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富贵看她这样,心里骂了自己千百遍,难道是自己平时做的真的太明显了?让三叔和李梦琳一眼瞧出自己对她的好?他是喜欢这个小丫头,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就是想保护她,从在李府见到她第一眼开始,就想跟她亲近。
那时候她被人牙子带着来的时候,一身孤苦模样就让人生怜,变着花的把她调到自己屋里想让她少受点苦,却还心不甘情不愿的,到最后还躲着自己。本来大水过后,他府上的人死的死,跑的跑,他已心灰意冷想投奔三叔,却在路上又见着了她,那时候的第一个想法就是,她是自己的认识的人!看着她被那厮用鞭子抽,他恨不得把那个赵勇砍死,但是他身单力薄,只得用智谋把她救出来。
而就在救出的那一刻,他就想要好好照顾她,不能再让她受一点苦。
在古玩斋的事情过后,他把这丫头搂在怀里,心中的感动却是说不出的滋味,从那刻起,他更坚定等她长大了,若她愿意就一直守着她。有时候他睡觉时脑袋里都想着她,即便不识字也努力记住她名字的三个字,虽然画的像鬼画符吧……
而且他也曾骂过自己怎的如此没有耐心,她还太小得慢慢长大,急不得。没想到今天与梦琳的谈话却被她听到了,现下看她的脸色着实不好,这、这可该怎么办?
最后,李富贵认输道:“你别生气,梦琳只是想歪了,你全当她说的是胡话。”
佟蔚蓝身子一僵,心提到了嗓子眼,小声道:“你……什么意思?”
李富贵看她的样子,心里也憋屈的慌,心一横道:“娶妻的事,我自有分寸,若那老师收了你,你就跟他好好学画,别跟我似的,到现在大字不识一个。”
佟蔚蓝暗暗咬牙,一字一句道:“这么说,你就没想过和我在一起?”
“不想。”李富贵回的很痛快,他满脑子只想着李梦琳让他纳妾的事,没注意她说话的语气和字里行间的意思,佟蔚蓝若为妾,他必不会纳,若是待她大了娶为妻室,当然是在她乐意的前提下,更何况这姑娘的未来兴许还能遇上个好人家……
佟蔚蓝嘴唇颤抖,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硬是没掉下来,又怕他瞧见,连忙道:“我有些乏了,你出去吧。”
她别着头,李富贵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心里也酸的不行,还假声假意道:“阿蓝,我在这府里游手好闲也不好,所以打算明日出去寻点差事,所以不一定时常在府里,如果你有事就让翠微她们给我传话。”
他抬脚快速离开佟蔚蓝的屋子随手关好门,若是再不走,他就得发疯了。听她的语气,好像因为自己不会纳她为妾而松了口气似的。也是……如此天资,四年后还不定是什么模样,到时候娶亲的人一定会踏破门槛吧,而自己呢?
他苦笑两下后,颓废地离开了临荷院。
待他走后,佟蔚蓝插好门,跑回自己的床上用枕头盖在头上,咬着拳头,哇哇大哭不止。心里实在是太难受了……
临枫院内,李梦芝正拿着一封信细细看着,旁边坐着面色着急的郑姨娘,伸着脖子想看信里写了什么。
翠巧小心翼翼地跑了进来,给郑姨娘伏了礼后,在李梦芝的耳边嘀咕了几句。原本脸上就有些喜色的李梦芝听后,笑颜大开,睨着她道:“此时当真?”
“奴婢亲耳听见的,绝不会错。”翠巧躬了下膝盖后,退了出去。
郑姨娘看他们的样子神神秘秘的,拽了拽李梦芝的胳膊,好奇道:“怎么了?”
李梦芝放下手中的信,拍了拍她的手,安抚道:“姨娘莫急,只是临荷院那边闹了些小纷争而已。”
郑姨娘能养出李梦芝这样的闺女,也不是吃素的主,一听就知道事有蹊跷,脸上也挂起了坏笑,抓起一旁的瓜子,磕了起来,“那个丫头又跟谁争执?莫不是她那个穷鬼堂哥?”
“可不是。”李梦芝嫣然一笑,“听说她自以为堂哥对带来的那个丫头有意,硬要撮合他们,谁想堂哥竟骂她多管闲事。真是搬起板凳砸自己的脚。”
“其实说来也怪,她没事拉拢那个穷鬼作甚,可不像她的风格啊。”
“翠巧说了,她其实和爹爹想给那个李富贵找个官宦人家的庶女为妻。”
“什么?”郑姨娘停下嘴边的瓜子,诧异道:“老爷疯了么?也不看他什么德行,还想娶官家女子。”顿了顿又道:“那我们梦云怎么办?”
李梦芝叹了口气,自己这姨娘的样貌绝对是真真儿的,但是脑瓜子实在不够灵活,若不是胆小又怕事,拢不住老爷子的心,自己和哥哥能这般受气?想到这她就恨的咬牙,什么好都让李梦琳和李梦清给占了。虽然自己不是官家女子,但是家里也算商贾之家,李梦琳那丫头自小就打压自己,连使唤丫头也只有翠巧这一个,每次出去姐妹会都被人耻笑。
自打被人笑话后,她基本上闭门不出,对外宣称身体不好,而唯一的外出只有每个月十五去烧烧香,愿菩萨保佑自己逆转乾坤。终于在她有天发现李梦琳好像对陈世明有些不同后,她就隔三差五的叫陈世明来给自己看病。再把消息散播出去,好好气气那李梦琳。果然还是有点效果的,这让她心情很不错。
“姨娘,你可别小看了那个穷鬼。”她的眼神变得凌厉,“人家虽然是穷鬼,但是身份可在那摆着呢,他可是世孙,正经的嫡子。你家那儿子能比得了?我告诉你,大哥就是再努力,始终是庶子!爹见他孤苦伶仃,现在借他的身份拉拢了官家的人,为以后李府继承人接管家族事业打基础呢。”
郑姨娘一听后,又开始拿着帕子抹眼泪,“原本以为那贱人死了之后,老爷会抬我当正房,谁承想……唉……”
李梦芝一看她这哭样就心烦,“如果爹真有心要那李富贵娶个官家女子,咱们就得帮着促成他的心愿。大哥信上说过两天就回来了,说为李富贵寻了门官家婚事,若此事真成了,不仅给那个李梦琳闷头一棍,也让爹对我们刮目相看。到时候如果大哥想办法接管了爹的生意,那李富贵也会站在咱们这边的。”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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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李梦琳想的一样,当昱泽回来后看到佟蔚蓝画的《牡丹争艳图》及临赵孟頫\《赤壁赋》,着实一惊。迅速就找上门,要求她做自己的徒弟。
李梦琳看到他时,如晋元所说,用尽方法开始狠敲昱泽的各种竹杠,然后又训斥他目中无人等等。昱泽这人虽然古怪,但是却极爱人才,对于李梦琳的话也就生生受了下来,还满足她的各种古怪要求。最后弄得李梦琳心花怒放之后,终于带着他去见佟蔚蓝。
在他们敲门的时候,佟蔚蓝还闷头痛哭,在李梦琳就要砸门的时候,她肿着两只跟核桃一样大的眼睛打开了房门。昱泽与李梦琳同时一愣,看着她还没来得及换下了男装,头上的辫子都散开,惨不忍睹。
昱泽看了李梦琳一眼,意思是因为我没看她的画就委屈成这样吧。
李梦琳扯了扯嘴角,拉起佟蔚蓝的胳膊劝道,“刚才我跟堂哥说那番话是有些过,你也别放心上,这不昱泽兄亲自来要认你这个徒弟,这是多大的福气的。”她招呼着翠微进屋给佟蔚蓝重新梳洗打扮一下。
昱泽一听她的话跟自己没多大关系,心里也就踏实了许多,转身在院子的石凳上坐了下来。
不一会,佟蔚蓝被翠微拉着走了出来,身上已换上了新的衣服,头发也卷成了两个发髻,只是眼睛的红肿有些渗人,看的昱泽竟莫名心虚。
他招了招手,待佟蔚蓝麻木的走了过来后,笑道:“你那牡丹是跟谁学的?”
“我师傅。”她没有任何语气道:“他就是一个普通秀才。”这话李梦琳已经问过一次了,她驾轻就熟。
“噢。”昱泽不敢直视她的眼睛,顿了顿又道:“虽然牡丹的神韵非常,但是在画工上面稍有欠缺,所以今日我就收了你这徒弟,让你更进一步可好?”
“可以。”
“那副《赤壁赋》你临习过多少遍?也是你师傅教授?而且是背贴所写?”
“嗯。”佟蔚蓝现在脑瓜子还转不过来,什么都是以“嗯”代替,让昱泽只能仰头望天,以示无奈。
“噗。”李梦琳刚含到嘴里的茶喷了出来,这丫头……昱泽扯了扯嘴角,干笑了两下,对李梦琳道:“如此便好,明日就让她去我那里学习。”
李梦琳与佟蔚蓝拜谢了一下。
昱泽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转头对佟蔚蓝道:“你还有个师姐,各方面与你相比都欠缺了一些,但性格是好的,所以……你要多让让她。”
佟蔚蓝点了点头。
看她没有异议,李梦琳就亲自送昱泽离开了临荷院。李梦琳见他一路不说话,开玩笑道:“新学生总是为难你?”昱泽知道她意有所指,摇头否认。
“那她为何中途跑掉?”她面露精光,“定是你没伺候好吧!”
“……”
“是哪家小姐可入的了你的青眼?”李梦琳根本不打算饶他。
“年府二小姐。”
“年府?”李梦琳一顿,她在京城也有所耳闻,年府二小姐较为出名,理由很简单,貌美如花,不学无术,让年家很是焦头烂额。
昱泽看着她目光闪烁,苦笑道:“我最近成为年羹尧的幕僚,所以他拜托我带一带自家小妹,这也没什么奇怪的。”
“年羹尧?”李梦琳止步,皱眉道:“你什么时候当上他的幕僚了?我怎么不知道?”
昱泽用扇子敲了敲手心,淡笑道,“他也是最近找上我的,说在政治上需要一些助力,而你知道的,我一直心有不甘所以便想试试。”
“不仅白白用你,还把妹妹送你这儿来学写字画画儿。”李梦琳有些不爽,“这算盘打得比我还精。”
昱泽听到她带有气愤的语气,心中一喜,拍了拍她的肩膀道:“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官场的黑暗让我实在不愿涉及,但是若能以旁人的身份看政治上的斗争,也不失为一种人生乐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