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入五月初,N市各个大学都进入了学期尾声。傅景鸿等人也早早的考完了期末考试,正式迎来暑假。大部分的C国留学生都选择了回国,秦书砚虽然也由此打算,但是他一直想和自己的女友驾车穿越美国大陆,体验一下乡土人情。考虑到这一学期发生在傅景鸿身上的事情,他想多叫上一些朋友,大家组成一个车队,将这些都市烦恼都甩至脑后。
傅景鸿对于他的想法没有太多异议,两人商议着,想问问周鹤轩的看法,却发现,自从期末考试结束后,他们谁也没有见到过周鹤轩。秦书砚有些急了,两人驱车去了周鹤轩家附近,敲了十多分钟的房门,终于见到了失踪多天的周鹤轩。
“你生病了?”秦书砚看着周鹤轩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进了他家。傅景鸿看着满屋狼藉,缓缓地叹了口气,也进了门。
“你这是怎么了?”傅景鸿看着周鹤轩的生活环境,他印象中的周鹤轩哪怕再放荡不羁,却也是干净整洁不会让家里乱成这样的。
周鹤轩沉默着,没说话。
“难道还是因为Lee的事情?”秦书砚小心翼翼地看着周鹤轩脸色问道,果然周鹤轩的眼皮微微颤动了一下,“景鸿都跟你说了,她是个身份不明,没有感情的怪物……那种人,还是敬而远之的好。”
傅景鸿似乎也看开了些,经过这几个月的调整,他也能正视Lee给他带来的问题了,点头赞同秦书砚的观点,“你看我就知道,跟这种人在一起是没有好下场的。我跟她只是邻居,就因为她如今全市闻名。”他话语间带着自嘲,还有些细微的埋怨,但是傅景鸿很好的掩饰了过去。
“你们最近……有看到她吗?”周鹤轩缓缓地问道,声音沙哑的可怕。
“A国全境通缉的杀人犯,你觉得呢?”傅景鸿苦笑,“她没有人性,没有感情,你还指望她会回来找你?”
“呵……”秦书砚笑了一下,“鹤轩,暂时撇开Lee不说,你父母下周就要来曼岛看你了,你现在这幅模样,是想让你爸把你直接带回去关家里?”周鹤轩家教之严厉是出了名的,他们都知道如果周鹤轩父亲看到他现在的模样会怎样,那可不是单单发火责骂那么简单。
周鹤轩似乎也意识到了这点,他轻微地抖了一下,沉寂了很久。在秦书砚和傅景鸿都以为他不会再有任何反应的时候,周鹤轩忽然站了起来,长呼一口气,一双因为熬夜而充满血丝红肿的眼睛看向自己的两位好友,“能帮我……先把家里收拾出来吗?”
秦书砚看着自己的话起了作用,周鹤轩好歹恢复了人样,自然主动地答应下来。傅景鸿凑上前,用力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他不知道周鹤轩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他明白那种感觉人生都坍塌的恐惧,长叹一口气。
周鹤轩知道自己现在如此颓废的原因并不是因为Lee,他一周前接到学校的劝退通知,因为学术欺诈问题被校方开除学籍,取消签证。让他在一个月内离开美国境内。眼看着还有一周自己的父母就要来探望他,周鹤轩自然像热锅上的蚂蚁急的团团转。他的自尊心让他无法跟自己的好友开口解释,只能一个人忍受这样的煎熬。然而经过刚刚对话,他发现自己似乎还有一个方法——Lee。
正如傅景鸿所言,Lee是一个神秘的,缺乏人性的通缉犯。但是,这也意味她说不定有什么方法能让自己留在美国……周鹤轩苦笑了一下,自己一定是疯了才会想出这么个不是办法的办法。然而办法有了,上哪儿去找Lee本人?连DIA都找不到她,自己一介平民简直是异想天开。周鹤轩摇了摇头。
入夜,周鹤轩经过反复的挣扎终于下定了决心,他要去求景鸿帮忙,说不定他有办法。想着,他看了看时间,给傅景鸿的微信他没有回复,自己等不急了,想着直接拿了车钥匙向着傅景鸿公寓开去。周鹤轩其实一直在挣扎着,他知道以傅景鸿的为人,他的秘密是不可能被第三个人知道的。可他唯独过不了自己心里那道坎儿,他不想被自己的朋友看扁,他希望自己能一直保持着和他们一样的优秀。如果他找傅景鸿帮忙,就等于承认自己的无能。
周鹤轩连停车的时候都是眉头紧锁,他迈着沉重的脚步走向电梯间。深夜整栋公寓似乎都陷入了沉睡,他看着手机,傅景鸿依旧没有回复,空荡的电梯内回响着他呼吸声。如果见到傅景鸿,他要怎么说?要怎么开口……如果连景鸿都帮不了他……周鹤轩脑中一片混乱。
“叮——”电梯在3楼忽然停了下来,周鹤轩抬头看着电梯门缓缓地打开,一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身影,抱着洗衣篮走了进来。周鹤轩心脏猛烈收缩,瞳孔放大。一时间恐惧,狂喜,释然等各种感情交织在一起涌上他的心头,他看着眼前的女子,被自己的感情支配着身体本能地僵直了。
李馨慈也没有想到自己会在凌晨这个时间碰到周鹤轩,然而她很快在周鹤轩开口之前对着他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两个人看着电梯没有停留地直奔58层,周鹤轩紧张地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他本就乱七八糟的脑袋此时已经一片空白,不知如何是好。站在他面前的,可是DIA全境通缉的女人!却也是他一直喜欢的女人!更是可以帮他脱离困境的女人……他,到底要怎么办?
周鹤轩跟在李馨慈身边出了电梯。李馨慈一直低着头,似乎在躲避走廊里的监控摄像。周鹤轩愣愣地站在一边,看着对方毫不犹豫地单手提着洗衣篮,取出钥匙开门。随着一阵古朴地香味迎面扑来,周鹤轩找回了一丝冷静。
李馨慈进入房间,回头看了一眼周鹤轩,看得出来他遇上了大事。眉宇间透着绝望,双眼红肿,脸上的胡渣也没有剃干净,衣服满是褶皱,双手震颤着。想起前几天自己在学校数据库抹去自己数据时无意中撇到的信息,李馨慈很快便得出结论,用只有周鹤轩听得见的声音轻声地问道,“被开除了?”
周鹤轩狂跳的心脏听到这句话时,骤然停了一拍。他感觉一阵窒息,却又无可奈何,硬着头皮点了点头,“我想……”
“做不到。”李馨慈看他欲言又止的样子,很干脆的拒绝了。她不想再让任何人卷入她的生活,说着准备将门合上。
“Lee,我喜欢你,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周鹤轩轻声哀求,“现在只有你……能帮我了。”
李馨慈看着他的样子,摇了摇头,然而门框却被周鹤轩用身体抵住了。周鹤轩赖在她的门口低声哀求着,“Lee……我不会告发你的,只要让我留下,留在曼岛……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任何事……”
李馨慈似乎想到了什么,沉思片刻,那双凌厉的眼睛看向周鹤轩,“你确定,任何事?”
“任何事!”周鹤轩连连点头,似乎看到一颗救命稻草似的,心中忍不住狂喜,他就知道Lee有办法,这种事情对她而言不算什么事情吧。
李馨慈把他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侧身让他进了屋内。随即锁上了门,“今晚的事,你说出去,我会把你从这世界上抹掉。”
“不……不会的。”周鹤轩因为神经兴奋,说话很不利索,心中某种感情感觉要爆发似的,驱使他直接说了出来,“我……我喜欢你。”他觉得自己这样的告白会很突兀,然而他总归是直接的人,“不管你是怎样的人,我都喜欢你。”
李馨慈看着他,毫无情绪起伏,一副意料之中的样子,很果决地说道,“不要动些没用的感情。”
“你说什么?”周鹤轩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李馨慈沉默着在电脑上操作着,似乎在抹去有她身影的监控记录。DIA虽然怀疑到这间房子,但是因为没有足够的证据还不能掌控整栋大楼的监控系统,所以李馨慈留在这里还是相当的安全。她唯一需要做的就是,确保自己在夜间出行之后替换大楼内的监控记录即可。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与其大动干戈的搬家被DIA的人找出差错,不如就这样留在原地伺机而动让他们抓不出证据来。
周鹤轩沉默着,看着李馨慈完全没有停下手中的工作,他忽然发现自己成了一个傻瓜,然而他不死心,“我说……我喜欢你,是真心喜欢你。”
“我知道。”李馨慈很平静地回答。
“那……那你的答复是?”周鹤轩小心翼翼地再次确定。
“答复?”李馨慈漠然地看着他,“你考试作弊,被学校开除,签证取消,凌晨两点出现在这里是想找傅景鸿帮你,却不料遇到我,于是将计就计求我帮你。”她扫视着周鹤轩,“你觉得我会看在你对我的感情上怜悯你,帮助你,所以一再跟我确认,我哪里说错了?”
“我……”周鹤轩脸色大变,他完全被李馨慈看穿,然而他的自尊心作祟,依旧不承认,“我就想,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我对你的感情……”人心都是肉做的,更何况他面前的还是个女人。是人都有七情六欲,她肯定对自己也有些感情,即使谈不上喜欢,但还是会在意到他的感受,他的……
“我来告诉你结局会怎样。”李馨慈缓缓地开口,“我会开出条件给你,而你因为自尊心太强不愿求朋友,只能接受我的价码。最后,你留在曼岛,呆在不错的大学,我对你有些感情才会帮你这样牵强的借口聊以自慰,但是你心里也明白你究竟牺牲了什么。”
“我……”周鹤轩整个人愣住了,他印象中的Lee并不是这样可怕的女人。他印象中的Lee,是像仙女一样有气质,乖巧,安静……
“很显然,你没有选择余地。”李馨慈冷静地令周鹤轩发指,“所以,你将按照我的指示,让即将来曼岛探访你的父母把我要的东西带给我。”
周鹤轩想要拒绝,然而他发现Lee的每一话都是对的,他无法拒绝。他不想让众人知道他的无能,即使求助于景鸿他们,对方能给予他的帮助远没有Lee来的直接迅速……周鹤轩发现自己被吃的死死的,不由得露出认命的表情,“我答应你……”
李馨慈显然不在乎他愿不愿意,就像她所说,结果是注定的,“之后请不要再试图联系我,东西拿到后,我会让你放到我指定的地点。”
“好……”周鹤轩像泄了气的皮球,无力地坐在沙发上,似乎放弃了什么似的,“我以为你……”
“没什么事,就走吧。”李馨慈下了逐客令,“不要跟第三个人提起此事,记住,我不住在这里,你今晚只是呆在自己房间。”
周鹤轩有些破罐子破摔似的点头一一答应下李馨慈所有要求,拖着身躯从她公寓里出来。他意识到现实的残酷,Lee就如同傅景鸿所说,是一个没有人性,没有感情的怪物。她那双幽深的眼睛能轻易地看穿一切,直达事情本质。她让他意识到自己是多么的卑劣,多么的苟延残喘。
与此同时,李馨慈轻轻地叹了口气,希望这次不要再出差错。
大叔好不容易弄来的那把杀死安全局的匕首不能再在国内停留了,现在安全局的人已经开始调查,如果再这样僵持下去,只怕会害了大叔一家人。所以,李馨慈为自己这样的行为感到不齿,却又不得已,她选择牺牲了年纪轻轻跟她关系疏远的周鹤轩,来保全自己在意的大叔。当然,她会尽全力保全周鹤轩,也会确保一切事物顺利安全地进行而不被发现,只是……
看,她有时候还像个人样,也知道什么叫做自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