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的中秋家宴,闹了这么一出后,众人都心有余悸的,接下来都不敢放肆了,倒是皇帝,依旧眉开眼笑,十分高兴的样子,仿佛真的为两个儿子能够回京和他团聚高兴一样。
靳水月知道,皇帝就是个老狐狸,事已至此,他都下了圣旨,当然不会再表现出丝毫不快来了,虽然方才真是险之又险,但是总算是过关了。
皇帝看似心情很好,并未中途离席,一直到尽兴了,累了,宴席到了尾声,才起身离开了。
丽妃立即起身跟了上去,她怎么着也得去皇帝面前解释一番才行啊,所以说……那五十万两银子真不是好拿的。
皇帝方才虽然没有表现出不高兴来,但是心里其实是压着火气的,才回到乾清宫就对身后的丽妃咆哮道:“你这个蠢货,真是愚不可及。”
“皇上恕罪,都是臣妾不好……臣妾私心里总是希望得到皇上更多的宠爱,总是怕旁人抢走皇上……臣妾在偏殿听到皇上说想念雍亲王了,生怕到时候被敏皇贵妃和佟贵妃抢去功劳,便自作主张在大殿上说出来了。”丽妃说道此忍不住掉下泪来,泣声道:“臣妾原本是想着……臣妾顺着皇上的心意这么说,便会让皇上高兴……皇上就会更喜欢臣妾,不想自己却做了蠢事……臣妾请皇上赐罪,皇上怎么罚臣妾都好,就是别让臣妾离开皇上。”
皇帝闻言忍不住扶住了额头,这倒是像丽妃的行事作风,简单蛮横,他从前还是挺喜欢她这样的,这会子却觉得女人蠢了也不行啊,碍事,坏事。
“臣妾不知道皇上不想雍亲王回来,是臣妾错了。”丽妃再次磕头说道。
“你……。”皇帝闻言气得不成,沉声道:“你是蠢,蠢的当众说出那样的话,又当众请罪,让旁人好像以为朕厌恶极了老四一样,让人觉得朕是个苛刻的阿玛。”
“臣妾错了。”丽妃闻言哭的更大声了,一时竟有些喘不过气来,软软的瘫倒在了地上。
“娘娘。”紫鹃大惊失色,立即过去想扶起自家主子。
“皇上,丽妃娘娘好像晕过去了。”梁九功低声说道。
“朕骂她几句,她就哭晕了,还真是……。”皇帝真有些无可奈何,心中的火气倒是消散了不少,轻轻摆了摆手道:“让人送她回去,找个太医医治。”
“是。”梁九功连忙点头,吩咐奴才去办了。
“九功,你实话告诉朕,朕喝醉时,可真的说了要老四回来的话?”皇帝盯着梁九功,沉声问道。
不知道为什么,皇帝心里总存了个疑影,觉得这事有些不对劲。
梁九功听皇帝这么问,便知道皇帝起疑心了,在大殿上,他已经点了点头,现在还能说什么?更何况梁九功可忘不了自己离开大殿时和四福晋擦身而过那一刻,四福晋看自己的眼神。
他虽然是伺候了皇帝几十年的老太监了,见惯了大风大浪,却也被那眼神给震住了。
那位四福晋,虽然什么话都没有说,但是梁九功知道她的意思,他是没几年好活了,不过……也不想这几年的日子太难熬啊,皇上心里最忌惮四阿哥,无非是觉得四阿哥最出众,是皇帝坐稳皇位最大的威胁,可是皇帝……不可能永远坐在龙椅上,特别是服用了道人的丹药后。
“皇上当时的确说了,奴才听的一清二楚,只是没想到丽妃娘娘为了讨皇上欢心会当众说出来,娘娘这会都急的晕过去了,大约是后悔万分。”梁九功柔声说道。
“哎……。”皇帝闻言叹息一声道:“罢了……朕没有几年可活了,让他们都回来吧,也是时候该考虑皇位继承人的事了,虽然朕不喜欢老四,可是把他放在外头还不如放在眼皮子底下安心,到时候不管朕立谁继承皇位,都先剪去老四的羽翼,让他无法对朕的继承人造成威胁。”
“皇上所言甚是。”梁九功连忙颔首,不过老太监还是忍不住问道:“皇上……老奴说句不该说的话,其实四爷也算诸位皇子中拔尖之人,皇上为何这样不喜四爷?怕四爷来日继承皇位?”
身为太监,他本不该问这些的,可是梁九功伺候皇帝多年了,所以和旁人是不一样的。
皇帝闻言盯着梁九功,片刻后才叹息一声道:“说起来,他也是朕的亲生儿子,在诸位皇子之中,他的品行和能力都是最拔尖的,让他继承皇位,或许是最好的选择,可是梁九功……朕虽然是皇帝,可也是个凡人,朕要为大清朝的江山社稷考虑,但心里……始终向着自己最疼爱的孩子,所以才要打压老四,怕他日后成为朕所选之人的威胁,日后……不要再提这事了。”
“是,是奴才多嘴了。”梁九功闻言连忙应了一声,心里却摸不准皇帝最中意的继承人到底是谁。
从前是废太子,可如今的废太子完全没有继承皇位的可能了,那皇上现在属意的是谁?
八爷?不对!诸位皇子之中,皇上如今最防备的是四爷,除此之外便是八爷。
十四爷?似乎也不是,难道是十三爷吗?亦或者是如今皇上最宠溺的二十三阿哥胤祁?
梁九功实在是想不明白,也不敢再去揣摩皇帝的心思,看着时辰不早了,便让人送上了热水,准备伺候皇帝梳洗歇息了。
“朕好几年没有这么舒坦过了,身子好,人果然不一样。”皇帝躺在龙榻上,一脸满足的说道。
梁九功闻言脸上露出了笑容,他的身子骨也不比从前了,七十来岁的糟老头子了,换做是旁人,大多数都躺进棺材了,他也满足了,不过看着皇帝老当益壮,还真别说,他都想吃那丹药了,起码最后这几年能够活的硬朗,不过……他就是个伺候人的太监,想想还是算了。
”九功……你说要是这丹药再有用一些……十年……不……五年,让朕像现在这样,再痛痛快快的活五年,朕也就心满意足了,什么万岁万岁万万岁,长生不老……不过是世人做梦而已。”皇帝颇为感概的说道。
“皇上,那两位道长说,他们的灵丹对养身有奇效,只要皇上平心静气,静养,何止五年十年呢,依奴才看,百岁也是有的。”梁九功在一旁恭维道。
“你也学会哄朕开心了,罢了罢了,让朕修身养性,朕恐怕是做不到的,朝中诸事烦忧,哪能静养?”皇帝笑着摇了摇头,低声道:“若是太子争气,不做出那么许多让人心寒又气恼的事儿来,朕倒是愿意将皇位给他,自己颐养天年,争取活个十年八年的,不过……。”皇帝没有继续往下说了。
可梁九功却有些心惊,难道皇帝还是属意那个人心尽失,都快成为疯子的废太子做皇帝吗?
若是如此,还真是够可怕的,可皇帝就是皇帝,越来越任性,越老越不理智,他老人家想怎么做,他这个做奴才的可管不了。
……
雍亲王府中,虽然天早就黑了,孩子们也睡了,靳水月却睡意全无,还坐在罗汉榻上。
“恭喜福晋,贺喜福晋,心愿得偿。”兰珍和菊珍两人把小丫头们打发出去后,才一同下跪向自家福晋贺喜。
“起来吧,事儿才成了一半,咱们王爷一日未归来,便做不得数,皇帝虽然下了旨意,可只说了年底,到没有具体说是哪天,王爷也不好启程啊。”靳水月微微蹙眉说道。
“皇上都当众下旨了,很快便会有日子确定下来的,福晋就放宽心吧,今儿格格和阿哥们知道王爷年底就要回京了,都高兴的不行呢。”菊珍柔声说道。
“是啊,孩子们都挺高兴的。”靳水月脸上露出了笑容,她何尝不高兴,不兴奋呢。
这一招非常的险,幸亏成功了,否则还不知道后果会如何呢。
“兰珍,你告诉树畹,送二十万两银子去平郡王府,告诉年氏,这是给她和丽妃的谢礼。”靳水月看着身侧的兰珍笑道。
“是,请福晋放心,奴婢这就让人去靳府给四少爷传话。”兰珍笑着点了点头。
今儿个家宴,弘时也进宫赴宴了,这会子正在东院兴致勃勃的向自家养母宋氏说着阿玛即将回京的事儿,高兴的不得了。
“你这孩子,如此兴奋,看来是想你阿玛了。”宋氏忍不住拍了拍弘时的肩膀笑道。
孩子已经长大了,都比她高很多了,看着自己一手养大的孩子,哪怕不是亲生的,宋氏心里也格外的高兴,格外的欣慰。
“是啊,儿子的确很想阿玛,只有阿玛回来了,一家子团聚,这王府才真的像一个王府,嫡母虽然厉害,也能庇护咱们王府的,可只有阿玛回来了,儿子才能安心。”弘时笑着说道。
“说的也是。”宋氏闻言笑着点头,轻轻拍了拍儿子的肩膀笑道:“福晋这会怕也高兴极了,你理应去正院请安才是。”
“儿子知道,儿子这不是看额娘你还不知情,过来告知额娘一声嘛,儿子这就去正院,给嫡额娘请安。”弘时笑嘻嘻说道。
“去吧去吧。”宋氏笑着催促。
弘时来到正院时,靳水月正在提笔给自家四爷写信,说的便是进京一事。
“儿子给额娘请安,额娘万福金安。”弘时走了进来,躬身行礼。
“弘时来了,快坐吧。”靳水月放下了手里的笔,吩咐奴才们给弘时倒水,又拿了点心来。
“额娘不必费心,儿子不饿。”弘时连忙要说道。
“宫中家宴,谁不是战战兢兢的,能吃饱才怪,这是今儿个夜里小厨房刚做的点心,新鲜热乎着呢,吃点吧。”靳水月笑着说道。
“多谢额娘。”弘时闻言有些不好意思了,说实在的,他还真有些肚子饿了,宫里的确吃不饱,方才在养母宋氏那儿,他只顾着高兴了,没有要吃的。
“转眼间,我们弘时就长这么大了,敏皇贵妃本来还想给你张罗一门亲事的,只是……太后娘娘薨逝不久,三年内皇族众人都要守丧,不能嫁娶,要辛苦咱们弘时再等两三年了。”靳水月看着已经差不多长成大小伙的弘时,笑着说道。
“儿子不急。”弘时闻言脸一下子就红了。
“我和你阿玛早就商议过了,婚姻之事虽然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是……皇家已经是贵无可贵了,咱们实在不必太看重对方的家世,最主要的是你的心意,你能找个情投意合的福晋,那便是一生的福气了,你也不小了,是该和你说这些了,身边的女人不必多,要和你心意相通,这样一辈子才能顺遂幸福。”靳水月看着弘时,柔声说道。
弘时闻言有些愣愣的看着自家嫡母,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但内心深处却十分感动。
他虽然是个半大的小伙子,今年不过虚岁十六,但是皇族中这个年纪娶妻的的确不再少数,从去年起,他的养母宋氏就开始操心了,帮他物色的无非的女子,都是看对方的家世,至于他亲额娘……私底下也派人来过王府,书信里面和他说的更是让他难以接受。
相比之下,嫡母的一番话倒是让他感动异常。
“自己的人生大事,自己拿主意,若是这两三年内,你有心爱之人,咱们可以私下先定亲,等丧期满了再成亲,若是没有喜爱的,也不必着急……倘若不找个心爱之人,额娘总觉得可惜了。”靳水月柔声说道。
“额娘说的是,儿子多谢阿玛和额娘为儿子打算。”弘时连忙道谢,顿了顿又道:“儿子如今倒还不着急自个的婚事,儿子要等阿玛回京,要等一家子团聚后再说。”
“那也成,有你阿玛在,这个家才有个主心骨。”靳水月笑着说道。
“其实额娘也是家里的主心骨。”弘时笑了起来,道不是恭维自家嫡母,他可不是从前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屁孩了,他已经长大了,哪怕不能为自家阿玛和嫡母分忧,但是也懂得许多东西了,何尝不知阿玛这次能回京,嫡母下了大力气,否则也不会有今儿个中秋家宴上发生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