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商议(1 / 1)

晚间林俊一进门,便□□花截住道:“爹,娘请你有事哩。”

林俊问:“何事急忙忙的,还叫你守着门。”

春花笑道:“姐姐嫌五娘的字不好,托娘请个秀才来家教习,娘又去哪里请去?便叫我等爹回来定夺。”

林俊一听是林贞的事,抬脚就往上房里走。玉娘见他进来便问:“吃了饭不曾?可有酒了?方才我们娘几个开了葡萄酒,甜丝丝的,劲也小。大姐儿一连吃了两盅,可见是喜欢了。”

林俊道:“筛来与我吃两杯,捡写素菜来。”

“耶?你今日转性儿了,好端端要起素菜来?莫不是闺女竟像你不成?”

“同周庆泽、冯旭宁喝酒,不知哪里寻来的烧鸭,好一寸厚的肥油,吃的好不腻歪。”林俊又问,“有汤没有?”

“今晚做了满池娇并头莲叶汤。”

“拿一碗来。”

玉娘忙使丫头收拾桌子,摆了两副牙箸,坐下陪林俊吃酒。林俊不过吃了小半碗饭,痛喝了一碗汤。玉娘又叫丫头摆上四碟果子。林俊一看,分别是山药枣泥糕、果馅凉糕、香煎荸荠糕、绿茶卷儿,配着茶汤,倒也清爽。也不吃果子,只端着葡萄酒一面慢品,一面问:“贞娘怎底嫌薛六姐的字不好?”

玉娘岔开话道:“书上戏上都说,大家小姐们,哪个不是琴棋书画样样皆通?我们家又不差那几个钱,便是请他四样先生来,一月也不过百八十两银子。姐儿的模样性格都是广宁县拔尖的,才艺上也别输别人一头才是。况且,干娘那里说了好几回叫带姐儿瞧瞧,没甚本事,岂不叫京里的人看轻了她?”

林俊犹豫:“只怕累着。”

“先生请家里来,学哪样,学多早晚,还不是我们说了算?”玉娘道,“只一条,不要那孟浪轻浮子弟,唬着她我跟你没完。”

林俊听这话笑了:“还能让那年轻的书生儿进了后院?不把丫头的魂儿都勾走了?我明日就去打听打听,她针线上要请人么?一并请来了吧。”

玉娘点头:“针线上的人好找,买一个来家便是。暂没有合适的,且叫她四娘教着。她也好九岁上了,奶妈子前世吃了懒筋带到这世来,除了双福四喜,通没一个中用的。依我说,买个针线好的妇人,不拘寡妇单个还是两口子,养亲香了日后陪她出门子。也有个老妈子照看,也有人与她针线上使。奶妈子且打发了吧,我看着烦。”

家务杂事,林俊一概不管,只听玉娘分配。他原就有些酒意,听着玉娘温言一条条道来,竟困意上涌,一倒头歪在床上睡了。玉娘被哽的半日顺不过气来!巴巴儿截他进来,难道就是说家务的?既只在这里睡觉,白让她担了名声,明日那伙人还不知怎么醋呢!心里有气,也不好摇他醒来,只好胡乱睡了不提。

次日林俊睡到早饭时光才醒,洗完脸出来,见玉娘母女坐在一起挑佛经,霎时想起昨夜玉娘嘱咐的事。便坐下对林贞道:“你要什么样的先生?说来与我听听。”

林贞回道:“我也不懂,爹爹看着来吧。只教书写字的,不跟他们哥儿一样,我又不必学仕途经济,写一手能见人的字罢了。”

林俊点头表示了解,又问:“是学琴还是琵琶?女儿家学琴,怕闷着些。”

“拿起琵琶人家就让唱曲儿,爹爹看我学筝好不好?”

林俊笑道:“会唱曲儿有甚不好?你不会唱,日后郎君听别人唱去。”

玉娘嗔道:“她还小呢,说甚么郎君不郎君,她如何懂得?”

“你妇人见识!”林俊撇嘴道:“我知道有些人家,万事都不让女孩儿听到,也是扯谎。女孩儿在家通不懂事,莫非叫她在夫家跌跟头不成?”扭头对林贞道:“别信那些假正经的家训庭训的,听爹爹的没错。你若觉得不好意思,只别说出来就是,心里却得明白。哪个男人不爱才情?你没有,他寻别人去,空看着人家生儿子挤兑你不成?”

林贞无语,爹,你不能当着和尚骂秃驴……

玉娘当做没听见,只看着林贞,等她做决定。

林贞摇头道:“我不爱琵琶,非要唱曲儿,筝也能唱,比琵琶还别致些。何况我的郎君还不定在何方呢,谁知道他爱什么。”

林俊笑道:“这就对了,别学那扭捏样!爽爽利利才是大家子的小姐哩!既如此,我去寻个女先生与你教筝来。外头的秀才先生,通不会这些,得到院里寻去!倒是寻了人来,你只管挑,挑中了的买来家里陪着你就是。”

双福和四喜戳在一旁快崩溃了!哪有当爹的弄个妓|女回来教小姐的!还有谁家爹妈讲话,院里来院里去的?哦,当爹的告诉闺女,你不会跟妓|女一样唱曲儿,男人就不爱,就要去睡小老婆?啊啊啊,什么破家教啊!大姐儿将来是要去做正妻的好么?正妻跟妓|女,呃……泪流满面!

林俊说完,便要出门。玉娘问:“不吃了早饭再去?”

“去铺子里吃,前日从女真人那里收了百来张皮子,要看着他们削制去。”

玉娘推了推林贞,道:“跟你爹爹一齐去,叫他买包子与你吃。顺脚到金银铺捡些头面来,你不好戴整套,单买散的也使得。再有也要穿耳洞了,先去定了耳坠子再说。”

林俊笑道:“我有勾当①,你偏叫我带她。金银铺又不远,你娘母子坐上小轿,一盏茶功夫就到。我一个大男人,会选甚么金银家伙?”

“又不叫你选。”

林俊无奈,从荷包里拿出一块足有四两重的金锭子放到林贞手里,道:“乖姐儿,你不拘拉着哪位娘去,爹爹今日不得闲,过二日带你裁衣裳买帕子去。”

林贞接过,福了一福:“谢爹爹。”

“甚么谢不谢,我赚个金山来也是与你的。”林俊拍拍袍子,一扬手,“走了!”

林贞只好把金锭子放到玉娘手里,道:“爹爹不带我,妈妈带我去吧。”

“你那不省事的爹,镇日里跟着狐朋狗友乱窜,恨不得日日歇在院里就有空,叫带你去打首饰就没空。”玉娘一面抱怨,一面□□花,“去看轿子吧,我同你姐姐逛逛去。”

双福和四喜已经被这家人打击的不想说话了,当年她们在千户家过活时,哪见过这样的场景?丫头们还知道些……院里的事,小姐们只怕都不知道院里是哪里罢!又看看林贞淡定的样子,无力……

话说玉娘要打首饰,也是有说头的。既然决定了六月里上京,自然需得拾掇拾掇。精致的首饰衣裳,那是一日两日能得的?再说又不是吃了酒便走,少不得留三五日,又要在京里歇两天。大礼服没有五六套,怎么见人?四两金子不少了,若是打去京里的头面却不大够使。也罢,到了地头选好了,再让店家来勾账便是,谁耐烦带那多钱在身上。

因玉娘要带着林贞出门,上房登时忙将起来。先服侍两位主人吃了早饭,又引着林贞到后头换出门的衣裳。林贞小小人,不喜欢穿太庄重的颜色。选了一件葱白拥骨朵云袄子、粉色洒金穿蝶澜裙,再挂一个大红流苏仔玉飞鱼片的金项圈便罢了。玉娘却是大红缎子织金对襟袄儿,下着翠色销金马面裙。看着这沉重的布料,林贞必须相信布料作为硬通货是有绝对理由的。

林贞还小,玉娘又要显的亲热,两个人只坐了一抬轿子,一齐到金银铺前下来。金银铺的老板是做老了生意的人,玉娘一进门,先奉承道:“林娘子好久不见,气色越发好了。哟,这是府上的小姐吧?好个模样儿,天上掉下来一般。老天爷真真长了眼睛,这样通身气派的小姐,只投生在府上吧,我们再养不出的。”

玉娘道:“老葛你少浑说岔话儿,只把上好的首饰与我瞧瞧,不好我就换人家了。”

葛大娘忙迎上来道:“娘子放心,广宁县再没哪家有我们家的手艺,比京里都不差的。”

“那敢情好,我正要打些首饰上京里戴,若是我到京里丢了丑,就叫她爹来拆了你家铺子。”

“京里也没什么厉害,不过有钱便好,没钱连我们这里都不如呢。”葛大娘笑道,“娘子若要体面,便做个带璎珞的金髻,嵌上宝石儿,比官家夫人都不差!”

玉娘道:“哪敢跟夫人们比肩,没得冲撞了她们。我不要鬏髻,只要成套的头面吧。打一个攒金丝凤、一套金钿琼花、一套镶宝石梅花金簪、再一套金镶玉荷叶田田吧。”

葛大娘一面听一面写,又问林贞:“林小姐想要什么?”

玉娘道:“她小孩子家家,只要散件,头发还少呢。带鬏髻又不好看了。”

小女孩的首饰跟妇女的自是不同,都做的细细巧巧的,也有各色花纹。因要去豪门拜寿,不能让人看轻,林贞多选了嵌宝石的。这样即使首饰小巧,也能看出家底来。林贞才穿过来的时候,总想着要藏拙,免得叫人当肥羊宰了。可现实却是你若不露出来,人家只当你好欺。财富可是实力的象征!平日里在家可以随便点,但到了正式场合,有多华丽就打扮的多华丽。再说,好端端的人家正一品认你做干儿子?不是冲着钱是冲着什么?不告诉靠山咱还有钱,就等着被人抛弃吧。不管是皮草铺子还是生药铺子统统开不得在一边,命能不能保住都是两说。索性大大方方的,带着乡下暴发户的款儿展现给人看吧。若要比着书香门第来,也不过是邯郸学步。暴发户就要有暴发户的气场!金子宝石通通砸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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