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穗儿察觉他的凑近,她稍微侧头,霎时一片温软直接撞了上来。
软软的贴在她脸颊。
有点儿濡湿……
口水?
麦穗儿瞪眼,刚要怒,却感觉温软退开,旋即“呼呼”的暖风吹来,顾长挚鼓嘴吹了两口,咕哝,“穗穗你撞到我嘴嘴了,疼呢!”
见过恶人先告状的,没见过这么臭不要脸的。
麦穗儿本来就气,再听他好无辜好委屈的腔调,简直呵呵了……
她没理他,凭感觉一巴掌把他脸拍开。
顾长挚倒不生气,或者可能已经有点儿习惯了她的粗暴,他提醒她,“穗穗,你该给我吹吹了呐!小顾顾脸和嘴都疼!”
怎么不疼死你算了?
黑暗中白了他一眼。
麦穗儿从包里找巧克力星星糖,她拿出一大罐,把顾长挚哄骗到卧室外的阳台。
两人坐在阳台空旷的地面。
“小顾顾,我们玩个游戏。”借着清淡的月光,麦穗儿晃了晃手里的大罐糖果,循循善诱,“我们轮流问对方一个问题,回答了的人可以得一颗糖,回答不出来的人就打手心。”
“好呀。”顾长挚兴趣缺缺,却乖顺的点头,只是突然抬眸,还朝她侧了侧左边脸颊,噘嘴控诉道,“但玩游戏前,穗穗是不是要先给我吹吹呀?”
麦穗儿:“……”
记性怎么这么好?
她朝他勾了勾手指,等那张欠扁又好看的脸巴巴蹭过来之际,麦穗儿忍住痒痒的掌心,朝他吹了几口。
于是——
这茬儿才算终了。
“我先问你。”麦穗儿见他笑眯眯的,没好气的拿着一颗星星糖问,“我们现在在哪儿?”
顾长挚扭头,望了一圈,认真脸答,“穗穗,我们在星空下。”
“……”僵了两秒,麦穗儿仰头往天上看,零碎几颗星子挂在天边孤孤单单,星空?她抽搐着嘴角摇头,“除了这个答案,还有呢?”
“唔……”顾长挚歪头思索,半晌眼睛一亮,璨璨的望着她,“穗穗,这是第二个问题了呐!”
麦穗儿卒。
枉她一番期待!
“对,那你再回答一次,我给你两颗糖。”
“不要,这样穗穗就少了一次得到糖果的机会呀,我心疼穗穗。”顾长挚果真流露出好心疼你的眼神。
麦穗儿攥紧手掌里的两颗糖,咬牙道,“没关系。”
“不要不要,心疼穗穗。”连连摆手拒绝,仿佛答应便是占了天大的便宜一般。
“……”麦穗儿怒目,你当一颗糖是一亿人民币?有什么可心疼的?
最终她无可奈何的妥协,蔫了吧唧的垮下肩,“行,你问我。”
“嗯嗯。”顾长挚点了几下头,对着手指,眼珠转来转去,“穗穗我喜欢你,你喜欢小顾顾么?”
“……喜欢。”
麦穗儿梗着脖子点头,飞速转移话题,“我今年25岁,你比我大还是比我小?”
顾长挚歪着脑袋,过了会儿答,“我比穗穗大,因为我比穗穗高。”
很好。
麦穗儿把糖给他。
已经放弃了纠正。
这么问下去完全牛头不对马嘴……
“穗穗我好喜欢你,你有好喜欢小顾顾么?”
“嗯。”
“穗穗我特别喜欢你,你有好特别喜欢小顾顾么?”
“嗯。”
“穗穗我特别特别喜欢你,你有好特别好特别喜欢小顾顾么?”
“嗯。”
“穗穗……”
这个不换汤不换药的问题是不是要一直问到天荒地老?
无法再容忍他说完,麦穗儿伸手打住,恶狠狠指着他,她气得说不出一句话,食指在半空朝他点啊点啊点。
颇有点像中午廊道里顾长挚被调戏后的反应。
什么叫风水轮流转?这就是了!
“穗穗,小顾顾的问题是不是好简单?”没察觉她的愤怒,顾长挚谄媚的朝她挪了挪,一脸“人家好为你着想”的表情,转而高高噘嘴,“可是穗穗的问题都好古怪哦!”
问题古怪?明明是你的答案更加古怪。
麦穗儿气鼓鼓的瞪着他,甚至有种他是故意的错觉。
“穗穗,我们还继续嘛?”他眨巴眼,低头把赢来的糖果圈成一堆,一颗一颗数。
继续?
还继续?
若他一直给她这样的答案问到山穷水尽也不会有任何有用的线索。
“你是不是故意的?”绷紧脸,麦穗儿不按台本走,她定定盯着数糖的顾长挚,“你重新告诉我,你在这里住了多久?这是你家么?你还记不记得以前的事情?我们第一次见面在哪里?第二次见面在哪里?”
“三、四、五、六、七……”
麦穗儿不耐的挥手一把将他地上数着的糖果打散,她严肃的抓住他胳膊,“你听见了么?”
似被这样的穗穗吓到。
顾长挚猛地抬头,双眼睁大,瞪得圆圆的,眸中闪烁着恐惧和躲避。
“回答我。”麦穗儿稍微放缓语气,她追问,“地点是不是不同?为什么会不同?世界是不是有黑夜和白日?你认为有么?你上次说你觉得你每次都要睡好久,你怎么知道你睡了很久呢?直觉还是……”
麦穗儿尚未说完,兀然她手上拽着的顾长挚猛地用力挣开她的束缚,他利落的站起身,像被洪水猛兽追赶般的飞快朝一旁逃走。
被他蛮横的动作推得踉跄了下,麦穗儿重心不稳的后背跌在地面,等她急急撑地坐起来,侧眸,就见一道黑影在夜色里突地冲进阳台一侧的灌木丛内。
树叶簌簌作响。
良久,逐渐归于平静。
麦穗儿吃力的站起来。
她抿唇望着那团灌木,低头看了眼手心。
颓败的揉了揉眉心,麦穗儿试探的朝灌木丛走去。
阳台上的灌木丛枝叶茂密,中间根本没有很大的缝隙。
此番因着顾长挚蛮横的闯入,嫩绿叶片落了一地。
麦穗儿弯腰朝深处看了眼,她叹了声气,浅笑,努力柔和,“小顾顾,怎么了?出来我们继续玩游戏呀!”
没有反应。
缩成一团的黑影一动不动。
麦穗儿愈加努力,她笑着回去把糖果罐捧来,人蹲着往灌木挪动,可没等她说话,那团黑影就瞬间努力的又往深处退缩。
动作一僵,麦穗儿捧着糖罐,久久没做出反应。
她收回视线,盯着地面。
是她太着急了,太过于自信了。
她以为他对她言听计从。
原来都是他给她的错觉,又或者,是她语气过于生硬和严厉?
麦穗儿眸中复杂。
她放下糖罐,抬眸望着顾长挚,其实她觉得很奇怪,之前不是没有对他恶声恶气过,尽管他委屈兮兮眼眸湿润,也从未吓得顷刻远离她,更别说眼前的状况,所以为什么顾长挚又恢复了拼命想要躲藏的状态?
这是不是证明,他对她也有了防备?
“小顾顾。”麦穗儿没辙的轻轻唤他,绞尽脑汁的想办法补救。
她不能任他窝在里面,必须哄好他,不然下周的治疗怎么办?
“是我不好,你出来,我让你打我手心。”
“小顾顾,你出来,天上突然冒出好多星星啊……”
“你困不困?我们去睡觉如何?”
麦穗儿花式认错,花式试图转移注意力,结果,皆为徒劳。
“你再不出来,我走了啊,真走了。”作势起身,麦穗儿往后倒退,目光却紧紧盯着滚木丛。
一步一步,她旋身,毫不停留的走到玻璃落地门。
刻意驻足片刻,依旧毫无反应!
背靠在玻璃墙面,麦穗儿扶额,从兜里翻出手机看了眼时间。
已经凌晨初过……
距离与陈遇安约定的收尾时间不足一个小时。
这一个小时内,她要把顾长挚哄出来,并安抚好,并让他入睡。
头疼。
麦穗儿发愁的猛吐出一口浊气。
能怎么办?握拳,她重新杀回灌木丛,不管那么多,双手扒开杂乱的灌木枝,卯着一股劲就往里钻。
领地被侵犯。
黑影怔了下,接连往后避,直至退无可退。
麦穗儿扎好的花苞被枝桠勾的乱七八糟,她毛衫也是,可恶!
衣领又被勾住了。
恼怒的拽了拽,没挣开,麦穗儿咬牙,伸手去抓不远处蹲着的“蘑菇”顾长挚二号。
被她吓得眼泪汪汪。
顾长挚抽了抽鼻子,迅速拨开另一面的树枝,仓皇逃窜。
麦穗儿还被枝桠挂着呢,见他又顺利逃脱,快呕出一口鲜血。
到底是钻出了经验的,她这种新手比不得。
暴躁的重新退出灌木丛,因为动作野蛮,麦穗儿脸颊不小心被树枝划了几道,火辣辣的痛。
好在阳台繁盛的灌木只有一簇,她一身树叶的狼狈钻出来,抬眼便见顾长挚正站在阳台中央,他着急的掉头四处寻找躲避之处,看着竟是格外的孤单无助和可怜!
他就这么怕她?
比洪水猛兽都可怕?
“小……”麦穗儿内疚的垂眸,她非常小心翼翼的朝他走了几小步,轻声开口。
孰知一听到她声音,他就像只兔子般跑开。
麦穗儿气不过,去逮他。
没跑几步,鞋带散了,她不小心踩到,登时“扑通”摔倒在地。
这一跤实在,麦穗儿闷了须臾,连疼都叫不出。
缓了会儿,她揉着膝盖坐起身,“嘶”了口气。
居然连膝盖处的牛仔裤都有小程度的磨损。抬头,麦穗儿忍痛继续找顾长挚。
她担忧的扫了一圈,直至看到巴在转角墙面的那一颗脑袋,才稍稍松了口气。
他似乎正往外探头。
在观察她?
麦穗儿轻咳了声。
霎时,脑袋钻了回去。
没过多久,又悄悄探了出来……
好笑不已。
麦穗儿故意道,“我为了追你,现在膝盖受伤,走不动路,特别疼。”
继续卖惨,“嗯,是我罪有应得,我吓坏了小顾顾,所以上天惩罚我,让我摔倒,让我疼,还让我走不了路一整夜都坐在这里,嗯,这样小顾顾是不是就开心了?是不是就觉得特别解气了?是不是……”
“才不是。”
赫然一声反驳传来。
麦穗儿抿唇窃笑。
却板着脸,“是么?那你过来我这里。”
始终犹豫。
余光瞅见他迟疑的动作,麦穗儿加把劲,“没关系,就让我在这坐上一夜,下雨也没关系,下雪也没关系,冻死我也没……”
“穗穗才不会死。”猛然间,一声洪亮愤怒的嗓音兀然划破夜空。
顾长挚从墙侧阴暗处走出来,他鼓着嘴,似乎是气极,整个人都紧绷成一张弓。
等了数秒,他踟蹰的朝看起来好可怜的穗穗走去!尔后在距她两三米处停下。
麦穗儿心里有了底。
她仰头望着忌惮警惕的顾长挚,摇头伸出手,叹道,“你过来。”
望着她在月下泛着莹白的掌心,顾长挚徐徐朝她靠近,弯腰小心翼翼握住了她的手,眼眸仍未完全卸下防备。
拉着他坐在地上。
麦穗儿主动倾身抱住他,柔柔的拍打他后背,“没事,是我不对。”她继续抬高手,揉了揉他的发丝,“以后我不凶你了。”
抽抽噎噎的将头靠在麦穗儿肩上,顾长挚效仿她,他轻微揉了揉她的脑袋,蹭着她脖颈道,“那以后小顾顾也不扔下穗穗逃跑了。”
他揉捏的动作比她顺手得多。
毕竟身高占优势,他的手也足足有她的两倍。
抽了抽嘴角,因着这幕插曲,麦穗儿心下有了疑虑。
她觉得,或许是她凑巧挖掘到了顾长挚的抵触面,所以才引起他遽然的情绪化?
是什么呢?
问的问题?或者什么字眼?
不敢再做任何尝试。
麦穗儿把两人身上的叶片都清理干净,然后哄顾长挚睡觉。
今晚他比前几夜乖得多,很快安静沉眠!
在床榻站了会儿,麦穗儿轻声整理好她的物品,出去见陈遇安。
“你这一身——”陈遇安举着手电在她身上晃,惊诧,“怎么回事?”
“一言难尽。”摇头,麦穗儿丧气的告诉他第一次治疗失败。
陈遇安倒是没怎么失落,他劝她平稳心情,慢慢来,毕竟若是容易的事,顾长挚又怎会十多年都这个情况?
点头。
麦穗儿蹙眉,她这次操之过急险些酿成大祸。以后得当心了,顾长挚二号其实比她想象中敏感聪明许多……
翌日。
顾长挚又比平常晚醒了一个小时。
他匪夷所思的起床,推开玻璃落地窗,走到阳台静静心,孰料——
瞪着侧方那被蹂/躏得乱七八糟的灌木,他怒气胸中焚烧,登时转身出门,沿着长廊,一脚狂躁的踹开陈遇安房门......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