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时分,我们抵达了棉花堡。
远古时期,土耳其西南部的火山喷发,大量带有矿物质的热泉喷涌出来,覆盖在山的表层,结成厚厚的白色“铠甲”,远看就像雪白的城堡,棉花堡因此而得名。这个地方是远近闻名的温泉度假胜地,也是名列世界自然遗产榜首的奇异景观。棉花堡的地貌类似于我们四川的黄龙和云南的白水台。这里不仅有上千年的天然温泉,更著名的是那座奇特的身披白色“铠甲”的丘陵。
陆菲说,参观棉花堡是明天的日程,但明早参观的时间正好是逆光,为了让我们看看顺光的棉花堡,他现在让司机阿里把车开到正面停一会。我们都欢呼起来,有这样贴心的导游真难得。
棉花堡并不高大,缓缓地隆起,周身雪白,并不像身着铠甲的兵士,倒像是娴静地跪坐着的白雪公主。她的衣装如冰似雪,晶莹剔透,她蓬起的裙裾慢慢展开,缓缓地覆盖下来,阳光斜斜地打在她的身上,带着些微的暖色,就像“白雪公主”善良的心灵。山脚下静静地泊着一汪浅蓝色的湖水,湖中映出“公主”的倒影,湖水是她的一面镜子。水中摇曳着几苗葱绿的芦苇,野鸭子在缓缓地游动,它们带起一阵轻轻的涟漪,涟漪将那倒影摇碎,也将沉浸在虚幻中的我们唤醒,这是一片真实的美丽。我们从小听着童话长大,也将这童话传承地讲给我们的儿女和孙辈,但在我们的心里早已明白,美的地方有,纯的世界却难找。棉花堡最打动我们的,恰恰是她的那份纯净。她与我们儿时的憧憬相映照,令人无比向往。但陆菲说,明天吧,今天大家做个好梦。
好梦虽然是明天实现,今天酒店的泡温泉却让大家十分开心。
我们仍然入住当地一家五星级酒店,大家放下行李,迫不及待地就出来游泳。酒店的温泉泳池不小,水温38度,无色无味。另有两个按摩池,水温均在45度左右。还有一个类似于桑拿房的热蒸间,仍然是拱顶,顶上镶着五彩的玻璃,反射进奇幻的光芒。
如今在北京泡温泉的基本是60岁以上的“老人”,退休了在家百爪挠心,儿女给弄一温泉卡,一去大半天,落一省心。北京的九华山庄、龙脉温泉、八号公馆等场所整天都被老人“霸占”着,从早晨就开始泡澡,聊天,中午还吃个便宜自助餐,又聚会了又省得做饭,整个一老年人的社交场合。所以一提泡温泉,年轻人连摇头带摆手,人家去的是滑雪场,比如世界……我们这些人一进这泳池,就把它变成了八号公馆,泡着、聊着、说着、笑着,外国人一探头,就被这气场吓回去了。但也有认真游泳的,生生虽不敢下海,却勇于入池,水温深浅都跟自家浴缸差不多,于是沿着池子一趟一趟游着,舒腰展臂,很正规的样子。
待了一会,我们就又来到室外的温泉池,这可是真正的热泉。热泉从山上的引水槽流进来,再顺着窄窄的水渠流入一个圆池,圆池的水黄黄的,热气蒸腾,水温50多度,池底有火山泥,据说可以美容。旁边另一个池子的水呈蓝色,水温23度。冷热池都是活水。按讲究,应该凉水热水交替着泡三次,才能让汗毛孔张缩充分,排出体内污浊。但凉的太凉,热的太热,我们意意思思半天,才吸吸溜溜着把脚伸进热池子里。
不一会,田小蕙来了,她要泡她那老寒腿。还没容我们提醒水热,她老人家“库腾”就跳下去了,然后整个身子往下蹲,看得我们目瞪口呆,50多度耶!随即,她学着旁边的老外,从池底挠起一把火山泥就往脸上糊。那泥中有硫磺,一股恶臭,田小蕙全然不顾,瞬间就把自己抹成了黑人。哪成想那火山泥往下流汤,糊住了小蕙的眼睛,她难受一眨巴,就迷了眼。田小蕙站在热气蒸腾的黄水池子里,一脸一嘴污泥,手揉眼睛,哎呀哎呀地叫着,很像在地狱里受难的犹大。我们一时都不知所措,除了跟着“哎呀”,谁都不知该怎么办。这时,309的护士长王茹一反往日的温和,一个快步冲上前,把田小蕙拽到池子边,果断地按着她的头,一边快速撩水冲洗她脸上的污泥,一边厉声命令:“睁眼,睁开眼睛!”小蕙扎喔着两手,努力睁眼,一阵刺痛过后还立即缓解了。田小蕙踉踉跄跄地上了岸,开始哩哩啦啦地洗脸,大家这才松了一口气。小蕙从今天起被文力命名为“故事篓子”,反着念就是“事故篓子”。可她真正的“故事”还在后面,暂且按下不表。
从田小蕙来,到她迷了眼,到解决问题,所有过程只发生在一两分钟间。多亏了高干病房的护士长王茹,关键时刻果断处理,要不然那火山泥迷眼的后果谁也不敢想。要说我们这趟出门,有三位护士长“伴驾”真是有福,当年乾隆下江南也没那么多太医随行吧。除了殷二享受着田华的特护(俩人一屋),其他人也老省心了,晕车的吱一声,哪破了一伸指头,眉头一皱,手一扶肚子,立刻护士长们的贴心服务就到位,福气呀。
这几天天气渐热,人们的着装也逐渐放开,一片花红柳绿。连一向崇尚素色的郭旋都现买了一件大红的t恤。淑女玉梅紧追女儿咩咩,服装越来越性感,回头率也越来越高。郭燕舞裙热裤都不过瘾,今天连花睡衣都穿出来了。田小蕙今天红明天绿让人眼花缭乱,更用橙黄的围巾把自己包裹得像阿拉法特。二苗买了一条土耳其的连裆裤,分腿不分裆,下蹲秃噜地。309小分队一反护士的端庄,多彩与妖娆兼修。但追求色彩也得差不多,生生从头到脚包含了六种颜色,花大姐一样地飘来飘去。田梅昨天粉红长裙拖地,抬脚却是一双旅游鞋,今天更是嘎嘣红配嘎嘣绿,让人连眼都不敢睁,怎么劝都不听,就那么堂而皇之地往外穿。女士中暗淡的是我和殷二,我是永远的黑白蓝绿灰,混在男士堆里都找不着。殷二则专门穿与当日景物靠色的服装,扔在大剧场里,蠕动着都难以发现。品位高的同学当然也有,陆兆莱以风度取胜,一条纯白的纱巾披着围着都是风采。刘盾不受世俗色彩的影响,仍然是精心搭配,得体而优雅。程珞更绝,你几乎记不住她的服装,可你永远记得住她的微笑,这就是境界了。
进入棉花堡景区,我们从山后绕行过去,徒步大约15分钟,就到了棉花堡最美丽的地方。我们光着脚,从木栈道走上碳酸钙沉积成的石灰岩层,脚下硬硬的,但是暖暖的,白色地表上有一条条暗黄色的沟渠,沟里流淌着温泉水,坐在沟边可以泡脚,还有人穿着泳衣在田池中浸泡。
雪白的梯田一层一层铺排下来,巨大的田池中淡绿色的热泉无声地流淌着。田池中的泉水盈满后溢流到下面的田池,下面的盈满了,再往下溢流……就像往码成金字塔的酒杯里倒香槟,杯杯相搭,水流不断。久而久之,田池的边沿结满了水流形成的“冰挂”,非常美丽。那白玉般的梯田捧着一池淡绿色的琼浆,盆盆相连,琼浆无绝,其形态颜色特别像杨惠姗“琉璃工坊”的一件艺术精品。
在稍微平坦的地方陡然立起一面雪白晶莹的崖,水流在崖上雕凿出美丽的花纹。更有一座座岩柱,岩墩,或高或矮,或粗犷或细腻,形态各异,任由你随意想象它是什么。这是一片“冰雪”的世界,但却是温暖的“冰雪”;这是一组巨大的“冰雕”,成就者却是鬼斧与神工。
往常拍摄自然景观我们都愿意避开人物,因为山川河流本身就很丰富,没有人的干扰,大自然才更显得雄浑深邃。但在棉花堡这样纯粹的地方,人物却是必须的,背衬着如此的晶莹,有热烈人物的反差才相得益彰。今天众人鲜艳的着装终于有了用武之地,郭燕的红花睡裙显得格外耀眼,田华的彩色围巾这时才真正出色,小蕙橙色的衬衫配得人神采飞扬,郭旋的红色体恤不仅不“怯”还十分生动。远远的“雪山”上坐着一个红袄绿裤的小人,那是田梅,别提多抢眼了。几个身着比基尼的妙龄女子跪坐在洁白的田池边,女孩们都有着修长的身段,细嫩的皮肤和清澈的眼睛,背衬着大自然的冰清玉洁,俨然是现实中的白雪公主降临……你不能不感叹,人之美与自然美在此结合得多么完整!当然这幅图画已被“大色”老慕及时收入了镜头。
世界上像棉花堡这样的地貌十分稀少,除了中国的黄龙与白水台,只有在美国的黄石公园能看见这样的景致。而在被列入世界遗产之前,棉花堡曾十分疏于保护。20世纪中后期,旅游酒店都建在景区内,温泉的水被用来填满酒店的泳池,所以自然田池多数都干涸了。酒店排出的废水使白色岩石出现了褐斑。甚至在棉花堡还建了机场的跑道。游客们穿着鞋直接就在岩石上行走,在温泉里洗澡有人还使用肥皂和洗头液,甚至有人骑自行车和摩托车上下坡。1988年在被列为世界遗产的时候,棉花堡已经奄奄一息。
后来土耳其政府加强了保护措施,酒店被拆除,机场被撤销,上下棉花堡的道路覆盖上了人工水池,游客必须赤脚进入景点。有褐斑的岩石尽量抽干水,暴露在阳光中暴晒以求使它变白,修复的田池也慢慢续上了泉水……所有这些努力都是奏效的,棉花堡在土耳其人民的精心养护下才一点一点恢复了原有的魅力。
据科学家分析,棉花堡这种地貌的形成非常不容易,气候、温度以及温泉的流量和空气中的二氧化碳得非常匹配才能产生碳酸钙的沉积。所以,棉花堡只在春天才能每天沉积1毫米的厚度。而糟蹋的速度可在瞬间。
幸亏有个联合国,把世界上的自然遗产与人文遗产登记造册,敦促各国加强保护,这实在是做了一件大好事。挪移埃及的阿布辛贝神庙,修缮奥地利的哈尔斯塔特,圈定中国的丽江古城,保护黄山、黄石、科罗拉多大峡谷、尼亚加拉大瀑布,英格兰的湖区,加拿大的冰川,俄罗斯的冬宫,法兰西的教堂……还有土耳其的卡帕多奇亚和棉花堡……尽管联合国无力平息世界上的战火争端,但在保护遗产方面不遗余力,做得很到位。
遗产,顾名思义,是祖宗遗留下来的东西,并不是我们这一代创造的。无论有什么样的理由,我们已经预支了不少后代的资源,若不能将仅存的东西保护好,完完整整地传承下去,我们将如何面对子孙后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