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在芝加哥的街头一夜成名简直是太简单了——只需要过人的车技领先别人冲过终点就行——或者出一场严重的交通事故,丧命在空旷的公路上。劳尔亲眼目睹了不下数百起这样的事件。他算其中为数不多的幸运车手,最起码至今为止自己还活着——但谁能知道发动赛车后的下一秒究竟会发生什么呢。
希文的跑车消失在了小巷的转角处。
按照街头追逐赛的习惯,劳尔必须等他领先自己一千米开外之后才可以打火去追他。期间劳尔必须保证自己跑的路是万无一失不会走错的,必须保证身后没有烦人的条子闪着红蓝相间的警灯企图超过他并且拦下他。
劳尔并不喜欢花费时间在如何甩掉交警的这种事上。
发动跑车。
轻踩油门。
向右打方向。
劳尔记得过了这一条巷子就是空无一人的废弃停车场,他需要小心的绕开那些常年停在那里的僵尸车们,这会耽误他不少时间。
希文在寻常的公路上把速度提到了一百迈,不减速的绕开前方挡着他路的车子们,那情景像极了他是个正在逃亡的通缉犯。希文不知道为什么会心血来潮的把劳尔骗出来比赛。一个星期后就是大二结束的考核,希文明白也许就是在那一天,劳尔就要去一级方程式里报道了。格林在几天前的深夜把希文叫到了学院里的咖啡厅,告诉他无论用什么办法都要想办法把劳尔给送出皇家学院去——他的能力不能一直耗在这里等待青春殆尽,或者是泡在街头车队里夜不归宿,或者是就此告别赛场。金斯顿给他打来电话说过现在一级方程式的情景,法拉利有意签下曾经在青训里出类拔萃的劳尔,因为金斯顿的队友在今年已经宣布了退役。希文替格林院长和金斯顿保密了这些事,也答应过了一定会让劳尔进军世界最顶级的速度赛场——可他自己的初衷却不是这样。劳尔适合在街头生存。这里虽然很糟糕——但也没有糟糕到局外人想象的那种地步。没有人理解过劳尔想要的到底是什么,也许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追求速度究竟是为了什么。
希文向左边的车道驶去,冷风顺着放下的车窗灌进车内,希文试图用这种方式让他自己告别脑海中那些烦人的思绪。他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劳尔的时候是在美国的青少年公开大奖赛上,劳尔和他同时撞线。下车后他对劳尔说过的第一句话是青训永远不需要摆着好看的花架子——之后便扬长而去。希文可以确定的是劳尔一定是把这件事忘在了脑后了的,并且可以确定劳尔并不是他从前抱有偏见的那种“花架子”。
劳尔把燃了一半的烟蒂顺着窗扔了出去,狠狠的踩了一脚油门,引擎发出的怒吼让他自己都愣了半晌。他太久没有这么暴力的加过速了,自从金斯顿不再跟他一起征战街头之后。
也许就是在这一场称不上街头比赛的比赛中,劳尔再一次体会到了速度带给他的自由感。这种愉快的感觉彻底侵占了他的大脑,让劳尔短暂的放松了下来。他靠在赛车椅背上,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风景,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追上他——追上希文那个每次都能领先他的家伙,然后再冲着他比一个中指,就像自己小时候干过的缺德事一样。
他祈祷着前面不远处的红灯不要把自己给拦下来的同时顺便又加了一点速度,看着导航上渐渐缩小的公里数。
希文的内心是想让劳尔追上自己的——可他并没有因此而减速,反倒是将车开的飞快。希文觉得跑追逐赛最煎熬的就是后面会有一个死缠着自己不放的家伙一个劲的催着他用力猛踩油门踏板,哪怕导航里会显示两个人的间距到底是多少。
他不知匀速行驶了多久,直到后视镜里出现了熟悉的黑色身影,希文才猛的踩下油门,不要命了似的全速过弯,之后才降档驶入环岛。严重的推背感把希文死死的摁在座椅上,同时让他冷静下来不再去思考格林院长和金斯顿给他布置下的该死任务。
刺眼的灯光从后视镜里反射出来,劳尔几乎已经死死的咬住了希文的车尾。希文没有想到劳尔这次的车速竟然可以如此之快。他看了一眼前方的指示牌,快速换挡。伴随着引擎的低鸣声,希文的嘴角轻轻勾起了好看的弧度。他在入弯之前加速,待到滑入弯道的时候松开油门踏板快速向左边打着方向,之后迅速降档并且重新提起了车速。在跑车一边打滑一边出弯的同时,希文瞥了一眼仪表盘,深吸了一口气。
劳尔的车速并不低于希文。
这条街上的弯道太多了,多到希文一个不注意便会被劳尔强行钻了空子。
二百米。
一百米。
五十米。
希文看着劳尔嚣张的冲他闪了闪灯。
劳尔娴熟的打开转向灯向右边切着方向,从弯道的内线强行插了过去。两辆车的距离非常近,几乎要贴到一起去,可劳尔却也懒得管自己的车身会不会刮蹭到希文的跑车。劳尔转过头,对着身旁并驾齐驱的r8伸出左手中指,他看到车里的希文带着笑意的抿紧了嘴唇的那一刻不禁笑出了声。劳尔稍微提了提速度,驶入前面的直路。
他知道希文已经放弃了这场比赛,单看后视镜内r8离着自己越来越远的身影劳尔便意识到了今晚这场属于他和希文之间的竞争已经到此结束了。
劳尔把车拐进了一家24小时的便利店门口,随后挂档熄了火。
“你只差两厘米就会蹭到我的车上来。”
这是希文下车后对劳尔说过的第一句话。
“你又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没有道德的超车。”
劳尔坐在地上,倚着埃文塔多的右前轮,“我劝你以后别再让车了——这让比赛变得没有意义。”他把口袋里的烟盒递给希文,“来一根烟吗?”
希文摆着手拒绝了劳尔递上来的烟,“我可没让车。”他弯下腰,用手揉乱劳尔没有打过发胶的头发,“老实说,我的车可能出了点问题,她在直线赛道上的表现并不是很理想。”
劳尔不耐烦的一把打开希文的手。这个该死的家伙又他妈的弄乱了他的发型。
“还有一点,”
希文收回他的手抵在下巴上,“你该备考了。”他的脸上又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冷淡,“要是一个黑衬衣车手挂在蓝衬衣小子的手上,你估计就要被踢出皇家学院了。”
他的话又没有错。
希文了解今年更改过的考核新规,学期检测会是打乱顺序的抽签比赛。这场比赛中可能有队友,可能是自己一人孤军奋战;更变态的是这一次的检测会是全学院不同级别的学员们放到一起比赛的,希文在得知这一点之后暗自道了一声这不公平;而格林院长给出的答复却是这样可以更好的把地下赛事和正规赛事融合到一起去——这他妈的简直就是在扯淡了。
“你指海瑟?”
劳尔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土,“还是说伊藤?”
“我可不知道你到时候会抽到谁。”
希文耸肩一笑,随后转身推开了便利店的门。
劳尔和他之间的对话永远不会像和金斯顿那样没有营养。希文是个懂得分寸的人,也是个喜欢把话只说一半的人。他总是可以恰到好处的提醒着劳尔,顺便教教他接下来该怎么做人——用车技也好,用酒精也罢。他更像一个成年人,而金斯顿却更像个孩子。劳尔没有办法让金斯顿闭嘴,可希文却有的是点子让劳尔重新打起精神。
“我很惊讶的是你可以不借助酒精来跑街头的路了。”
希文买了一杯冰咖啡走到窗边的长凳上坐下,头也不回的对正在对着货架上的薯片发呆的劳尔轻声说着。
“你可真能废话。”
劳尔也没有看希文一眼。他随便的拿起一包薯片朝收银台走了过去,“那我是不是应该惊讶希文盖伊先生没有被条子追一路?”
“你可真欠揍。”
希文理了理衬衣的袖口,“要是海瑟在这里的话肯定会一拳打在你那张英俊的脸上。”
“你又不是海瑟……”
劳尔的声音越来越近。
他爬过长凳的椅背,在希文的身边坐下:“你是不是又有什么事要劝我了?”
希文总是这样——在劳尔看来只要希文把他约出来跑一圈然后再故意找个借口输给他,那一定是希文又要告诉自己什么不得了的惊天大事了。
“没有。”
希文翻了个白眼别开脸,“我只是单纯的想叫你出来跑跑圈而已。”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并不会对着劳尔的眼睛撒谎,劳尔每次直视着他的时候总是能让他把刚刚编的天衣无缝的谎话在下一秒说的漏洞百出。希文受不了劳尔那双松绿色的瞳——哪怕劳尔的眼神里带着有活力的笑意,在希文的眼里也只能看到他淡然一切的冷漠。劳尔的冷漠和希文自己又是截然不同的——劳尔是释然一切的冷漠无谓,希文是与生俱来的冰冷坚毅。
“随你去。”
劳尔用手指捋着他额前的发丝,“有废话的话迟早也是你自己对我说。”
希文在听到劳尔说这句话的时候放下了刚刚拿起的咖啡杯。他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跟平时没有什么两样:“我可懒得跟你讲废话。”
-“嘿,我说劳尔,你到底打算几点回来?”
劳尔和希文僵持了很久,两个人谁也没有再开口说一句话。最后的气氛还是被海瑟那个没心没肺的小鬼给彻底破坏的。劳尔拿起仍在桌面上的手机,看着海瑟句式不通的短信,轻轻皱了皱眉头。
-“很快。”
劳尔在界面上打出来了一大堆精确到毫秒的时间,不过马上就控制着虚拟键盘的光标又删除了这些废话。
他看了一眼信息的发送时间,这才突然意识到已经是深夜十一点了,他又毫无借口的旷了一节晚修。劳尔在心里大骂真他妈的见鬼,这事全他妈的怪希文这个混蛋。他本以为可以速战速决的街头比赛竟然莫名其妙的变成了自己和希文那个难缠的家伙的深夜追逐赛,而且这希文一看就没有用心的去对待这场赛事。
“回去吗?”
希文看出了劳尔的心思。“不然我们又要接处罚通告了。”
“你接通告那可真是活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