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小火轮越来越近,船上只有不多几个日本兵和插在船上的膏药旗,王霸当即立断,下命令让十个弟兄分两拨守住山门,如果真是鬼子来攻山,打是死,不打也是死,还不如拼个鱼死网破,反正几条破船也来不及逃走。于是下令以灯火为号,不许轻举妄动,大伙儿拿着枪,藏匿悬崖边伺机而动。
这艘船明明偏离了航道,就是就是冲着小孤山来的。王霸拿起风灯做了个暗号,示意上面的弟兄不要开枪。谁知道这个暗号被夏勇看见了,反而确认了距离,开足了马力,向小孤山冲撞而来。
已经开春,天气将要一天天转暖。日军司令部对医院下了通令,勒令他们要严防瘟疫发生。教会医院慈悲为怀,从不拒绝平民看病,所以病人更多,死亡人数多,再加上江边捞上来的尸体,停尸房里尸满为患。总管汇报,必须要尽快处理。
医院院长十分着急,上午派总管去城里交涉,不想中佐在发脾气,说他的翻译官失踪了,根本不理他,只有回医院汇报。
院长又找手下拟了一份中文报告,心想,还是找维持会长,让他出面去找日本人吧。想到乔子琴是当地人,中国人与中国人打交道,总是好说话一点,对女人也客气点吧。于是让她陪着总管一起去找维持会长。
乔子琴听了院长的召唤,心里暗暗高兴。父亲的照相馆出了事,帮工被日本鬼子打死了,然后,她把小黄毛送到店里打工,也惨死在中江塔下。父亲再也不愿给日本鬼子干活,借口给帮工的送葬,出城之后趁机回徽州老家了,临别都没有来得及告诉女儿,只让一个邻居带信,叫她不要回家,安心住在医院里面。
楼宇是她在湖城唯一的亲人了,尽管自己是还没有进门的儿媳妇,但从小喊着楼叔叔长大的。他当了维持会长后才疏远,但后来见他削指明志,又得到他帮助让詹姆斯出逃,充分表现的民族气节令人感动,乔子琴主动喊了他爸爸。想到他的忍辱负重,也充满了同情,想要打电话问候一下,因为詹姆斯的问题,生怕牵连上他。
中午吃了饭,正往办公室走,就有医生喊她接电话。她赶紧跑进办公室,握起话筒,听到他的声音,一股暖流涌上心头,但办公室有人,不好意思,只轻声喊了声叔叔。
那边也知道她不便说话,轻声说,上海带东西来了,让她进城取。她马上明白,这是楼宇叫她去他们家,嗯了一声,那边电话就放了。
乔子琴知道,未婚夫肯定来信了,一定有重要的事情告诉她。而楼宇无法脱身,否则他会来,也不会让她到他家去。
正想找个借口请假,院长却派他进城去找维持会长,想睡觉就来个枕头,赶紧点头,用英语回答院长,说一定完成任务。
院长不愿意和日本人对话,下午依然不出面,让总管和乔子琴坐他的小车进城,一直开到维持会。
湖城沦陷后,日本军人有限,和老百姓沟通更困难,成立维持会,想利用汉奸建立一种临时性地方傀儡政权,为日本侵略者实现“以华治华”、“分而治之”服务。担负着给日本统治者筹集资金、粮秣、民夫,汇报中国抗日军队活动情报等任务,成为其侵略和奴役中国人民的工具。
楼宇实在不愿意当这样的帮凶,但是他的家产,房产,田产都在湖城,他留过东洋也留过西洋,有知识有文化,有财产有地位,在湖城德高望重。
本来就是商会会长,日本人占领湖城后,就要找他这样能够服众的头面人员出来,拿枪逼着他干;商人们怕事,想要保一方平安,哄着他干;儿子动员他干,一方面为保全家产,另一方面为他打掩护……整个商会被强行变成了维持会,他是会长,不当维持会长都不行。
楼宇背着一身的骂名,可还是想着,如何尽量减少日本人对百姓的伤害。
自从那个老外出现后,中佐发现了他们在南京大屠杀的罪证,千方百计要销毁,好不容易弄到手里,来不及看就被小黄毛偷走了,那线索就断在中江塔下。似乎翻译官知道点什么,还没给他汇报,人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中佐气得暴跳如雷。
楼宇送走了老外并不轻松,总觉得有祸事要降临,一上午坐卧不宁,在家吃中饭的时,接到远方一个商界朋友的电话,话说得很简单,但牵涉到儿媳妇,赶紧得交代她。
于是给弋矶山医院挂了个电话找到乔子琴,电话里也不敢多说,不知她何时回家,维持会又不能不去,只有硬着头皮上班,让家人等到她马上通知。
没想到,乔子琴作为医院的公派使者到维持会来了,来递交要求处理尸体的报告。
楼宇公事公办,很客气地接待了他们。问他们为何不直接向日军司令部要通行证?总管说上午去那里,中佐正为翻译官不见了生气,自己不会说日语,两人无法对话。
刘福喜不见了?怎么自己没听说?楼宇心里咯噔了一下,对总管说,这事非同小可,他要亲自去日军司令部请示,让他们在这里休息等他回来。于是拿着教会医院的报告站起来,眼睛望着乔子琴,示意自己有话要单独和她说。
乔子琴哪能不知道?心里暗暗着急,却还要装着与他不熟悉的模样,眼看他就要出门了,突然灵机一动:“会长,我家住儒林街,能否搭您的便车,顺便让我回家去看看?”
好聪明的姑娘,这主意不错。楼宇心有灵犀,马上应承:“好啊,到日军司令部正要经过那里,乔医生回家后等着我,我请示了太君再接你过来。”
总管是个中国通的美国人,还保持着他们国人的天真与好奇,马上站起来表示,要跟着一起去拜望她的双亲。乔子琴年轻,一时愣住,不知如何回答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