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睡姬正专注地看书，她浏览的目光在“解脱”两个字上停住了，回忆。
｛回放﹕大宋的某某村，七岁的张大雁，五岁的张飞雁。两个姐妹的衣服破旧不堪，还有补丁。正当两个小女孩在屋门外咯咯笑时，传来了爹爹的急促而浑厚的呼唤：“张大雁，张飞雁，张大雁，张飞雁。”这声音如雷贯耳。两个小孩儿马上脸色惨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目光恐惧。
张大雁（向张飞雁）﹕我们是不是做错什么了？爹要打我们吧？
张飞雁﹕不知道，完了完了。娘，你在哪儿啊？快回来救救我们呀。
两个小孩儿手牵着手走进里屋，她们看着爹爹狰狞的脸，就远远地停在门口不敢向前走了，这个中年男人牙齿咬得腮帮鼓起。
张大雁的父亲﹕过来﹗惊天动地地一声怒吼，她们的身体在巨大的能量推动下一颤。两小女孩儿面面相觑。
张大雁（旁白）：怎么办﹖
张飞雁（旁白）﹕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姐妹俩颤颤巍巍地来到爹的脚下。张大雁的爹眼睛再次通红，盛气凌人的气势咄咄逼人。
张大雁的爹（瞪大眼睛）：这窗户塑料是谁抠的﹖
张飞雁﹕不是我。
张大雁什么也没说，心虚地抬眼看了看父亲，他的目光如同一把犀利的匕首，她害怕得赶紧低下头。她耳边响起父亲的声音。
张大雁的爹：怎么会是你？我真没想到居然是你。
张大雁（旁白）﹕我到底要不要说是我干的？可他会打死我的。
张大雁的父亲﹕说——
(张大雁欲用手堵住耳朵又悬在半空停下了。)同时，张大雁(旁白)﹕我的耳朵。
张大雁的爹：到底是不是你，啊﹖
张大雁试探性地抬起头看她爹，她看到了她爹的眼里好像有股火在燃烧，她看到她爹攥紧拳头。
张大雁（旁白）﹕爹接下来要……
张大雁：不是我。
张大雁的爹﹕我觉得也不应该是你。(向张飞雁)张飞雁，都到现在了你还不承认吗？张飞雁，再问你最后一遍，你承认还是不承认﹖
张飞雁﹕不是我干的。
张大雁的爹﹕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了？你居然还抠？整死你都不解恨！
张大雁的爹抄起笤帚疯狂地毒打，笤帚被打得支离破碎，他干脆拳脚相加，眼睛瞪得老大，眼球仿佛要流出来似的。干燥的土地上灰尘四起，飞雁撕心裂肺地哭号，同时，大雁不停地乞求﹕“不要再打了，不要再打了。（她故意使劲儿地哭。）爹，不要再打了。”
张大雁的爹（手里打着的同时）：你给我闭嘴，再叫我连你一块儿打。(大雁停止哭泣，眼见她爹一边疯打一边嘴里发出“kei，kei……”的使劲声。）这就是撒谎的下场，你怎么就不替好人死了呀，你活着干啥（长声怪调地）。
大雁眼见妹妹的气息越来越微弱。
张大雁（旁白）﹕妹妹就快要死了，都怪我，都是我害的妹妹，我还是实话实说了吧。（看看爹）可是，我怎么敢承认呢﹖妹妹，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对不起你。怎么办，怎么办？娘，你到底在哪里？你快回来呀，以前我们每次面临挨打的时候，你都神一样地出现挡在我们的面前，今天，你怎么就不出现了呢？（张大雁两眼不知不觉瞪得老大，鬼一般吓人。）
张大雁的父亲（胡言乱语）﹕我宁可现在整死你，也不让你这个败类继续活下去﹗
张飞雁﹕爹，是我抠的。（合上双眼）
张大雁的爹﹕晚了﹗（继续打。）
张大雁﹕爹，不要再打了，妹妹已经死了。
几近疯狂的大雁爹终于住手了。他被惊醒，直起身子不再打了，双手颤抖地向后退两步，伸出手去试探鼻孔是否有呼吸。他用衣袖擦擦额头上的汗。
大雁爹(小声向大雁)：没事儿，她只不过晕了过去。你去外面把铁锹拿来。
大雁（大惊失色）﹕爹，你想干什么？不会……
大雁爹﹕我是她爹，我能干什么呀﹖别瞎想了，你妹妹拉到地上一泡屎，我是想让你拿铁锹来把屎铲出去，算了，还是我自己去吧。
(各下)
深夜，张大雁和张飞雁坐在大门口一块儿冰冷的石头上。飞雁全身都是土，脸上衣服上到处都是，脸上还有血淋淋的伤痕。寒风肆无忌惮地袭击她们的小身板儿。张大雁一副痛苦和自责的表情看着妹妹，心想﹕都怪我，都怪我，我分明知道要挨打为什么还管不住自己的手抠窗户呢？还有，我怎么就不敢承认呢？
张飞雁﹕姐姐，爹还在屋里呢，我害怕，我们去找娘吧。
张大雁﹕我们连娘在哪里都不知道，该去哪里找呢﹖他叫咱们老老实实在这站着，要是咱们走后他再叫咱们，那时候发现咱俩不见了，没等到咱找到娘，他按着沙土留下的脚印先找到咱们了，他准会生气的；再者说，你看看这天黑成这个样子你敢走夜路啊﹖
张飞雁﹕我不敢，那咱们就不要去找了，在这等吧，没准儿一会儿就回来了。
周围的一切都太平静了。
张飞雁（向张大雁）﹕姐姐，我好怕，我好像看到鬼了。
张大雁（更加搂紧张飞雁）﹕没事，这世上根本就没有鬼，姐姐给你讲汉武大帝的故事，从前，有一个皇帝……（天上是满天的星星，月亮像一个弯钩挂在天上。两个小姑娘睡熟了，妹妹靠着姐姐，姐姐靠着大门。）
大雁娘赶着牛车上，她看到自己的两个孩子睡在眼前，带着疑惑和心疼的表情拉住牛，走过去半蹲下探过头。
大雁娘﹕大雁，飞雁，大雁，飞雁。（用手摇。）
大雁呆头呆脑地醒过来，直直的双眼瞪得老大，大雁娘看着大雁的眼睛。
大雁娘（着急地）﹕你们怎么在这睡﹖叫醒你妹妹到屋里睡去。
（大雁想起什么似的委屈地哭了。）张大雁﹕娘，妹妹挨打了，一会儿你看她身上打得，不成样子。你怎么才回来﹖（用脏手背擦眼泪。)
大雁娘﹕先回屋再说。（起身推开木头大门。）
(各下)
太阳从东方的地平线上升起，房后的小树林里，大雁、飞雁、大雁娘一起站在高高的树枝上拉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