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随军?!”禹王妃的脸色顿时就变了。
“随军?好辛苦的。”如意也在一旁,见宋云玉只是柔柔对自己展颜一笑,忍不住伸手拉着她的衣袖心疼地说道,“那得吃多少的苦?不说行军时日夜不停,就是在边关,如今不是承平时,也也是奔波战乱的呀。二表嫂生在京中,从小儿锦衣玉食地长大,怎么能去那样的地方吃沙子去?”
娇弱的鲜花怎么能在沙场这样的地方盛开呢?一个不好就要凋零,如意就看着宋云玉柔弱的肩膀与保养得十分细嫩的肌肤,小声儿说道,“到时候,只怕连水都用不上。”风吹日晒只怕都是好日子。
“小九儿说得很是,你怎么想到了这个。”禹王妃最觉得对不住的就是宋云玉。
因楚峰的缘故,宋云玉年过二十才成亲,从前不知吃了多少流言蜚语,如今好容易夫妻圆满,还得去吃苦?
“夫君在哪里,我就在哪里。”宋云玉对呆了呆的如意一笑,这才转头与叹气的禹王妃柔声说道,“一个是因夫君的心愿,另一个,”她顿了顿,恳切地说道,“也是因阿焱在外头。他是我嫡嫡亲的弟弟,这不去看他安好,叫我照顾阿焱与夫君,我竟不能安枕。”
她轻轻地叹息了一声,见禹王妃神色有所动摇,急忙低声继续道,“我虽然自幼娇养,只您放心,并不是不能吃苦的人。”
“随军的辛苦,你哪里知道。”广平王妃便皱眉道,“你手无缚鸡之力,去了也是添乱。”
“男人在前头冲锋陷阵,我不能如王妃一般并肩而行,却也希望在后头叫他有些放松之地。”宋云玉便笑着说道。
这说的就是当初广平王夫妻并肩作战的故事了,广平王妃想起从前,也不吭声儿了。
“我却舍不得。”禹王妃娇艳的面上神色变化,最后只是摇头,依旧不肯。
“您疼爱我,我知道。”宋云玉起身伏在禹王妃的面前,见她目光温柔起来给自己整理头上摇曳的朱钗,抬眼微笑道,“媳妇儿只与母亲说一句,有夫君在的地方,我就觉得快活。他在哪里,我就要在哪里……”
“那就都留在京中……”
“他是我的夫君,却也是禹王府的血脉。禹王府衰落荣辱,他就得尽自己的一切。”宋云玉平和地说道,“大哥为王府支柱,在京中维系平稳。夫君就往沙场去,叫人不敢小看咱们。就是因王府稳当了,我们这些女眷才能在女眷立足。”
见禹王妃一双美目之中含着眼泪拼命摇头,宋云玉便给禹王妃抹了眼泪轻声道,“您为王府做得太多,如今儿女们长大了,是该叫咱们来回报您的养育庇护之恩。”
若没有禹王妃在京中一力支持,禹王府哪里还有如今的安稳?
若没有禹王妃一心教养楚峰成才,长成为经天纬地的男子,或许当年出生,他便已经夭折。
这位母亲将一生最美好的年华都交托在儿子们的身上,如今,也该是轮到儿子们来庇护她的时候了。
“我养你们到大,不是为了叫你们为我去送死。”禹王妃嘶声,想要锤一锤不听话的宋云玉,却到底舍不得。
“母亲要打就打我,我皮糙肉厚,打得可痛快了。”楚峰也知道禹王妃是不肯叫自己出征的,垂着头跪在禹王妃的面前。
“你!”禹王妃指了指这个实心眼儿的儿子,见他还殷勤地给自己递过来一个小竹板说什么“用这个母亲手不疼”,再看看他诚恳的脸,一时抓着小竹板儿竟哭笑不得,许久之后用竹板指着探头过来等着挨抽的儿子与拍腿大笑的广平王妃无奈地说道,“这还真有些不负如来不负卿的意思。”
恐母亲打媳妇儿,因此过来叫母亲打自己。只是又担心叫母亲手打这皮糙肉厚的难过,还殷勤地递过来个凶器。
“他本心行事还能这样周全,可比阿离这小没良心的强多了。”广平王妃想到为了烤羊腿被踹走,滚回来抱着自己的腿凄惨地哭“烤羊腿太香了!”的广平王,再看看下手坐着的头也不抬的儿子,便忍不住抱怨地说道,“阿离这小子越发无情了些,他父亲最近经常告状。”
为了一口肉吃,父子俩都不知多丢人。
虽这样说,不过儿子还是自家的好,她见楚峰憨头憨脑地仰头看着自己,想到楚峰行军打仗确实是一个好手,便劝道,“他要去,你就叫他去。你也该享儿子的福了。”且这时候正是建功立业的好时候,京中是安逸,可是在京中醉生梦死,能封爵不成?
享受安逸,怎能封妻荫子?
“我做母亲的,哪里是为了享儿子的福才养他们这样大。”禹王妃一边说一边先将宋云玉扶了起来,温声问她膝盖可疼。
“夫君已经往宫里去求了,我想着最近该有旨意下来。”宋云玉忙笑着说自己无事,这才将先斩后奏的事儿说了,见禹王妃瞠目结舌地看着自己便忍不住给一旁呆呆的如意使了一个眼神,这才和声说道,“陛下的意思,本是要寻心腹善战之人前去,不仅是为了将北戎逐出去,只怕还要扫荡边关,叫他们日后十几年不敢再打咱们的主意。”
她迟疑了一下,捏了捏楚峰的肩膀。
静安郡王身子一软,竟红了脸。
“不用揉,不用揉。”他讷讷地与微微一愣的宋云玉小声儿说道。
虽然静安郡王又跪着了,不过没有什么淤青,媳妇儿不必心疼得掉眼泪,亲手来给他敷自己的膝盖了。
郡王妃看着羞涩偷看自己的这个魁梧的青年,沉默了片刻,淡然微笑。
实在不知该说什么好。
“好自作多情。”魏九姑娘竖着耳朵在一旁,见二表哥还是这么喜欢脑补顿时脸都笑得要开花儿,且见宋云玉与自己求助,急忙一头滚到禹王妃的怀里抱着她的脖子说道,“陛下信任的人能有几个呢?不过是二表哥罢了。就算二表哥不自己去,陛下只怕也要钦点呢。咱们主动些,陛下心里高兴,咱们也能得一些好些的实惠。还有二表嫂,这才成亲二表哥就走了,不跟着行么!”
摇头晃脑的小姑娘就撇着脸唉声叹气起来。
“怎么不行?”禹王妃便含笑问道。
“二表哥一走就是好多年,我听说北戎不比邕州,那民风彪悍女子力大无穷!”
魏九姑娘豁出去了,扭了扭自己的小身子抓着桌上两只茶壶横眉立目做抡大锤的模样,差点儿把自己的腰给闪了,默默扶住了自己的纤细可爱的腰肢,她便卖力地瞪着眼睛咿咿呀呀使了一套八棱紫金锤法,累的不行,伏在一旁奄奄一息地喝了一口茶壶里的茶方才说道,“看上了就要霸王硬上弓的。二表哥生得这样英俊,被看上了被劫走去做个驸马什么的,二表嫂都来不及美人儿救英雄呢。”
宋云玉听得瞠目结舌,完全没有想到这世上还有一个比自家郡王还会脑补的家伙。
“我我我,我努力不被劫走,就算劫走,我也绝不就范的。”郡王妃太小看静安郡王的潜力了,二表哥就跟着表忠心。
“得亏他已经成亲。”广平王妃快人快语,看着蠢蠢的侄儿,有些怜悯地与扶额不语的禹王妃小声儿说道。
若婚前暴露出这样脑残,英国公府说什么都不敢把金贵闺女嫁给他呀。
“不能休我!”脑补的静安郡王不知想到了什么,顿时竖着耳朵警惕地说道。
“他很英俊么?”爱吃醋的广平王世子在一旁冷冷打量这二哥,许久之后撇嘴道,“也不怎么样。”哪里有世子殿下生得美呢?这肥仔儿还能不能有审美了?
“你放心,就算被劫走,我会去救你的。”宋云玉最喜欢楚峰傻傻的样子,柔声在一旁说道。
“您瞧,二表嫂多着紧二表哥呀。”如意表演了一下,见禹王妃无奈地摇头笑了,便喜气洋洋地说道,“阿焱也在那儿,到处都是咱们家的人,您担心什么。”
她又拱在禹王妃的怀里撒娇了很久,见禹王妃到底撑不住孩子们的央求应了,这才欢天喜地地说道,“您真是一个明理的人。”她话音才落,就见外头传来了下人的通传,还未待这些下人进来,就已经有几个面色端肃的内监捧着明黄的旨意来了。
众人急忙接旨,那内监展开旨意,果然是命楚峰调度大军往边关去的。
然而后头,叫人更诧异的是,除了楚峰前往,竟然还有楚离。
听见这旨意方才已经露出笑模样儿的禹王妃就不好了,颤抖着双手接了圣旨,竟起不来,歪在了地上一脸惨白。
“母亲。”楚峰也诧异极了,没想到文帝怎么将楚离也叫往边关去,急忙去扶用力攥着圣旨喘息的禹王妃。
楚离皱了皱眉,却并没有多说什么,抱着禹王妃到了一旁的椅子里将她放好,回头就见一个呆呆的小姑娘正对着空荡荡的大门的方向依旧跪着,仿佛呆住了。他心里一紧急忙去抱起这个小姑娘,见她浑身都僵硬得厉害,此时怔怔转头看着自己,一双黑亮黑亮的大眼睛里全是害怕与不敢置信。
仿佛是看见他就在身边,她突然一个激灵,突然抱住了他的脖子小声儿说道,“是,是叫表哥也去大战么?”
她怯怯的,一点儿都没有方才的开心。
“嗯。”楚离忍不住心里有些发疼,低低地应了一声道,“看来,陛下是不必我督建皇陵了。”
他竟然猜不透文帝这次的手笔究竟是因为什么。只恐京中生乱因此叫自己几个禹王的儿子都出京免得乱中生事动摇他的安危,还是因文帝已经想到要立谁接掌天下,因此将他们派出去叫自己属意之人先来笼络群臣。还是……看出他们对禹王的怨恨,想要借刀杀人,叫自己去宰了生父?
太突然,实在叫人抓不住头绪。
“我今天才明白,什么叫事不关己,潇洒洒脱都是因与自己关系不大。”楚峰去沙场,如意虽然也担心,却依旧能笑嘻嘻地与禹王妃开解。可是到了楚离要去,如意只觉得心里害怕恐惧得厉害,竟半点儿都不愿意叫他离开自己去危险的地方,哪怕有一点的危险都不行。
她紧紧地抱着楚离,顾不得送了内监离开的广平王妃回来,瘪着嘴带着哭音地说道,“能不去么?武将这么多,怎么就叫表哥去呢?我不想跟表哥分开。”之前楚离离开过一次,虽然不过是月余,可是如意却觉得天都是阴暗的。
她抹着眼睛,抽抽搭搭地拱在楚离的怀里,可怜极了。
“我不会有事。”宋云焱是个很狡猾的人,能力出众,楚离想来,大概大军还没到,这仗都打完了。
“要不,要不我也陪表哥去。”如意红着眼睛小声儿说道。
她什么危险都不怕,怕的只是……他不在她身边。
就算风餐露宿,只要有他在,她就幸福。
她终于明白宋云玉的心情。
“你去,我更心疼。”白白嫩嫩的小姑娘,哪里是宋云玉那样粗糙随便辛苦的人呢?楚离摸了摸如意软乎乎,连提茶壶都累的小手儿,见她抽抽搭搭说着“我能吃苦,就想每天看见表哥”这样情怯怯的样子,就跟离了自己都活不了一样儿,他心里欢喜的同时,又觉得自己把这小丫头养傻了。
这样一个没有自己就不知如何是好的小东西,若自己哪一天真的死了,她得怎么办呢?
就为了她,自己竟都不敢死了。
楚离心里生出一丝无可奈何,又有一种奇异的感觉。
从前无所畏惧,生死眼睛都不眨一下的自己,竟然第一次有了不敢。
不敢死。
“别怕,我在。”楚离轻轻地咬了咬她的小爪子,目光闪烁地说道。
“可马上就不在了。”
“陛下这怎么想的?”广平王妃才回来就见禹王妃眼睛直了,她自然也担心楚离,这可是她儿子来的,不过这儿子从小就要强。见如意也红着眼眶,她便皱眉说道,“陛下这是在想些什么?莫非还不放心谁不成?”
她细细地看过圣旨便皱眉道,“怎么是叫我们广平王府出京,叫河间王的东洲军来拱卫京畿?”
叫东洲军千里迢迢过来,这不是吃饱了撑的?广平王妃一点都不明白文帝是个什么意思,只是见楚离敛目抱着在他怀里缩成一团的小姑娘不语,叹气道,“只是不知道这得打多少年,万一又是一个六七年,我家媳妇儿,还娶不娶呢?”
“陛下的心思,我明白些了。”禹王妃好容易缓口气儿,见广平王妃急忙转头,苦笑道,“你与禹王府素来走得近,阿离又是我生的……大皇子,是真的没有指望了。”
文帝从前防着大皇子,却没有这样一个都不剩地提防,如今瞧着这意思,大抵是觉得大皇子一家子,碍了帝王心里属意的那人的路了。
为了不造成麻烦,自然得挪开一些。
“河间王与谁要好?”禹王妃突然问道。
“是晋王?!”广平王妃皱眉想了想,顿时倒吸一口凉气。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