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因斯塔一家的大门被拜尔德从内部缓缓拉开,门外的人却不是赫尔曼或者尤金所认为的EOD来客。
那是一个男人,脸上留着些许胡渣,挂着一丝戏剧性的微笑,一双蓝瞳的眼睛和瘦削的脸庞,两边的耳朵有着较有肉感的耳垂。
奇怪的是他的脸上涂了白色的颜料,而在嘴唇的周围涂了一圈红色。
他身上穿着文艺复兴时期流行浮夸式的服装,但现在看来就像是一个莎翁戏剧中的小丑。
“您好,想必您就是拜尔德先生了。
初次见面,小小礼物,不成敬意,以后的生活还请多加担待。”
门前的男子用脚尖支撑住了身体,做了一个芭蕾舞一般的立地旋转动作,随后抬起了后足,身体前倾,张开了嘴巴并吐出了舌头。
他的嘴里含着一块碎布,而碎布上似乎有着一些花纹。
拜尔德看到后先是迟疑,随后是震惊。
他伸出了戴着白色手套的手,接住了这一块被裁剪成方形的碎布,并且神色凝重地看着面前嬉皮笑脸地自顾自一圈又一圈旋转着的男人。
“这是宰相家族的臂章,你从哪来的?!”
拜尔德压低了嗓音,强压着愤怒贴近了这个来路不明的男人问道。
那个行为滑稽的男人脸上露出了怪异的笑容,他停下了荒谬的旋转,并借着一个轻轻的弹跳,翻到了拜尔德的身后。
突然闯入的来客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自从他出现为止,一切都透露着一种奇怪的感觉。
这个男人就像是在刻意卖弄自己的灵活和能力,就正如交配期的雄性孔雀正在努力地展示自己的尾羽一样。
他稳稳站在了赫尔曼的面前,并将右手从左胸划向了天际,
“小丑海登为大法师向银之匙一家带来赞美。
日后的生活,请多多关照哦。”①
赫尔曼和尤金闻言后都为难地对视了一眼,两人的双眼中都出现了难以置信,他们没想到大法师等人居然会如此锲而不舍,就像是冤魂一样死死地盯着他们一家人。
“海登先生,请您注意,我可没有说过我们家需要一个小丑。”
赫尔曼扬声说道。
“不不不,你们需要一个,就让海登来给大家表演一个自信满满的杂耍,让大家都快乐起来好吗?”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桌子上捡起了几个橙子。
橙子在海顿的手中熟练地翻飞着,同时从他那不知道里面装了多少东西的袖子里抖出了许多小刀片并且夹在了手指的缝隙中。
这样眼花缭乱的表演看得小艾尔伯特目瞪口呆,但赫尔曼和尤金心中却有着不喜。
从这个海登自己翻进了门之后,就沉醉在自己所谓的杂耍里。
海登嘿嘿一声,丢了一个橙子过去给维罗妮卡怀里的小艾尔伯特,橙子在空中开始解体,一张整齐的橙子皮掉落在地面上,小艾尔伯特手里的却是连一点白筋都没有的橙肉。
小艾尔伯特不自觉地拿起了手中的橙肉就往嘴里塞,一口咬下去满嘴的果汁还滋到了一脸漠然的赫尔曼脸上。
赫尔曼擦了一下,随后明白了这个男人的意思。
他能轻松地割去橙子皮,也就代表他能够在艾因斯塔一家无防备的情况下对付自己。
这是危险的杂耍,实际上却是实打实的威胁。
他做完了这浮夸的表演后,转过身看了一眼门外摆摊的EOD众人咧开了嘴一笑。
门外听令摆摊的EOD负责人心中一寒,他在大开的门中看到了这一幕。
“感谢各位观众热情的掌声,这是对海登小丑事业最好的支持!
海登感激不尽硬应嘤。。。”
小丑海登唱着奇怪的曲调,并拉出了难听的长音。
尽管在场没有任何人鼓掌,但海登仍然做着夸张的表演。
从这一点上能够看出来,他是一个怪人,一个自我为中心的怪人,甚至是将小丑事业大于一切的怪人。
他张开了嘴巴,露出了如同阳光般灿烂的笑容,但赫尔曼的心中只有寒意。
“海登先生,看来您要留下来了?”
赫尔曼冷冷地回道。
“赫尔曼先生,可怜的小丑无家可归。
您就收留海登吧。
海登会尽力让大家快乐起来的。”
海登闻言后,立马做出了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要不是上一秒看到他还是咧开了嘴大笑,可能就会被骗过去了。
拜尔德与维罗妮卡对视了一眼,两人都能看出海登这个突然声称要长居下来的人也许是一个极难控制的危险分子。
两人此时的默不作声,只是在想方设法在不暴露的情况下将他赶出去。
而提到了快乐,维罗妮卡便马上说道,
“最近EOD的一群人一直在附近摆摊,浓烈的鱼腥味让我们家主人有些不太习惯,海登先生,既然您要为我们艾因斯塔家做贡献,何不试试为我家主人解忧呢?”
“好建议,倘若你要留下来,就起码要为我们家做一些贡献,不是吗?
只是削几个橙子,并不能成为我让你留下来的理由。”
尤金察觉到了维罗妮卡话语中的提醒,感激地朝维罗妮卡点了点头,并马上发声表态道。
“嘻哈哈哈哈!这是小丑海登有史以来听过最好笑的笑话了!嘻哈哈哈哈!”
海登夸张地笑着,甚至笑得直不起腰,眼角处还流出了泪水。
他的狂笑突然停顿,并且板起了脸,
“大法师的威严,是你们能够蔑视的?”
此时刚从音乐交流会上回来的柯克从马车上下了车,她正好看到了客厅里箭弩拔张的这一幕。
她皱起了清秀的眉,突然而来的意外毁掉了她原本的好心情。
“银之匙的威严,是你能蔑视的?”
柯克听到了大法师后,便想起了在从米兰回穆尼黑的路上赫尔曼向自己所说的那一切。
她提着长长的裙角,脚下踩着一双高跟,并且威严十足地质问道。
在那一瞬间,赫尔曼和尤金都不得不佩服柯克的勇气。
小丑海登闻言后似乎进入了混乱的思考,他伸出了手在自己的身上东抓抓西挠挠。
将本来已经足够凌乱的头发硬是抓成了一个草窝。
“啊哈,海登明白啦喇拉辣!”
一道寒光从小丑海登的指尖飞出,直直朝着维罗妮卡的脖子飞去。
“海登要保护银之匙,不代表要保护伺奉银之匙的仆人鸭~”
那是海登藏到袖口中的一枚刀片,而在海登身后的拜尔德则是没有反应过来,只能大喊了一声,
“小心!”
维罗妮卡反应过来后,第一反应却是将怀中的小艾尔伯特保护好。
她身体向左侧一扑,刀片的寒光在她还没落地之前,已经划破了她的脸庞。
维罗妮卡在倒地的时候用手肘支撑了一下,并且用自己的后背落地,怀中的小家伙才没有手上。
鲜血从那张精致到几乎是完美的脸蛋上渗出,倘若不是闪避的速度比较快,刚刚刀片就会插入她的眼睛,然后灌入脑部。
维罗妮卡心有余悸地看了一眼深深嵌在了大理石柱子里的刀片,明白到这个海登不单单是一个神经质、一个小丑,他更是一个格斗技术高超的杀手。
维罗妮卡坐起了身子,靠在了石柱的边上,轻轻地拍着已经被吓坏了的小艾尔伯特的后背。
“乖,没事。”
她轻柔地说道,仿佛自己完全没有受伤一样。
维罗妮卡脸上滴落的鲜血递到了小艾尔伯特的脸上,已经惊呆的小艾尔伯特颤抖着伸出了小手,触碰了一下维罗妮卡那张被毁了的脸。
湿搭搭的,鲜红的血液,沾满了小艾尔伯特的小手。
失神的眼睛中只看到了自己喜欢的卡卡受了伤,于是在一瞬间内,委屈、难受、不满,甚至是愤怒充斥着小艾尔伯特的脑袋。
“呜啊啊啊!”
幼童的哭声开始响起,打破了先前因小丑海登突然出手后的沉默。
小艾因斯塔声嘶力竭地哭着,仿佛自己最喜欢的玩具被抢走了一样哀伤。
声音虽然不大,但足够清脆。
一股神秘的力量降临,家中所有的玻璃器物开始震动。
燃点起的蜡烛纷纷熄灭,而玻璃器物上开始因为震动而出现了一道道裂痕,从而粉碎成了碎渣。
在街上的人们只能听到从大宅中传出接二连三的碎裂声。
EOD鱼滩上摆放的鱼儿眼珠全部凸出,随着轻轻的噗一声而全数破裂。
“见鬼!”
负责人暗骂了一声,二话不说拔腿就跑。
剩下了一摊子的鱼儿在太阳下暴晒着,相信很快就会引来苍蝇和老鼠的关注。
近在咫尺的艾因斯塔一家却没有受到任何影响,而小丑海登则是不安、彷徨、惊恐。
他蜷缩起了身体,开始像玻璃一样颤抖了起来。
“啊。海登错了。错了。错了。”
他身上开始出现了一道道莫名其妙的隆起,就像是一个个藏在皮肤下的小气泡,随着一声声噗噗声,海登身上的皮肤炸裂,血液从皮肤的创口中不受控制地流出。
但人们想象中血肉横飞的画面没有出现,因为此时海登胸前佩戴的胸针亮起了阵阵白光,保护着他不受致命的影响。
他已经丧失了那种心高气傲的胆气,他终于明白到银之匙的威严不可侵犯。
拜尔德见势,便一把将海登抓了起来,丢到了门外去。
艾因斯塔一家人冷冷地看着海登,赫尔曼对着狼狈不堪的海登说道,
“回去跟大法师说,我们不欢迎他来打扰我们的生活。”
“是是是嘶。。。”
海登畏畏缩缩地回答道。
他忍着痛,头也没回一溜烟地从后巷里跑走了。
拜尔德关上大门后,马上取出了身边的手帕并递给了维罗妮卡。
“先止血,我去拿消毒和包扎的工具。”
拜尔德语速极快地说道,并且压低了声音,
“抱歉,我反应不够快。”
维罗妮卡摇了摇头,并用手帕覆盖住了脸上的创口。
柯克见状,接过了维罗妮卡怀中仍然哭喊的小艾尔伯特,有些心疼地看着维罗妮卡说道,
“谢谢你。”
“这是我应该做的。”
维罗妮卡端起了桌上的酒杯,猛然灌了一大口下肚来压制脸上的疼痛,并且脸色苍白地回答道。
“拜尔德,情况怎么样?”
赫尔曼情急地问道。
“不用缝针,大幸。伤口不算划得太深,否则伤到了脸部肌肉就麻烦了。”
拜尔德如实回答道。
他掏出了酒精、棉花棒等工具,开始准备起了消毒的工作。
尤金、赫尔曼与柯克对视了一眼,尤金为难地说出了一句话,一句维罗妮卡意料之外的话。
“维洛妮卡,感谢你为艾因斯塔家的奉献,但我想,为了你的安全,你的服务到此结束吧?
并不是因为你受了伤的原因,而是。。。我们真心地关心你。
不知不觉间,我们已经当你是我们的家人了。
跟我们呆在一起,也许你会遭遇到更多的危险。”
话语中的真诚,眼神中的真挚,还有关心的拥抱,维罗妮卡都能体会得到。
维罗妮卡轻轻咬了一下唇,一边接受着取来了急救箱的拜尔德用消毒酒精涂抹伤口,一边在心中做了一个决定。
“我,维罗妮卡,奉神秘调查局命令潜伏到艾因斯塔家进行保护。
这本就是我的使命,何况,我很喜欢小家伙。”
维罗妮卡说完后,便一言不发,沉默了下来,任由拜尔德处理自己的伤口。
“糊涂。”
拜尔德轻声地呵斥道。
维罗妮卡闭上了双眼,没有理会,但能够从紧握着裙角的手看出来她只是假装出来的平静。
艾因斯塔一家相互对望着,一时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拜尔德叹了口气,
“老爷,我知道很久了。”
尤金闻言后马上便诧异地问道,
“你为什么会知道?”
“拜尔德效力于宰相大人,代号,黄昏。”
拜尔德为维罗妮卡的伤口上贴了一块纱布,停下动作后转头朝着尤金歉意地鞠了一躬。
尤金苦笑了一声,坐到了沙发上一言不发,端起了杯子自顾自地灌着酒。
赫尔曼则是静静地抽着烟斗,这个时候,他们的心情就像这个客厅一般凌乱。
只有柯克一人打破了沉默,她叹了一口气,将哭闹的小艾尔伯特抱起,递到了维罗妮卡的怀里。
“你喜欢小家伙,小家伙也喜欢你。
这就够了。”
维罗妮卡抱着软绵绵肉乎乎的小艾尔伯特,灿烂地笑了。
“重新介绍一下自己,我,维罗妮卡,一个善长制毒的毒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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