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勇尴尬地站到一边,金医生不满地翻了个白眼:“王医生,这是我表弟——”
王医生这才带着几分矜持微笑了:“哦,表弟好。”
“你干嘛这么冷冰冰的?”她朝男医生翻了个白眼。
从金医生的娇嗔里听出来,他们关系不寻常,夏勇微笑地望着金医生说:“我是不是可以叫表姐夫?”
“不可以!”金医生沉着脸说。
王医生不高兴了:“那么,你表弟未来的岳父的手术你另请高明吧!”
金医生朝夏勇歪歪嘴,他马上就领会了,央求对方:“王医生是此院的一把刀,如果这个手术不愿意做的话,可能我们两个都要考虑改换门庭了……”
“有这么厉害吗?”王医生望着女医生问。
金医生把开好的住院单据递给夏勇,站起来就走,到了门口扭过头来冷冷地说了句:“王医生,你三思而行吧!”
夏勇办好了入院手续,打好了开水,胡教授睡到床上,就让他回去吃饭。
回到胡家,胡妈妈已经把饭菜烧好了,说:“正想给你们送去呢!”
夏勇说:“呀,你送去就找不到我们了?”
晓晓问到哪里去了?夏勇告诉她,说已经进了病房,全靠金医生帮的忙,然后就夸起金医生的好处。
胡妈妈高兴地说,女儿回来告诉她医院的情况,她们正在发愁哩,还是小伙子有办法。
“你们知道他用什么办法吗?”胡晓晓问了,然后自己说,“他用的美男计,把金医生迷住了,又借轮椅给我们,又这么快安排到病房里面去了,过去父亲住院可没这么好的待遇……”
乔子琴笑道:“没办法,谁叫他长得那么英俊呢?不过对于主刀的男医生,可能还要胡小姐亲自出面去诱惑一下……”
大家都笑。胡妈妈问哪个医生主刀?夏勇说已经见到了,是那个非常瘦非常高的王医生。
“是他呀!吊死鬼一样,总是冷冰冰的。”胡晓晓明显不满。
胡妈妈说:“我倒是听说,这医生医术好得很呢!”
乔子琴问:“晓苏医院大些,难道没有更好的医生?她在里面当护士,认识人多,早应该把手术做了,也不至于我们现在美男美女都去了,全部要用美人计。在湖城我们医院可是来者不拒,一视同仁的。”
“你那是教会医院,教义上面说,都是上帝的女儿,好的宗教都这样,佛教也是讲究众生平等的。”夏勇说,“这个地方是贵族医院,看菜吃饭,看人治病的。”
“大女儿那医院离得太远了,不方便我们随时去探望照顾,现在好医生也都撤离了,她们爸爸说,这去住院,也是为了让你们便于找美国人。”胡妈妈一边叫他们吃菜一边说,“其实日本人也信佛,他们怎么就这么残忍呢?”
“民族的劣根性吧,”晓晓下了定义,跟着又问夏勇,“有点线索了吗?”
夏勇点点头,扭头却问乔子琴:“你记得到江龙家里是走什么样的路径?”
乔子琴说:“当初去的时候耳朵还听不见,也不知道那个女人是怎么介绍的?但是一路看进去,门诊部在前面,住院部在后面……再后面,一道围墙隔开,围墙很高,围墙下面是夹竹桃,夹竹桃差点有墙那么高了,盛开着鲜艳的花……”
“乔医生的小资味儿好浓哦,就这个牵连人生老病死的地方环境也要描写一下……”胡晓晓打断她的话。
“那花儿看起来很美,但是有毒,就像是江龙的那个女人……你们不知道她换装以后,装扮成一个城市女人了,那简直就是一个美丽的少奶奶,难怪江龙会被迷惑住,成为我们的叛徒……”乔子琴没理他,说到江龙,有几分伤感。
晓晓却望着夏勇:“女人看女人看不准,你看那女人漂亮吗?”
这丫头古怪精灵的,非把我拉上做什么?夏勇摇摇头:“只见过一次,也没仔细看,不晓得怎么样。”
“我被打到水里后,她说是她捞起来的,其实这都是日本鬼子预谋的圈套啊。当初大烟袋说我还不信,真是被鬼迷住了。你想,一个暴风雨的夜晚,一个女人怎么能出去钓鱼?她也并不强壮,怎么能把我救起来?就这样我才上当受骗的,把我们最重要的东西交给她了,不知道是不是弄得回来……”
与乔子琴相处的时间不长,没听她一口气说这样长的话,扯这么远,不相信我这么快就有收获了?先得打消她的幻想才是。
夏勇打断她的话:“我知道,日本人为了掩盖他们的罪行,将所有暴露他们残忍的物证全部盖上‘不许可’的红章,集中销毁。流传开来的火速追缴,得知詹姆斯掌握了这么集中而且比较全面的罪证,所以才不惜一切代价要追回,到手之后,可能早就迫不及待地销毁了……”
“那怎么办?”三个女人都着急地问,乔子琴已经泪眼汪汪了。
“所以我们才更要急于找到詹姆斯,因为他就是最主要的人证!”夏勇这才把话题又拉回来,对乔子琴说,“你再继续说,高墙后面是什么情况?”
她说:“一排夹竹桃的当中有一道木门,还是两扇门,再进去以后,是一条大路,两边有几间房屋,不知干什么的。”
“是员工宿舍吗?”夏勇迫不及待地问。
“不像,没有家属的影子。”乔子琴说,“看不见人,再往最里面走,有一栋红色的小二楼,掩映在竹林里面,我只是顺便扫了一眼,旁边是一个小院子,有大铁门,院子中间有棵大树,树下三间平房,江龙他们住在最西边……总之,进了双扇木头门后,几乎就没看见过人,与医院前面乱乱的嘈杂相比,是两个天地。”
“那两间住得有人吗?”
“没看见人。”
“詹姆斯就可能关在里面。”
“你看见了?”娘儿俩一直听乔子琴与夏勇对话,这时候晓晓才插嘴问。
“我基本上可以说是听见了。”夏勇说。他把自己怎么唱歌,里面又传出了断断续续的外国歌曲说了一番,而且判断是英文歌曲。
乔子琴说:“那一定是詹姆斯,他唱的歌是不是《辽阔的密苏里河》?”
“我不懂英文,要是朝鲜话或者日本话还都懂一点,这首歌也没听过。”
“詹姆斯教我唱过。”乔子琴就哼了几句。
夏勇点头,说就是这个调调。
乔子琴长叹一口气:“美国人一向开朗乐观,他又是个见多识广的人,很有文化修养,这是他最喜欢唱的歌,在湖城,他退烧后就哼哼这支歌,以后虽然受了枪伤,只要不是疼得那么厉害,他也经常哼着《辽阔的密苏里河》,说是他家乡的歌,一天还教我学的……”
晓晓笑道:“詹姆斯真够坚强的,你们难怪是恋人,连歌都那么熟悉。”
“你没听过,夏勇的歌声更出色,简直有穿透力。”乔子琴还击她,“我听他在山洞门口唱过,也学会了,与他们跑散了之后,在山神庙前唱,还招来了土匪……”
她怎么现在这么多话了?夏勇不得不又一次打断她:“别说我的歌了,我不光听见他的歌声,还看见一个女护士从里面出来,手里拿个白盘子,盘子里面有装药水的空瓶子,还有橡皮管,针头什么的,一定是给詹姆斯用的……”
乔子琴说:“手术过后为了避免感染,有条件的地方都要输液,那就是说,他已经手术过了,子弹想必取出来了,只是还没有拆线……”
“为什么不把他放在病房里面?消毒方面也做得周全一些。”胡晓晓问。
夏勇说:“只有一个目的,就是要软禁他,还想从他那里获得更多的东西。”
“还有什么东西?”胡家母女两个都问。
“轮船上的军用物资,可能还有别的东西……”乔子琴的脸上写满了忧伤,“詹姆斯要受罪了……”
“你放心,他起码没有生命的危险,他还是一个人证,敌人不会杀他的。”夏勇说。
“上帝,阿门——你保佑他吧!不要受太多的折磨……”乔子琴吃不下饭了,放下筷子,在胸前画十字。她并不是虔诚的基督教,也没有进入教门。但她知道詹姆斯希望能有人救他。
胡妈妈放下碗也吃不下去了:“想想心里也难受,好人多磨难,祸害活千年……”
只有胡晓晓很乐观,拍着乔子琴的肩膀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看得出来,只有相爱的人才这样牵肠挂肚。”
夏勇说:“晓晓不知道,不仅是她,我们一起同行过的人都担心他,但悲伤着急都没有用,怎样想办法把他救出来才是正经事。”
“我有个办法。”见大家都望着她,胡晓晓说,“让我们学生冲进去,把人抢出来。”
“不行,”夏勇摇头,“学生运动最主要是宣传教育作用,怎么能一窝蜂进去抢人?那是日本特务机关,万一引起冲突,白白牺牲生命。”
乔子琴说:“要不然,我们去找薛司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