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告别了间歇泉,乘车慢慢下山。阳光照耀着重叠的山峦,海拔4500米,已在雪线以上,远处的雪火山还是皑皑一片。阳坡之上虽然没有高大乔木,却长满了金丝草和一些低矮的植被,各种小花星星点点铺了满山。翻过一道梁却又见一大片湿地,植被也更加出色了。艾瑞克告诉我们,几年之前,“干极”之地阿塔卡玛可没有这种景象。2015年的厄尔尼诺现象给“干极”之地带来了一场超乎寻常的大雨,那大雨下了足足一个星期,沙漠土地里休眠的各种花草的种子,瞬间被催醒,它们发芽、生长,并在这死寂的沙漠与高原尽情地绽放了。植被茂盛,动物就有了生存的保障,这几年野生羊驼、南美鼠兔、狐狸、驼马的数量都有所增加。
突然王春林大喊了一声“羊驼!”我们的视线一致转向窗外,山上站着一群羊驼,两大四小显然是一家子。它们颜色浅黄,在姜黄的山地与金丝草中很容易隐蔽。这些野生羊驼身量不大,长得非常玲珑,并不像我们常见的家养羊驼那般五大三粗。非常有意思的是,它们身子向着山里的方向,随时准备逃跑,却全都站定回头望着我们,大大萌萌的眼睛中充满了好奇。我们的相机噼哩啪啦一阵乱响,伴随着同学们的评论,太可爱啦……那是爹妈……还用说吗,就俩大个的……谁是老大呀……弱智,都是一窝的好不好……你看它那眼睛冲我抛媚眼呢……你是谁呀那么待见你……诶,司机你开那么快干嘛……这爱听摇滚乐的司机真心地不够仗义,他连速度都没放慢就嗖地把车开走了。山坡上的羊驼一家,行注目礼似的齐齐转头一直目送着我们,我们也眼巴巴地看着羊驼就那么快地消失在远方。由于时间短又在运动中,我们基本没拍下几个像样的镜头。这下大家可不干了,我们这些人不吃不喝可以,什么都好商量,但大老远的来了玩不爽一定会集体叫唤。田梅通过艾瑞克表达着我们的意见,智利人的死心眼在这小伙子身上还充分体现出来了,他听了大家的意见却并没见改进,见到好景速度还是不减,明明在湖边可以停车非开出老远让我们往回奔……没商量,当天下午我们就把他辞了,换了一个开车技术好,还好说话的司机。
这一路上,大家的视线一直盯着车外。我们这一行人除了近视眼、老花眼、迎风流泪眼……只有王春林是我们中间的“千里眼”,于是我们派她负责“发现”野生动物。得亏有她,我们这一路看见了羊驼,狐狸,野驴,火烈鸟,还有更奇特的动物。
说到更奇特的动物,也很有趣,艾瑞克让司机把车停在路边,他让我们仔细观察,说运气好的话能有所发现。在山的背阴处,石头上长满了青苔,间或有一些老绿色的骆驼刺。又是春林首先发现——你们看那儿,有两只绿色的兔子!嘘,小点声……大家视线随着春林的指点寻去,我们终于看见了,在石缝间,有两只比拳头大的小兔子,胖胖的,很可爱。奇特的是它们浑身碧绿,耳朵不太长,尾巴却不短。由于有保护色,它们不动的时候还真难发现,但它们跳起来就可以看得非常清楚了。我们头一次看见绿色的动物,也第一次见到尾巴很长的兔子。当时我们谁都不知道这是什么动物,连艾瑞克也说不准它们的名字。晚上我把照片传给北京的朋友文力,他是我们公认的“百科全书”。文力很快就回复我们了。这种动物的学名叫“南美鼠兔”,鼠科,长在高原。它们根据生存环境会随时变换自己的毛色。确实,我后来在玻利维亚山上的一片金丝草中,还见到过颜色发黄的鼠兔。
在海拔4000米的大山深处,我们到达了智利最边远的小镇——马丘卡。说它是个小镇其实有些夸大。马丘卡只有二十来间茅草屋,错错落落地铺排在山上,因为是坡地,房子都不在一个水平线上。
小村只有几十个居民,他们常年在深山过着与世隔绝也与世无争的生活。白天放牧骆驼,夜晚回归山村。日出而作日入而息,自由自在却也自给自足。后来有人发现了这个地方,惊讶这里生活的原始与淳朴,一传十十传百,小村来的人就多了。现在进山看间歇泉之后,很多游客都要在此落落脚,来感受一番远离现代的生活。
游人来了,也部分地改变了村民的生活。一个老婆婆带着一个小孩在烤肉串,长长的木签子上串着大块的骆驼肉,调料五颜六色,煞是好看。杨琳买了一大串,一串就整了个半饱,我尝了一口还挺香。老太太还在一个类似馕坑的火灶里烤包子,包子外皮焦黄焦黄的令人垂涎。
一个白髯老人坐在一间茅草屋前,用自制的乐器弹奏着一首曲子,弹到酣处还咿咿呀呀地唱出声来,完全旁若无人。我往他面前的小筐里放进一美元,他闭着眼似乎没看到,但是唱得却更加起劲了。
我们都有不同程度的高原反应,可大家还是顽强地往山上爬去,因为山顶有一个很小的天主教堂。土墙,泥门,圈住一栋小小的干打垒楼房,教堂里放着几排粗木椅子,耶稣像前用油碗点着灯。二楼顶窗还悬着两口小小的铜钟。虽然与世隔绝,但与上帝不能太远,村民供奉着自己的信仰,有了这个教堂,放骆驼的日子也变得不再一般。
阿塔卡玛风光无限,然而,还有更大的惊喜在等着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