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今天的行程是返回内罗毕,然后在市内观光。
车要长途行驶,大家关照容易晕车的我和刘振东坐在前面,会英语的田梅坐在副驾,好与司机泰迪交流。二苗自告奋勇坐在后座。后座很颠,由于行李多,还放着两个箱子。挤在两箱中间,其实很不舒服,二苗把自己“嵌”进去,然后拉开前排临时座椅,把双脚搁在上面,得意地说,你看多舒服,我享受的是酋长待遇。“酋长”虽不晕车,“酋长”也很有谦让精神。
由于第一天临时调整了我们的行程,地接社把我们弥补性地安排进一家五星级酒店。安置好行李,午饭后我们就开始在内罗毕观光。
内罗毕是肯尼亚的首都,它的名字来自马赛语“清凉之地”。确实,这个城市比较凉爽,高温很少超过27度,尽管它离赤道非常近,只有150公里。
内罗毕号称东非最繁华的城市,但你不要把它与真正的“繁华”联想在一起。内罗毕的规模建筑,如国家博物馆、国际会议中心、高档酒店和独立花园等,都集中在城市中心大约两三公里的区域内,除此之外的其它地方还很破旧。但内罗毕已拥有了200万人口,急剧膨胀的人口与尚未完善的城市体系不相匹配,使得这个只有100多年历史的年轻城市有些不堪重负。但这个城市到处都在建设,道路在扩展,楼房在加高,商店还未竣工,处处是工地,显示出一种急于发展的心气,也蕴含着一种蓬勃。不知是谁发明了“发展中”这个名词,用它来形容内罗毕恰恰非常贴切。
尽管是“发展中”,人们的着装仍然体现着时尚,尤其是妇女的各式衣裙非常美丽,既突显了黑人女性凹凸有致的身材,也领导着非洲服装的变革。内罗毕很多人都有手机,而且人们喜欢在大街上边走边打电话。
泰迪带我们上到一处高坡去俯瞰内罗毕的全景。城市区域很小,相机不能使用宽幅,用相机的窄幅可以勉强框住这个城市的天际线。但我相信这个天际线一定会迅速扩展成一幅壮阔的画面。
天阴起来,雨丝开始飘落,街上的行人仍是从容不迫地徜徉,我们开始往回返。本来只消半个小时的路程,我们却走了4个小时,真正见识了内罗毕的交通。
似乎这个城市只有一两条宽阔的街道,而我们的车就堵在其中一条路上,纹丝不动已经好久了,司机们都下车抽烟聊天了。泰迪说,这条路有时可以堵到深夜甚至凌晨。雨渐渐大起来,街上竟没有几个打伞的行人,但在屋檐下,树荫里,甚至草窠中已有了避雨的人们。看着犬牙交错、不分顺逆的大片拥堵区,别说前进无望,想退出去都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我们只能望车兴叹。泰迪说无论如何得送你们回去,今天晚上你们在酒店还有烧烤大餐呢。泰迪通过无线电与另一辆车的阿加西商量了一下,决定突围。我真佩服肯尼亚司机高超的驾车本领,多窄的地方哪怕旁边是深沟,泰迪也敢开过去,多大的坡哪怕倾斜着,这车照走不误。有时骑梁而过,有时见缝插针,有时横跨马路牙子,有时逆道而行。这哪里是在一个城市里开车,完全是在警匪片里炫车技。好歹,我们的两辆车总算突出了重围,于是向东拐进了一条小胡同。
没想到刚出虎穴又陷狼窝。小胡同的尽头也堵死了,只能容单车行驶的窄窄的柏油路上,堵着一进一出两溜车,连路肩都占上了。泰迪告诉我们,这个地方是内罗毕的贫民区。路边的铁皮棚子也就是一人多高,没有窗户,门口一般都探着四五个脑袋。这样的铁皮棚子密密匝匝连成一排,排一排又连成一片。最外侧是木板搭成的简陋的摊铺,摊上的小商品用塑料布遮盖着防雨,小贩坐在旁边看着货。水沟里堆着垃圾,泛着恶臭。路上肮脏泥泞,污水横流。很多人并不避雨,仍然来往穿行,时有小孩子赤脚在泥泞中奔跑,溅起泥花朵朵。连泰迪都皱着眉头让我们把窗户关严,不仅因为恶臭扑鼻,他说这里也不安全,开着窗户难免有人抢东西。看到车里坐着外国人,就有人好奇地扒着我们的窗户往里看,倒也没做什么。
在肯尼亚,像泰迪这样有学历有稳定工作,令百姓羡慕的人,每年的收入也仅仅在320美元左右,那些老百姓又该是怎样的生活?他们住的如此之差,吃的又好得到哪里去,医疗就更谈不到了。泰迪说,老百姓根本看不起病,病了弄点草药,好了算造化,死了也是命。前些日子,泰迪腹疼,不得已去了医院,花了三千多美金才好,一下子让他在内罗毕买房的计划倒退了好几年。肯尼亚虽然普及9年义务教育,但校服,杂费,食宿等等费用还是让很多穷孩子望而却步。要想上好一些的私立学校,其费用就更不是平民百姓能够负担得起的了。泰迪夫妇都有工作,他们把女儿送进私立学校,交完昂贵的学费,再也交不起食宿的费用,所以他的女儿只能带饭,只能走读。
越穷越生孩子,在肯尼亚,早几年人们根本不懂得避孕,而堕胎的手续又非常麻烦,甚至要上报到国会,而且时间豁长,如果有幸被批准,所等待的时间内也足以让孩子出生了。
我们见过穷的,但没见过这么穷的,大家瞪着眼睛向外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即便在中国全民低收入的六七十年代,我们也是孩子能上学,大人有工作,住者有其屋,看病不花钱。比起非洲人民,不,真正的非洲难民我们还没有见到,比起肯尼亚首都的市民,我们的幸福指数也一下子提高了很多很多。
几个小时之后,我们终于见到了内罗毕的交通警察,他指挥着逆行的车倒退,也指挥着我们这辆载着外国人的越野车下了污水沟,这辆泥淖中的“巡洋舰”从污水沟里超越过长长的车队,总算走出了困境。而泰迪他们把我们安置在酒店后,直到凌晨才回到自己的家。
我们的脑子还沉浸在肮脏与贫困中,就已置身于豪华奢靡当中。五星级的酒店,美丽精致的园林,灯红酒绿,杯光交错,烧烤大宴,莺歌燕舞……我们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也不是第一次享受这样的生活,但眼前的一切与刚刚谢幕的贫穷紧紧相连,让人非常不适应,也有着更多的感慨。
然而,真正的感慨还在后面。
第二天,我们要从内罗毕前往那库鲁。
泰迪告诉我们,我们现在已处在内罗毕的西部,这个离市区不远的区域就是富人区。富人区占的面积非常大,道路整洁漂亮,两边植被长得很茂盛,开满鲜花。街上偶然走过保姆装束的妇女护送一两个穿着校服的孩子去上学;还有男孩子背着书包骑着高档山地车穿梭;几个妇女锦衣华服推着儿童车悠闲地漫步。这里的别墅间隔很远,都有很大的院子,房屋一幢一幢都建得很恢弘奢华。外面的围墙非常高,有的爬满三角梅,有的绿藤缠护。很多家门口都有穿制服的保安站岗,有的大庄园围墙甚至拉着电网,门口还有荷枪实弹的武装人员把守。
我问泰迪,这里都住着什么人?泰迪说,很多政府工作人员住在这里,还有军队的长官,他们都是实权人物。要指出的是,泰迪说的政府工作人员并不是多大的官员,也就相当于我们行政机关的科处长,军队里的营团长,属于一搓一簸箕的芝麻官。可想而知那大官得是什么样。泰迪说,每个庄园都有很多仆人打理,很多人愿意到这样的庄园来工作,据说每月可以拿到相当于二三百元人民币的收入。被我们称为“公仆”的公务员,在这里却使唤着十几甚至几十个仆人,过着太上皇的日子。每个政府都有**现象,程度不同而已,但敢如此公开炫富的还真不多。中国的贪官还知道秘密转移财产,巧立名目,暗度陈仓呢。
田梅问泰迪,你崇拜你们的总统吗?泰迪摇摇头说,他不太喜欢肯尼亚的总统,政府太**了,他们侵吞了很多国外援助的物资,肥了自己的腰包,而人民的生活还是太苦了。
昨天途经的贫民区与今天看到的富人区,展示了几乎是天堂与地狱的差别,这种巨大的悬殊竟处于相隔不远的同一个城市,东部的贫困与西部的奢靡就这样遥相互望,形成巨大的不和谐,让人不禁由衷地担心,也对这个政府有几分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