之后,卫太后和岚昭帝的注意力不由而然就都转移到了这个孩子身上,太后更是对百里无忧百般疼爱,一日不见就要想个几回。
“若不当机立断,儿臣只怕夜长梦多。”岚昭帝轻叹一声,再不忍心的事都已经做了,就让奚自涯、君姒她们两个一起恨她好了。
“岚儿政务繁忙,就让忧儿留在本宫这里吧。”卫太后从未有过孩子这是她一生中最大的遗憾,如今有了百里无忧正好弥补了她的这个缺憾,她希望能由自己将这个未来的储君带大。
“由太后带着无忧当然最合适不过了,明日儿臣就让奶娘宫女们一起搬过去。”岚昭帝并不是不喜欢这个孩子,只是对于她这个没有生过孩子的女人来说带孩子并不轻松,百里无忧在她的宫殿里住了几天她就失眠了几天,孩子整天哭哭闹闹她实在头痛得要命又不会哄,卫太后提出这样的请求她倒是感激不尽。
“岚儿有心了。”对于她和岚昭帝来说这个孩子是救星是希望,是夜墨的未来。
“这孩子以后就劳太后多费心了。”两人对于被软禁在长宁殿的君姒只字不提,对于帝王家的人来说牺牲一两人并不足惜,即便是曾经亲近的人。
卫太后点点头,轻轻牵起孩子的小手,仅仅是看着小人儿熟睡的模样就能让她感到一阵欢喜。
“许久没有听到澜王妃的消息了,这个丫头嫁过去之后倒安静了。”
“兴许是皇弟管教得好,听说现在她钻研起佛学了。”“改日让她来宫里陪本宫坐坐吧。”
“好。”岚昭帝没有告诉卫太后苏五儿出逃一事,对于苏五儿她的态度一向冷漠,再说这种小事并不足以惊动皇宫里的人,暮观澜自己解决便好。然而她不知道暮观澜现在根本没有心情去管苏五儿,他的一切注意力都已经转移到皇宫了。
两人坐了一阵,天突然阴了下来,岚昭帝起身走到庭前,伸出手几片雪花竟掉在了她手里:“这天怕是要变了……儿臣先送您回去吧。”
两人各自回宫之后,雪越下越大,一个半天整个晋陵城都被厚厚的积雪严严实实的覆盖。
到了戌时,暮观澜突然带着大批人马硬闯皇宫,被萧子慎的护卫军在宫门口阻拦,双方一时僵持不下。
“萧子慎,速速给本王让开!耽误了军情你十个脑袋都不够砍!”暮观澜之所以敢明目张胆带着无极宗所有的人前来,理由只有一个——护驾。
“王爷要禀报军情一张嘴就够,深夜带着这么多人进宫,恕卑职不能放行。”萧子慎警觉性极高,自武不古走后他隐约已嗅出朝廷中的一些异样,暮观澜此举的目的不管是什么他都要以岚昭帝的安危为先。
“哼,萧子慎你休要跟本王猖狂,无极宗乃是陛下亲自培养的暗卫,比你的皇城护卫军官衔还要高上几等,你也敢拦!”说着暮观澜拿出了当年成立无极宗时岚昭帝给他的密诏以及麒麟玉牌在萧子慎眼前亮开:“陛下亲颁授印在此,你睁大狗眼看清了。”
“的确是陛下亲笔,但即使这样王爷也不能坏了宫中的规矩。”萧子慎将信仔细看过还给了暮观澜,但心中还是疑虑,这样一个隐秘且重要的组织岚昭帝为什么会交给暮观澜,这一点他想不明白。
“武不古有心叛乱,已私吞了朝廷调拨的赈灾粮,现无极宗得到情报他已在城外聚集兵马准备造反,你不与本王一起对抗外敌,反倒一再阻拦本王救驾,你是何居心,是不是也想造反!”
“你休要血口喷人……”
暮观澜歪曲事实的本事一流,唬得萧子慎一时难以做决定,正在他犹豫之际,离岚昭帝的寝宫不远处一道冲天的火光燃起,只听得宫人惊慌呼救:“来人呐!保护陛下!保护陛下!”
“已有反贼潜入皇宫欲加害陛下,你还不与本王速速前去救驾!”话刚说完,暮观澜手一挥数百无极宗高手一跃而起,直接掠过了护卫军的层层包围闯了进去。
“快,追上去!”见挡不住这些人,情急之下萧子慎也只能领兵一路跟着。走着走着,身前一人突然袭来一剑,他毫无准备用手一挡,霎时一道血口留在了手臂上。
“抓住他们,他们是刺客!”萧子慎一声大吼,顺势一脚踢掉了那人的剑。怎奈那人轻功了得,未等护卫军的人上前就已趁乱逃离。萧子慎一见中计立即下令:“将城内所有护卫军调回皇宫护驾!暮观澜要反了!”
而另一边,乔远光带领着夜霆一万精兵由王府通往岚昭帝寝宫的密道也进入了皇宫,只等暮观澜到岚昭帝的寝殿后打开最后三道门,他们便可一涌而入控制整个皇宫。另外两万人马则在宫外等着皇城护卫军都进入皇宫之后再来个瓮中捉鳖。
危险已逼近,暮观澜带着无极宗的高手们一路杀到了岚昭帝的寝宫,当最后一个宫女的血溅当场之后,暮观澜一脚踹开了寝宫的大门走进去大声疾呼:“皇姐,皇姐,臣弟来护驾来了!”
说完他对着身边的人使了个眼色,众人弹开各自埋伏起来准备搜寻岚昭帝的身影。
结果不等他们动手搜寻,岚昭帝就从内殿走了出来,表情严峻的问道:“深夜来朕这里,有何事禀报?”
“也没有什么大事,就是……逼宫!”暮观澜手一挥,身后数百无极宗的人窜进殿内将岚昭帝围了个严实,暮观澜见她无动于衷,继续吩咐手下道:“沈师,带几个人进去把密道的门打开,放乔远光的人进来。”
“澜儿一会儿要护驾,一会儿要逼宫,朕该信哪一个?”岚昭帝冷声问道,丝毫没有表现出慌乱。
“啧啧,不愧是皇姐,临危不乱!可惜你不乱,你的天下也要乱喽!”暮观澜一改往日的恭顺,围着岚昭帝来回打量了几遍,语气轻蔑。
“哦?是澜儿有这自信?还是你爹有这自信?”以岚昭帝对暮观澜的了解,他的胆量还没有这么大、脑子也没有这么聪明,这样精密的布局且事先没有一点征兆,一定有更厉害的人在背后指点他,她首先想到的人就是暮景留,但身为三朝元老做这种事似乎又不太可能。
“陛下!陛下!给我杀进去,救出陛下!”萧子慎赶来护驾却已晚了一步,护卫军接二连三的冲上来,可惜连岚昭帝的寝宫都没冲进来就已丧生于无极宗的人剑下。
“都不是哦!是皇姐千挑万选的好夫婿,武不古呢!”暮观澜在大殿内一边翻找东西一边回答岚昭帝的问题,屋外护卫军与无极宗的人厮杀,却丝毫没有干扰到他的行动,“皇姐,你猜我能不能找到你的传国玉玺呢?”
听到暮观澜提起武不古,岚昭帝的表情终于有了一点变化,她怒瞪着暮观澜骂道:“朕真不该一再纵容你!你们两个狼狈为奸的逆贼,朕一定会让你们后悔!”
“皇姐现在说这句话不嫌太晚了吗?养虎为患这个简单的道理皇姐都不懂呢,怎么又治理的好天下!这天下终究是男人的天下,你们女人只能沦为男人的附庸品!而皇姐你,也即将沦为武不古的战利品,哈哈哈!”
“就凭你们两个,也敢夺朕的天下!痴心妄想!”
“凭我们两个当然不行,不过手里有十几万大军就不好说了。”听到殿内有动静,暮观澜看了一眼,接着说道:“哦,乔大人来了。”
岚昭帝顺着他的方向看过去,只见兵部尚书乔远光从她床底的密道钻了出来,紧接着陆陆续续又出来了许多拿着兵器穿着盔甲的人。
“你们……胆敢一起造反!”看到了夜霆军岚昭帝几乎是颤抖着说出的这句话,昔日莲白衣座下中心无比的雄狮竟也有叛变的一天,她没想到,她万万没想到。
“乔大人带这么多人过来,这里可塞不下,你去外面让萧子慎安静一会儿!”说完暮观澜从乔远光手里拿过那晚武不古交给他的黄帛,两手一抖将它摊在桌案上。
“皇姐这样镇定真是让人好气馁呢,不如臣弟将这个念给皇姐听听?这可是武不古亲自写的檄文哦!”所谓檄文专为讨伐天子所用,暮观澜十分想看看在他念出这些东西以后岚昭帝会作何反应。
“自夜墨开朝以来,历世贤臣扶政,敦叙人伦,然今天子不尊祖训,废坏纲常,恬不知耻与其姊妹凌波公主颠倒常伦□□后宫……”
“你住口!”岚昭帝又惊又怒,听到这已是难以镇定,终于喉头一腥,气得吐出了几口鲜血。
暮观澜嘴角一抹冷笑,得意洋洋的甩了甩手中的黄帛:“啧啧,皇姐你做出这等为人所不齿之事,还怎么让人住口呢?天下这悠悠之口你怎么堵得住?哼,你就等着天下人的讨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