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花,开一千年,落一千年,花叶永不相见,情不为因果,缘注定生死。
要问子女此生最大的遗憾,莫过于子欲养而亲不待。伊文这小子,他一定又是偷偷伤心了。其实他没有那么冷漠,她伊文哥哥,是世间最重情的好男儿。
爹爹最近也越发沉闷了,一整天不说话,就在院子里抽大烟,怎么劝也劝不住。爹爹他应该也是在想念他过世的女人吧。
在红萝的印象里,就没有娘亲的影子,娘亲必定香消玉殒得早。她在脑海中描绘过娘亲的花容月貌,但是无从想起,无从琢磨。没人告诉她娘亲是怎么过世的,她亦不敢问,哥哥和爹爹,都是有故事的人,只有她一个人被蒙在鼓里。她若是想知道,总有一天也会知道。
红萝寂寂一笑,拍拍豆豆哥的背对他道:“我哥哥他没有限制你的自由吧,你去帮我买些教说宫廷礼仪的书籍回来好吧,我闲来无事,正好学学,等我哪天做了王府的烧火丫鬟,我也不用培训,瞬间上手。”
豆豆哥微嗤一声:“你啊,你不用学,你资质平庸,又长着一张大众脸,放在王府的丫鬟堆里王爷很难瞧得见,你要做的,就是穿的寒酸一些,打扮的土气一些,表现的恶劣一些。哦,对了,就是那天你扮乞丐的那样儿,王爷一定很快就能对你上心的。”
豆豆哥此番戏谑,红萝却上了心。虽然豆豆哥十有八九是在诓她,但这不失为一个好办法,许多事情,反其道而行之,亦能取得意想不到的收获。
“你说的我都记下了,将来事儿成了,我跟王爷成亲的那天,你可以跟来观礼,不仅可以观礼,还可以坐上座,不过礼钱还是要的,哈哈哈哈哈。”红萝放肆的笑起来,皎洁的眸光韵满了柔情。
豆豆哥:“……”见过贪财的,没见过这么贪财的!世间果真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豆豆哥咬咬牙:“好,等你见到王爷,记得问他要个签名儿!”
红萝一惊一叹:“啊,你平素不是说你不喜欢他,不崇拜他的么,你要他的签名儿做什么?难得你有如此觉悟,现在搞好关系还为时不晚啊。”
豆豆哥气愤道:“你想太多了!不是说字如其人么,我要拆穿他闷骚的本质!”
红萝:“……”还敢说她男人闷骚,这是失落落的挑衅啊。“哎,你注意言辞哈,我可是记仇的!”红萝在他头顶拍了拍。
豆豆哥,豆豆哥气晕了。
午后光景,日头西斜,北繁华大街上,人头穿梭,车马慢行,井然有序,这是湖州又一处繁华地段。遍身罗绮者,皆是养蚕缫丝的高手。湖州发达的丝织业,也正是源于此处。而此处,正是北城主道公的管辖处。
所谓有得必有失,道公虽生意做得好,却是膝下无子,只有一个十八年华的独生女。道公他夫人去得早,对这个女儿疼得紧,亦没有续弦。顾墨仰躺在马车中,马车平稳未能打断他的思绪。
前些日子与那丫头分开,至今已有徐徐半月,不甚想念,也不知她过得好不好。等办完了今日这个事儿,就早些接她回府,他经不起这撩人的相思。前些日子将那封万言书呈给了道公,道公此番邀他前来,一定是探他口风的,其实他不必说什么,道公自然懂得。道公染病在身,此番他来看他,已经表现了他的诚意。
马车隐入玉树庭中,堪堪停在道公他家院门前,看门小厮狐疑了半响,目光从顾墨脸上扫过,甚是知礼的不问,引着他进了院子。道公家的院子,与义公家很是不同,此处没有义公家那满池莲花的盛景,却有郁郁葱葱的苍翠,此种叫做低调的奢华。
顾墨微微颔首,跟着进了门,边走边问:“道公身体可好些了?”
小厮微弓着身子唯唯诺诺道:“小姐回来之后,老爷身子便好多了。”
顾墨点点头,很好。沉默了一阵,小厮挑了门帘,顾墨被带进了主屋,看来先前已经受了吩咐。
主屋陈设更是一派低调内涵。翘头案正中而立,瓷瓶中静花轻点,水月镜高挂,屋角石竹花生机盎然,所谓“房新画不古,必是内务府”,主人家以此来自谦自检。
道公已然穿戴好,坐在上座的太师椅上,八仙桌上已经备好茶,小厮口中的小姐正在一旁伺候着。见顾墨走进屋子,道公上前来方要下跪,被顾墨一把拉起。
“道公此番抱病在身,不必多礼,且先坐下,本王此番前来慰问一二,道公莫要拘谨。”
道公不用行礼,女儿家自然要行礼的,道公使了个眼色,小女盈盈拜倒,甚是温润清灵的声音传入顾墨耳中:“民女式微,拜见王爷。”
顾墨托着女儿家的藕臂将她拉起身,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素净白皙未施粉黛的小脸,并没有过多女儿家的娇羞媚态,自自然然的模样,让人心生好感。自从接触那小丫头之后,他看人越发挑剔起来,眼前的女儿家,一身素净衣裳,墨发束于脑后,只一根白玉簪子别着,看上去很是温婉大气。看来他料想的不错,道公这个女儿,的确温婉贤淑,此种做派,的确不像装出来的。
“式微是么?”顾墨挑了挑眉。式微式微,胡不归?天将黄昏,事物由兴盛而衰落,世间早有“日渐式微”一说,这名儿倒是取得有些意思,大概是得女不得子的感慨。传宗接代的香火断了,可不就是式微么?
顾墨抬起姑娘家的脸静静打量起来,眼里柔光闪烁。姑娘家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微微躲了躲,顾墨心无旁骛地想,若是真要找个帮手来替他打理后院,式微倒是个不错的选择。他有些累了,只想早些结束这一切。所谓贤女上得厅堂,下得厨房,不知道这位姑娘会不会做饭。
道公在一旁咳了咳,顾墨收回手,亦收了心。
“王爷且坐,微微,还不给王爷倒茶?”应是生病的缘故,道公脸色蜡黄,精神气不大好,但是很客气。
顾墨拂袖在一旁的太师椅上坐下,静静盯着女儿家斟茶的双手,思绪飘到了别处。‘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若是平常人家,有如斯美人儿作陪,定是很有情趣的风花雪月,看来他中毒颇深。女儿家微微一顿,螓首低垂继续倒茶。顾墨微微点头,没失了方寸,是个不二人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