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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偶遇(1 / 1)

四月初九是单日,李治不用像往常那样赶在辰时初刻,骑马前往大内,与公卿列侯文武百官跪坐在太极宫的席子上与皇帝商议朝政。然而,他依然于此日用过早膳后,更衣骑马从西面的宣城门进了宫。

李治前往之地,是皇宫大内最大的一处藏书要地—天禄阁。距离天禄阁比较近的宫门,就是西边的白虎门。

皇宫重地,除了帝王之外,任何人都没有资格随意地骑马驰骋入内。即使是进入白虎,玄武这种后侧门,也要遵守这千百年不变的制度。是以,在走近白虎门城楼下时,李治单手抓住马缰,利落地翻身跃下了马背,将坐骑交给西门护城卫兵牵往御苑马厩,暂时看管,自己步行穿过白虎门的深邃门洞,步入太极宫,往天禄阁而去…

天禄阁,顾名思义,是一座阁楼建筑。

“嘎…”地一声儿,推开天禄阁的暗红色雕花双扇大门,映入眼帘的是一座挨着一座,用来珍藏典籍的大书柜。这些书柜都是用上等的松木制成的,做工十分精细。在刷上黑色漆后,面上光华透亮,竟比铜镜照的人影还清晰!书柜的最高处,紧挨着天禄阁一楼的房顶。

一座书柜摆放典籍的暗格,就有七七四十九格。每层暗格中,摆放着各色扎着花口的缎面书袋。每一种颜色,代表着这部书籍的归类。

比如,《孙子兵法》《吴起兵法》和《司马法》等军事谋略类书籍都是装在银灰色袋子中,一共三十卷竹简。比如《兰亭序》《竹林七贤》《建安七子》和《洛神赋》等一类的文学书籍,装在草绿色的袋子里,一共有十轴。还有装着史籍的黄色书袋,古乐谱的橙色书袋等等…除此之外,还有第二层,第三层…。规模之大,与千年后大城市中省级,市级的图书馆和图书大厦相比,有过之无不及。

在阁楼内翻阅资料,阅读典籍的人虽不在少数,但阁楼中除了人们均匀的喘息声外,寂静得掉根针在地上都能听见“叮”的声音。

李治进来后,熟门熟路地走到楼梯口的那处书柜,抬起右臂轻轻松松地,就从书柜的第五层最里的那处暗格中,取下一个黄色的书袋子。他娴熟地解开系着袋口的金丝绳子,将一卷轴书拿了出来。一点点地将它打开,才露出了轴书外面暗红色的字样—《汉书》汉,班固。

在唐代,《汉书》有两个版本,一种是竹简版,被唐人称之为古版。另外一种便是这种轴书版本。虽版本不同,但内容都是一样的。轴书版的《汉书》一共有二十轴,李治看的,则是《汉书》中的董仲舒传第二十六。其中有大段篇幅,都是叙述汉代大儒董仲舒和刚登基不久的汉武帝就朝廷更化改制,加强中央集权的问题,进行探讨的策论。彼时,武帝年少登基,虽受制于祖母窦太后为首的旧势力。然,丝毫没有影响到这位少年君主蓬勃向上的进取开拓之心。

制曰:“朕获承至尊休德,传之亡穷,而施之罔极,任大而守重,是以夙夜不皇康宁,永惟万事之统,犹惧有阙。故广延四方之豪俊,郡国诸侯公选贤良修洁博习之士,欲闻大道之要,至论之极。今子大夫褎然为举首,朕甚嘉之。子大夫其精心致思,朕垂听而问焉。”

“盖闻五帝三王之道,改制作乐而天下洽和,百王同之。当虞氏之乐莫盛于《韶》,于周莫盛于《勺》。圣王已没,钟鼓管弦之声未衰,而大道微缺,陵夷至乎桀、纣之行,王道大坏矣。夫五百年之间,守文之君,当涂之士,欲则先王之法以戴翼其世者甚众,然犹不能反,日以仆灭,至后王而后止,岂其所持操或誖缪而失其统与?固天降命不查复反,必推之于大衰而后息与?乌乎!凡所为屑屑,夙兴夜寐,务法上古者,又将无补与?三代受命,其符安在?灾异之变,何缘而起?性命之情,或夭或寿,或仁或鄙,习闻其号,未烛厥理。伊欲风流而令行,刑轻而奸改,百姓和乐,政事宣昭,何修何饬而膏露降,百谷登,德润四海,泽臻草木,三光全,寒暑平,受天之祜,享鬼神之灵,德泽洋溢,施乎方外,延及群生?”

“子大夫明先圣之业,习俗化之变,终始之序,讲闻高谊之日久矣,其明以谕朕。科别其条,勿猥勿并,取之于术,慎其所出。乃其不正不直,不忠不极,枉于执事,书之不泄,兴于朕躬,毋悼后害。子大夫其尽心,靡有所隐,朕将亲览焉。”

仲舒对曰:陛下发德音,下明诏,求天命与情性,皆非愚臣之所能及也。臣谨案《春秋》之中,视前世已行之事,以观天人相与之际,甚可畏也。国家将有失道之败,而天乃先出灾害以谴告之,不知自省,又出怪异以警惧之,尚不知变,而伤败乃至。

以此见天心之仁爱人君,而欲止其乱也。自非大亡道之世者,天尽欲扶持而全安之,事在强勉而已矣。强勉学习,则闻见博而知益明;强勉行道,则德日起而大有功:此皆可使还至而有效者也。《诗》曰“夙夜匪解”,《书》云“茂哉茂哉!”皆强勉之谓也。

“臣闻天之所大奉使之王者,必有非人力所能致而自至者,此受命之符也。天下之人同心归之,若归父母,故天瑞应诚而至。《书》曰“白鱼入于王舟,有火复于王屋,流为乌”,此盖受命之符也。周公曰“复哉复哉”,孔子曰“德不孤,必有邻”,皆积善累德之效也。及至后世,淫佚衰微,不能统理群生,诸侯背畔,残贱良民以争壤土,废德教而任刑罚。刑罚不中,则生邪气;邪气积于下,怨恶畜于上。上下不和,则阴阳缪盭而娇孽生矣。此灾异所缘而起也。”……

李治双手捧着沉重的轴卷,一字一句地仔细浏览着。他在欣赏班固春秋笔法,史德昭著的同时,汉武帝与董仲舒的这番君臣策论,更让他感到热血沸腾,心潮激荡,万分希冀…

由此,李治联想到如今的大唐。在父亲这十几年的休养生息,励精图治下,大唐逐渐地富裕了起来。近些年来,父亲也曾派兵反击侵略边境的胡虏,打败过东突厥和薛延陀、吐谷浑,俘获了不可一世的颉利可汗。但,俘获颉利可汗无疑是将本与大唐还算客气的西突厥,推向了大唐敌对的一方。不但没有威慑突厥,至此改变被动挨打的局面,反而又增加了强大的敌手。纵然突厥和吐谷浑等蛮夷,其中也有归顺依附者。然而。绝大多数的北方和西南、辽东的蛮夷,胡虏依然在边陲为患,掠杀百姓,抢夺牲畜和财务,向朝廷勒索供物…

如今的大唐,外有强敌环绕,蛮夷欺凌;内有门阀世族和关陇世族暗相勾结垄断仕途,无视科举。他们利用父亲克己私欲,力求大治,善待功臣元勋的心理,趁机增强相权把持朝政,仗着有《氏族志》的律例庇护,钳制皇权。皇帝的决策,他们若想驳回轻而易举。封还的诏书一份儿接着一份儿,父亲却无可奈何,只能听从他们的意见。

大唐富则富矣,却与强大相差千里。

董仲舒说得太好了,尊王攘夷!汉如此,大唐亦如此也!

若要大唐真正强大起来,必须更改大唐的制度!然,变更制度首要的便是尊王攘夷,先加强中央集权,使得君主权力至上毫无掣肘左右,方能毫无阻碍地挥令天下,大展宏图。定制度选人才,逐胡虏,开疆土扬震天威,方能让四方蛮夷,西域诸国臣服大唐!届时,大唐才能真正算得上是强大的国家,才能让百姓扬眉吐气,不必遭受胡虏欺凌。

若有一日,寡人能够坐上那至高无上的位置,必要完成此等大事!

就这样,李治双手捧着轴卷,一面看,一面想,忘记了周围的一切,也忘记了时间。搁在天禄阁案几上的计时沙漏一点点地落下,在低下的银盘中堆成了一座小小的沙丘。来天禄阁看书,查找资料的人们早已陆续地离开了。此时,掌管天禄阁的宦官,拿着火折子将各处铜仁灯架上的烛火点亮了。顿时,天禄阁内灯火辉煌,烛光摇曳。

“你先下去吧,寡人在这里再看一会儿书。”李治吩咐那位宦官。说着,他将手里捧着的卷轴《汉书董仲舒列传》利落地卷好了系上带子原封装进缎袋中扎好,抬起胳膊将其完璧归赵。

那宦官恭顺地应了声:“诺”后退着身子走出了阁楼。

恰在这时,李治听到一阵儿脚踏地板,发出的咯噔咯噔的脚步声儿,像是从二楼的楼梯处传出,慢慢地,脚步声儿越来越近。

他下意识地转身抬起头,朝着楼梯口望去…一道粉紫色的妙曼身影,好似舞蹈一般,轻盈飘然地映入了李治的眼帘。

是她,真的是她,武媚!没想到,还能再见到她!

重逢,让李治心底顿感欣喜。他微微扬起坚毅的嘴角,弯着眉眼,棱角分明的俊脸上,展露出欣喜的微笑。

天禄阁,他们竟会在这里重逢…顿时,李治忽然意识到,他们再次相遇的地方,竟然是天禄阁!她怎么会来这里?蔷儿不是说,她家乡的兄嫂刻薄她,根本不给她读书的机会吗?难道…

嗨,何必多想多疑?既能再次遇见彼此,岂非缘分?

思想间,佳人已翩然而至。但见她站在楼梯口,一只手扶着楼梯扶手,另只手提着直垂落地的裙裳。一袭粉紫色的齐胸襦裙,裙子上绣着漂亮活泼的百蝶。短襦是藕荷色的,领口和袖边镶着紫色的浅缘。

虽说,她还只是个未过及笄的小姑娘,绝美倾国的小脸上稚气未脱。但,身体的发育,却比她的年龄略显成熟。酥胸微耸,曲线玲珑,身材婀娜。她发迹中分,额无刘海,在头的两侧梳着童女的垂髫丫髻。两边的丫髻上,系着五彩的发带,垂在肩上看去很是漂亮活泼。

还有…她在见到他的瞬间,那抹来不及掩饰内心的惊喜神情,慌乱娇怯地,展现在她倾国倾城的娇丽面容上,令人见之忍俊不禁。

见此,李治心里了然,眉眼含笑地问道:“媚儿是来看书的?”

听得“媚儿”两字,武媚不禁一怔,睁大了秋水翦眸,讶异地望着他。以前在家里,母亲和姐姐都唤她“幺娘”意思是家中最小的女儿。那些没正型的异母兄嫂,则唤她为“狐媚贱婢”话语凉薄中带着嫉妒,用意恶毒。进宫后,皇帝陛下见她虽年幼,却生得一副东家之子的娇媚形貌,倾国倾城,便戏称她为“媚娘”意思是娇媚的小娘子。

既然皇帝赐名,后宫诸多妃嫔,婢女宦官也都唤她媚娘了。

媚儿,他竟唤我媚儿。这是他给我取的名字吗?为什么,一个“媚”字,经他之口唤出,非但没有丝毫的恶意和轻薄,反有种令人甘愿沉沦的宠溺和亲切之感?他,他真是个与众不同的人…

他到底是谁,为什么,两次相遇都是在宫中?

纵然,迄今为止,她还不知他到底是谁,是何种身份。但,她知道,自己一直没有忘记他,没有忘记那个和煦的春日,在五凤对楼下与诸位歌舞伎排练华胥引时,第一次见到他的情景。那天,他们之间的距离不是很近,但就那远远的一瞥,他英俊无俦的相貌,威武健硕的身影,就深深地印在了她的脑海中,刻在了她噗咚跳动的芳心上。

今日偶遇,他一见面就为她取名为媚儿,让她芳心暗许。

李治眼线弯起,嘴角上扬。英俊帅气的脸庞上,展露出一抹洞察了然,又和蔼亲切的笑容,启口虽是问句,声线低醇,蕴含魅惑的磁性。话音平和,然却是语出惊人:“媚儿的家乡是并州文水县,隶属晋国。身为那里的子民,竟然不认识晋王…”说到此处,李治抿唇一笑,歪着头凝视她,补充了一句:“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是谁吗?嗯。”

话落,武媚已完全被他的这番话惊到了!

她瞪大了秋水翦眸,原本扶着楼梯扶手的那只水葱般,欺霜赛雪的小手,立时挪到了花瓣似的樱唇上。她惊讶地话都说不全乎了,试探地问道:“你,你…你是,难道你是晋王?”

见此,李治不禁爽朗地笑了起来。他睨着佳人的眼眸,幽幽地眯起,眸子里溢着沉醉的溢彩。心中暗赞,好一个倾国倾城的美人,不论怎样的神情,怎样的举止投足,都是从骨子里透出无与伦比的出尘绝丽!这样的美人儿,就应该是寡人的!

他的笑声,甘醇中带着些魅惑的磁性,听去令人感到十分爽耳。武媚从不知道,男子的笑声儿可以是这样的,让她腔子里的那颗芳心,跳得犹如小鹿乱撞般。她想,自己是真的爱上了他。

武媚娇丽的小脸儿,染上了朝霞般的醉人红晕。她羞涩地垂下如水明眸。纵然如此,她的嘴角微微上扬,梨涡深陷,甜甜带笑…

她的行止形容,又岂能逃得过李治那双能够透视人心的眼睛?他颌首一笑道:“不错,媚儿聪明!此时,站在你面前的正是遥领并州大都督,右武侯大将军的晋王李治!”

他,他竟然真的是晋王!天啊,怎就这般巧?

武媚的惶恐不安,紧张和害怕,都无一遗漏得,落在李治的眼中。还有她想要立即逃开的心思,也被他洞察了然。这令李治不禁想起,前日里,长孙蔷儿为他讲述的,有关她凄惨悲凉的身世…他笃定着一个信念,这个女孩儿,她需要自己的庇护和疼爱!

思至此,李治疼怜地叹息了一声儿,移步走到楼梯前向她伸出左手,手心朝上。一双俊朗深邃的眸子,定然地凝视着她,眸子里溢着柔情。他轻声道:“别走,别逃开好吗?媚儿,将手给我。”

武媚怔了一下,心里矛盾极了!撇开他的身份,她分明是爱他的。因为他年轻,充满朝气和活力;因为他生得非同一般的英俊样貌。他皮肤适中,脸庞线条棱角分明,好似刀斧雕琢般立体清晰显得坚毅。一双黑亮如漆,深邃如潭的眼眸,闪烁着灿然多彩的光芒。厚薄适度的唇,紧紧的抿着。他雄壮威武,健硕高大的身躯,挺拔如松。看上去,年纪不大,却很有大丈夫的气概…或许还有别的。

她遐想着,倘若他不是晋王,她也没有进宫…

如果,他们能在她的家乡并州文水县相识,该有多好?那样,她会毫不犹豫地离开那个让她受尽**和虐待的“家”,投到他的怀中,嫁他为妻。就像卓文君和司马相如那样!

然而,现实却不是这般浪漫。现实,太残酷了。

他为什么是晋王,是她“夫主”的儿子?她,为什么是后宫的才人,皇帝的侍妾?要知道,她的那个“夫主”与她死去的父亲,年纪相差无几。她对这个名义上的夫主,只有孺慕之思,并无半分对男女之间的爱意。况且,今上未老先衰,与她的父亲当年一样多病。

虽然,他们只有一面之缘,然而,她却从皇帝看着她,火辣辣的眼神中,看出皇帝是想要要宠幸她,占有她的。虽说,终是没有付之事实,完全是因为他的身体,暂时还经不起折腾。但,终有一天,即使无法恢复元气,只要有精神力气,他是绝计不会放过她的!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她成为了他的女人…

那,将是她人生中最大的悲剧!爱的,不能嫁,也嫁不了。终生,将有缘无份。不爱的,却时刻都有可能毁了她的一生!

李治的手,依然掌心朝上得伸向她,一动未动。凝望她的眼眸,犹如浩瀚的夜空,眸子里星光闪耀。眼神中,充满着对她的鼓励。

红着张小脸儿,武媚羞羞涩涩,犹犹豫豫地将提着裙裾的那只水葱白玉似得小手儿松开,颤颤地放到他宽大的手掌上。在李治合起手掌,将她的小手牢牢裹住的霎那之间,武媚分明感到,一股滚热的暖流从他的掌心处传递到了她的身体里,流窜四肢百骸,温暖着她的心。

她垂下眼帘,仙草似得睫毛长长的,齐刷刷地,盖住了她的晶亮清澈的眸瞳。目光接触到他的手…他手指修长,却并非细皮嫩肉。厚实的掌心,长着一层薄薄的茧子,扎得她痒簌簌的,却让她从心底里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踏实和依赖。她低低得唤道:“大王”

武媚的葇夷软软的,水葱般修长的手指纤长柔嫩。李治想,这定然是她进宫后开始保养的。以前这双手…真是不幸中的万幸啊!

李治执着她的葇胰放到自己厚薄适度的唇上,亲昵地吻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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