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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两天后的上午。
麦穗儿接到Ludwig先生电话,声称与sweetdream签约仪式定在明日上午,诚意邀请她再度担任翻译这一项工作。
她去才怪!多少钱都不去!
麦穗儿握着手机,嘴角往下拉,立即流露出嫌弃的表情。
身体尾椎处仍在隐隐作痛,提醒着她电梯里遭遇的那一场暴行。
揉了把腰,牙齿都在咯吱咯吱响,麦穗儿声音却甜甜道,“Ludwig先生不必忧心,对方团队中自有翻译员随同。”
电话那畔又再三邀请了数遍。
麦穗儿意志坚定,并道有其他要紧工作,无法空出时间,如此,Ludwig先生才不得不作罢。
摁断电话。
看着手里的破手机,麦穗儿心里火气“蹭蹭蹭”直升。
收拾好心情,努力弯唇笑了笑,她转身进房教小姑娘弹琴。
春光明媚。
何必被一头疯狮子影响?
嗯,是这样没错!
冲长相漂亮的学生笑了笑,麦穗儿走到她身旁坐下。
旋即低眉,指尖触及琴键,登时一串律动的音符在室内激荡,透过窗,在青翠柔嫩的枝桠中环绕流淌……
翌日。
御璟高级会所外。
顾长挚与Ludwig先生众人一一握手,目送他们乘车离开。
合约已签。
暴躁狮子被顺了毛,暂时心情不错。
嘴角微弯。
顾长挚习惯性伸手松了松颈间领带,眸中略过一丝满意。
偏生旁侧人不识趣。
陈遇安往前一步,与之并肩,笑道,“今日麦翻译居然没到。”
唇畔弧度戛然僵住,逗留在领带上的手同时滞了下。
顾长挚侧头,冷眼看了他一记,嗤笑了声“呵”!
转而迅速从兜里掏出车钥匙,解锁,不用司机,扯开车门就坐了进去。
陈遇安促狭的耸肩。
赶紧小跑着拉开另边车门,没脸没皮蹭进去,边系安全带边调侃,“不是说人家对你图谋不轨?若真不轨怎么着也没理由放过今日机会吧?”
“要么闭嘴,要么滚。”顾长挚双手撑在方向盘,阴测测侧眸盯着陈遇安,皮笑肉不笑,薄唇轻启。
抿唇。
陈遇安识趣的封口不言,转头望向窗外。
这臭脾气啊……
是朋友也挺想几拳揍上去。
车启动,行驶在柏油公路。
安静半晌。
好整以暇开着车的顾长挚眉头轻蹙,蓦地轻哼道,“知道今天她为何不来?”
一副好心告诉你真相的样子,勾了勾唇,他语带不屑,“因为几天前她才可以来过我公司,借着那帮德国佬的由头来取文件,呵!”
陈遇安转了转眼珠,沉默。
心中却好笑不已。
他偏不回应。
车况良好,飞快斜了旁边的男人一眼。
顾长挚不悦的沉下脸色,“怎么?不相信?”
继续沉默。
顾长挚瞪了他一眼,本想继续开口,却突然似想起什么,整个人转瞬安静下来。
他神色压抑,脸上不知不觉氤氲了层薄薄的暗雾,良久,才轻声道,“她拿错文件,我去追,恰巧电梯故障,灯光熄灭。”
霍然挺直身体。
原本一派懒散装聋作哑的陈遇安陡然紧张起来,他郑重转头,盯着顾长挚追问,“然后?”
“时间很短。”
“出现了么?”陈遇安不放过他每一个表情,“记得么?”
摇头。
顾长挚轻松的笑了笑,挑眉,“现在你信了?那女人就是刻意来接近我的?对了,你顺便去查查她底细,看……”
“顾长挚。”蓦地大声,陈遇安怒色打断他的话语,他紧绷着脸,声音压低,透着一本正经的严肃,“你别顾左右而言他,是不是出现了?有没有短暂的记忆空缺?”
“有,很短。”顾长挚随意的答,“那蠢女人用手机照明,空间便亮了。”
松了口气。
陈遇安解开西装纽扣,深呼吸,又瞬间提起心,“那麦翻译有没有发现什么?”
“嗤!”鄙夷的挑眉,顾长挚撇嘴,“她眼里只有我,哪顾得上其他事情!”
陈遇安:“……你说真的?”
“不然?”顾长挚语气理所当然,“有记忆的一瞬间,她巴巴凑上来关心我,居然还想趁机碰我,呵,我一掌直接把她挥开!”
抽了抽嘴角。
陈遇安足足怔了半晌,才讪讪道,“……希望是这样才好!”
“那你下手重么?”
“不重,跟扇蚊子一样……”
被扇蚊子一般扇了一掌的麦穗儿第五日尾椎还在微微泛疼。
她去维修店取了修好的手机,赴约去带Ludwig先生们游玩,这次她可不敢带着他们吃吃喝喝了,只去风景不错的地方。
晚上分别前,得知他们两日后的上午回国。
也就是说,这份导游工作还有最后两天时间!
既如此。
她调整课程时间,准备带他们在H市的最后两日玩得尽兴。
不过——
计划总是有变。
准确来说应该是总节外生枝。
最后一夜,Ludwig先生众人受邀参加商业名流晚宴。
他们中有英文不错的,但依然很坚持让她随同。
麦穗儿自是拒绝。
却挨不住一人一句软磨硬泡。
到底是觉得缘分有限,可能这便是他们此生最后的见面机会!
麦穗儿是惜缘的人,等确认邀请函虽是SD那边赠送,但顾长挚并不会参加,麦穗儿才松牙点头。
她养父麦家军从前算是半路上道,有钱,不过论身份及家族底蕴,跟小豪门相比都差了不止一个档次。
尽管麦家军一直努力,始终却只是在外围环绕,丝毫踏不进去内部圈子。
麦穗儿不懂生意场上的事情,好面子的养母曹宝玥偶尔参加同阶级组织的宴会时会捎上她,言谈中,便听闻过顾家几次。
顾家算是H市核心豪门之一。
只是家族子嗣单薄,上一代三兄弟恩怨一直是格外避讳的话题,大多数人都摸不清门道,权当生死皆是意外。
而这唯一留下的孙子顾长挚无疑便成了天之骄子。自负嚣张傲慢不逊这些早出了名的,委实将“看不惯我却又打不死我”演绎了个淋漓尽致。
另外,顾长挚此人,极少赏脸参加晚宴。
也就家里老爷子寿宴捧了次场,其余一概置之不理,逼格高得令人望而止步。
正是如此。
麦穗儿才尤为安心。
阎王爷不去,她才敢走这趟!
回家,她换鞋进卧室,开始翻箱倒柜。
五年前,麦家还没有破产,十六到二十一岁的几年间,她每年都会有一两件穿得上台面的礼服。
虽然搬了几次家,捐了几套出去,可至今还保留了两三件。
麦穗儿翻出来。
放在床上,俯身盯着,有些出神。
在麦家过得并不快乐。
养父生意忙碌,鲜少归家,却是家里待她最正常的人。
听闻当年曹宝玥把她退回到孤儿院时,他还责骂了几句。
尽管只是责骂几句,之后便再无任何反应,可对她也算得上是小小的小小的慰藉吧?
麦穗儿闭了闭眼,坐在床畔,手指略过浅绿色礼服裙,这些年,她长高了一点点,瘦了许多。
衣裳不太合身,款式也有些旧。
取了剪刀和针线。
麦穗儿娴熟的把白色礼服裙下摆沿斜线减掉,从浅绿色礼服上截裙摆拼缝上去,再把第三套礼服上的手工珠花全拆下来。
她打小喜欢做手工,如今满屋子的娃娃全是亲手缝制,但作为礼服穿出去,针线难免微微露出马脚,于是她便把珠花沿着拼合的斜线钉上。
完工。
还算满意。
不出挑,却也挑不出大毛病。
这样就很好!
麦穗儿将改版礼服挂好。
疲惫的躺在娃娃床上陷入酣眠……
夜晚漆黑。
春日蝉虫未出,一切都静悄悄的。
深更时分,家家户户大多都熄灭了灯光,也有极少窗棂里微弱的投出一丝橘黄暖晕。
唯有位于黄金地段的独栋别墅独树一帜。
别墅里里外外则灯火通明,恍如白昼!
就连庭院都十步一盏明灯,各式各样的灯盘错交叉,犹如夜空星辰,璀璨夺目。
庭院凉亭内,顾长挚上半身松松垮垮的靠着椅背,翘着二郎腿。
姿态随意,面上却了无波澜。
他右手食指中指间夹了张略薄的纸片,轻轻摇摆间,依稀辨明是张设计感极强的蓝色邀请函。
忽的,半晌没有动静的人突兀轻笑一声,微弯的唇角勾勒出满满的讥讽和鄙夷。
夜深寂静时,听着竟有些可怖……
起身。
顾长挚斜眼睨了邀请函一眼,轻轻一抛。
纸片旋转着飞出凉亭,轻“哒”一声,坠落在池塘,霎时激荡起一片碎乱的水波。
而瘦高挺拔的背影早已拾阶而下,沿着小径走远。
转角,终于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