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供销社当售货员的工作逐渐稳定,楚辞也开始了朝九晚五的上班生活。
而队里因为楚辞当上了售货员的消息如同一卷风引起了轩然大波,要知道,在这个年代,能够端上公家饭,吃上国家粮,那可都是有本事的大人物,像是红旗大队,在镇上当干事的刘庆民就是山沟沟里飞出来的金凤凰。
农村人天朝黄土奋斗一年,一家四口不算孩子才能分100块钱,而售货员的工作,不止有公资补助,每个月国家还发粮食,这可是一份极为体面的工作了,这镇上多少人挤破头都进不去呢。
这读过书的就是不一样,红旗生产大队自从扫盲以来,能定的下心去学习的没几个,读过初中的也就二三十个,楚辞刚从学校里出来,就是一个正式工,那可是大有本事的,以前还真小看了她。
楚辞结束了一天的工作,顺着大路走回村里,一路上受到了不少明里暗里的注目礼,关键是当她回看过去的时候,这些人又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令人费解。
楚辞头一个想法便是,不会是家里出事了吧。
脚底加快了几分,几乎小跑着回去,就发现他们家多了好几位大婶过来串门子,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
“咱们镇上的大干部回来了啊”
“看看这聪明劲儿,和别人就是不一样,一看就是干大事的人”
楚辞:……
被几个大婶用刚剥了葵花籽的手,还带着汗味,在她身上来回的抚摸,楚辞僵着脸,脸蛋被揉的通红“几位婶子来我家有事吗?”
“有,辞丫头,你也知道我家那小孙子快要过满月了,我就是想找你问问有没有红布,看着喜庆,我接连去了好几次供销社,回回都拿不上,要不然就是没货了,剩下的都是些乌漆嘛黑的,你能给婶子想想办法不?”
楚辞听后,负责布料的是那个叫秀兰的女同志,看着挺和气的,便应承了下来“成,我明天上班帮你去问问”
“喲,这口麻利劲儿,像我,婶子谢谢你了”那位婶子原本就是想试一试,没曾想她还真答应了,真是一瞬间喜笑颜开,回头提了满满一篮子红枣送了过来。
“不客气”
院里一共五个人,有两个是真有事儿委托她办,另外三个是来看热闹的,楚辞将事情记录在本子上,免得忘了,而对于那几个看热闹的来说,这姑娘不愧是吃上了国家饭的,就是不一样。
将几个大婶送走后,楚辞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对村里人的态度也有了几分了解,暗叹“人怕出名猪怕壮”不过这种行为也是人性的常态,楚辞倒也没有什么心理负担。
倒是那位婶子送过来的大枣看着鲜艳柔亮,尝一口浓郁的甘甜带着果子香味,好吃的不得了,一连吃了十多个。
沈灏放学回来,就看到一堆的枣核“姐,你去山上打枣子了?”
楚辞洗了半篮子,装进一个大海碗里“没有,我刚回来,这是村尾的大婶送的,就是刚添了孙子的那家,她托我去给她寻摸一块红布,给她孙子做满月衣裳”
“姐,这枣子可真甜,我们家就三个人,你洗那么多做什么?”沈灏拿起一个就吃,他上初中,天天啃红薯,他自己都快变成红薯干了。
“这一碗你拿去给谭家送过去,让他们尝尝鲜”楚辞将海碗塞给小弟,转头进了厨房揉面。
谁知道院子里的小脑袋没离开,反而抱着海碗偷偷伸头去厨房“姐,这不是给谭家送的,而是给谭耀明送的吧”
说完,还嘟了嘟嘴,一脸的不乐意“都说女生外向,你这还没嫁出去呢,就已经向着他了,心里还有我和爸的位置吗”
楚灏端着海碗站在窗口前,套垃着脸,混身上下都写着:我不高兴,快来安慰我。
楚辞沾了一点水,嘴角含笑,隔着窗户戳在小弟的额头上“以前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上了初中倒是嘴皮子利索了,啰嗦够了,还不快去跑腿干活”
在姐姐的打趣下,自觉自己矫情了的楚小弟哼哧哼哧抱着海碗小跑去了谭家,谭耀明上一次给了他们家那么大块鸡肉,他也并非不知道礼尚往来,只是面对姐姐亲自洗的枣子,亲口的嘱咐,他心里就是不大乐意。
谭耀明,想抢姐姐,想要我承认你,没门,我永远都是姐姐心里最靓的崽子。
谭家,一家人正在吃饭。
谭母接到楚家送来的枣子,紧皱的眉眼顿时松散开来,楚辞那姑娘她是满意的,可楚家太穷了,楚老爹一身的病,楚小弟还太小,对于四儿子来说,还真不是一门好亲家。
自家儿子自己知道,偷奸耍滑,好吃懒做,就没下地干过活,养活自己都困难,更别提再来一个拖后腿的亲家,可现在就不一样了,楚辞有了工作,这代表,她一个人就可以养活自己外加儿子了,至于她会不会补贴娘家,谭母表示那都不是事儿,那个女人结婚后,眼里都只有小家和孩子的,慢慢教就行了。
笑眯眯的将儿子将来的小舅子请进了门,然后在拿出半小包红糖作为回礼,可把一旁的沈鸽和老,二媳妇给看傻眼了。
刚才那爽朗大方的是她们的婆婆吗?不管是沈鸽也好,还是老二媳妇也罢,都酸了,眼睛有些红,老,二媳妇嫁进楚家一年多,还添了个大孙子,回娘家都没这待遇,沈鸽就更别提了。
楚灏恍恍惚惚走在路上,他觉得自己以前的认知有些错误,谁不知道村长媳妇刘翠花是个极为泼辣不讲理的,是大队上有名的泼妇,可她怎么回对自己这么和蔼可亲,还回了一小包红糖,虽然只有一巴掌大,可这也是金贵的糖啊,可比那一碗大枣有价值多了。
厨房里,楚辞将那些红枣退了核,切成碎末,就这小弟拿回来的半小包红糖,调好了馅,半盆玉米面,杆成面饼,包上甜甜的红枣肉,锅底刷了一层油,将一只手掌大的面饼贴在锅底。
面皮与热油的碰撞,伴随着火星子燃烧的声音,淡淡的香味逐渐蔓延在楚家的屋顶上方,谭小弟在院子里打水,闻着厨房里飘忽过来的香味,肚子里的馋虫都要被勾出来了。
“姐,你做什么呢,太香了”
“烙的枣干粮”楚辞拿出第一个烙好的,对半切开,小弟已经不嫌烫嘴的咬了一口,烫的他嘴皮都快要熟了,也没吐出来,一口下肚,还没尝出来什么味呢“真好吃”
“这儿有一锅呢,看你急的,嘴角都烫红了”楚辞也拿起一个咬了一口,甜甜的香味伴随着面饼子独特的面味儿,外加炙烤的外皮焦脆,满满的一大口,幸福的让人想要上天。
镇上组织村里的拖拉机把手去拉土,填土,谭耀明也在其中,尘土飞扬,累死累活的干了一个上午,就在土堆边上吃饭,大家伙都拿着冷硬的窝窝头就这咸菜吃,谭耀明拿出干粮的时候就已经引起了注意,偏偏他还吃的那么香。
味觉灵敏的人嗅到了红枣和糖的味道,当下手里的窝窝头也不香了。
见他吃的那么美,柳树沟村的柳大山捏着一个白馒头走了过来“同志,我用这个白馒头换你一个干粮行不”
柳大山是村支书的儿子,他家就他一个独苗,自小也是受宠长大的,旁人渴望的白馒头,他已经吃腻了,本来大家伙都吃的一样的,可他自小嗅觉就特灵,这不闻到了香味,立马奔了过来。
换了旁人,一个玉米面干粮换一个大白馒头,那可是好事儿,可谭耀明不一样,他这干粮可是阿辞亲手烙的,最珍贵的是心意,懂吗?
“不换”
被拒绝的柳大山不仅没走,还心里更加痒痒了,他现在就想尝尝这枣干粮到底是个什么味儿“那换半个,成不?”
“说了,不换”
谭耀明三两口将手里的干粮吃完,剩下的都在他的包里,隔绝了众人的视线,开工的时间到了,刘大山不情不愿的离开。
一天拉土的活干完,白白净净的谭耀明一身都是脏兮兮的泥土,他正要回家,就被刘大山给挡住了。
都说得不到的永远在口动,刘大山的心态无异于如此,他惦记那个枣干粮一整天了,今个要是尝不到,他非得挂念死。
谭耀明可不管他的想法思维,见他用两个馒头换一口干粮,只觉得这人脑子有毛病,顿时开着拖拉机,头也没回的离开了。
傍晚,柳大山回到家,迎接他的就是老娘和媳妇,见他对一个枣干粮念念不忘,刘大娘当下舍不得儿子这失魂落魄的模样,拿出她的存活,一篮子干红枣,和儿媳妇忙碌了大半夜,才做好枣干粮。
可当柳大山满怀期待的吃过一口后,顿时无比的失望,上午,他闻到的味儿不是这样的,到底是哪里出了错,婆媳两个茫然无措的看着儿子/丈夫在厨房里琢磨柴米油盐。
以至于后来的后来,改革开放春风吹满地,柳大山以一口香甜的枣干粮一举成名,成了远近闻名的干粮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