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元帝把目光落在一直安静坐在欧阳远下方的欧阳宸,如今即便是听见十五这样开口,神情也不见有丝毫变化,淡淡的开口:“十一,你觉得呢?”对于这个儿子,他是愧疚的,所以自然是想把最好的都给他,之前皇后提起的孟清清,自己也是见过的,水灵灵的,倒也可爱灵动,若是十一有这个意思,他也是乐见其成的。
原本欧阳宸还不想让天元帝知道九娘的事,却不想今日召了他们进宫,竟是想给他们指婚,也不知道是谁外父皇面前吹得风,不过能有这本事的人,只怕是一个巴掌都数得过来,欧阳宸缓缓起身,往中间走了两步,然后袍子一撩跪在地上,沉声道:“回禀父皇,儿臣已经有了心仪的女子,一生只愿娶她一人为妻,请父皇成全。”脸上再不见平日里没个正经的样子,满满尽是严肃,掷地有声的回答天元帝。
欧阳远脸上的笑意渐渐收敛,看着跪在大殿中间的男子,神色一怔,随即又微微讥讽的笑起来。欧阳卿和欧阳临也是一惊,先前都以为十一哥不过是对那个妓子一时新鲜,却不想他竟然对父皇说他要娶那个妓子,还只要她一个,那女人到有什么好?
天元帝,听见欧阳宸说一生只愿娶她一人为妻的时候,身子一僵,脸色微微有些发白,睁大眼睛看着跪在大殿中间的儿子,那个自己最爱的女人为自己生的儿子,对感情的固执简直母子俩一模一样,天元帝压抑着情绪缓缓开口:“那女子是哪家小姐?明儿秋围带来给父皇瞧瞧。”
“噗嗤!”欧阳远毫不留面子的笑出声来,天元帝不悦的开口:“老八,笑什么?”
欧阳远看着跪在大殿中间不开口的欧阳宸,讥讽的一笑,然后对天元帝说:“父皇,你这不是难为十一弟吗?”
“为难?”天元帝瞥了一眼欧阳远,淡淡的开口:“你倒是说说朕怎么为难十一了?不过是让他把人带来朕瞧瞧,就为难他了?”天元帝总觉得这其中有什么猫腻,跪着的那个除了一脸坚定,再也找不出其他情绪,倒是坐着的三个儿子神色各异。
欧阳远看着欧阳宸,绵长了声音道:“这个嘛,是因为那个女子不是那家的小姐,而是帝京第一名妓,名叫九娘。”欧阳远清楚的看到在听到“第一名妓”四个字时,天元帝剧烈起伏的呼吸,笑意渐盛,他倒要看看十一弟究竟是有多在意那个女人。
“父皇,那个九娘姑娘虽说出身不好,倒却是个贴心的可人儿,上会十一哥病了,我们兄弟几个去探望的时候,九娘姑娘伺候十一哥可是伺候得很好的,想来倒是不错的。”欧阳临貌似帮九娘开脱,说情,却字里行间表现出九娘出生青楼,在男人堆里打交道,伺候人的功夫,也不过是些狐媚勾引男人的功夫。
果然,天元帝沉了脸色,本以为再不济,也是个正儿八经的小姐,却不想是那种肮脏地方出来的狐媚子,天元帝看着还跪着不动的欧阳宸,沉声道:“十一,这便是你要娶的女子?你可莫要糊涂,这些个一心想要攀龙附凤的女人,你万不可迷了心思。”
欧阳宸抬眼看着天元帝,眼底是天元帝从来没有见到过的复杂,待天元帝定神一看,除了坚定,什么都没有,欧阳宸一听天元帝贬低九娘,顿时恼怒起来:“启禀父皇,她若真是父皇口中那种攀龙附凤的女子,只怕儿臣还会高兴些,至少她还肯对儿臣动心思,儿臣不在乎她的身份,只要儿臣爱她,她便是世间最好的女子,儿臣就只要她一个”欧阳宸虽然语气不善,却字字真切,语气间对九娘无一不是维护。
天元帝神色复杂的看着欧阳宸,沉默许久才缓缓开口:“这事以后再议,明日秋围你且把她也带了来。朕乏了,都跪安吧。”天元帝有些疲倦的揉揉眉心。
欧阳远,欧阳卿,欧阳临,神色不一,听了天元帝的话,连忙起身后跪下行礼:“儿臣告退。”然后起身退出御书房。
“十一哥你刚才真让临佩服,竟然为了九姑娘顶撞了父皇。”欧阳临一脸佩服的看着欧阳宸。
“恩,十一哥真是让卿意想不到呢。”欧阳卿看着欧阳宸,想着刚才在里面时说的话,的确是出乎自己的意料之外。
欧阳宸脸上又恢复了狂妄不羁的神色,瞥了两人一眼道:“十五十六弟若若是好奇,也可以试试啊,本王也只是告诉父皇本王心意而已。”
欧阳远瞧着欧阳宸,讥讽的一笑:“但愿十一弟如愿以偿。”在欧阳远看来,欧阳宸看来这种行为无疑是愚蠢至极的,把自己最薄弱的软肋暴露在众人面前,给了敌人随时致命一击的机会。
“奴婢给王爷,皇子请安。”萍儿一身粉色宫女装扮,站在台阶下瞧着欧阳宸四人出来,笑盈盈的行礼,看样子是等了好一会了。
“萍儿姑娘免礼。”没有欧阳景在,欧阳远便是最大的,自然是他开口。
“谢王爷。”萍儿直起身子,然后对欧阳宸道:“楚王殿下,皇后娘娘请您过去。”
欧阳宸轻声道:“恩,八哥,十五十六弟,本王先走一步。”
“德子,你说十一这样子是像谁?”天元帝将身子软软的靠在身后的椅子上,神情有些疲惫。
德公公给天元帝换了一杯参茶,德公公是自小便跟着天元帝的,若说皇后了解天元帝,德公公就更了解天元帝,听了天元帝问话,斟酌着开口道:“回皇上,楚王殿下自然是像皇上的。”
“像我?”天元帝像是在问德公公,更多的像是在问自己,德公公没有回答,只是恭恭敬敬的的站在一旁,天元帝疑惑了一会,突然开口:“不,十一一点儿也不像朕!”
“皇上?”德公公被天元帝这话一惊,这楚王殿下是皇上的儿子,怎么会不像皇上,皇上这话……莫不是?
“他的性子和兰漪一模一样,一模一样……”天元帝连续说了两个“一模一样”最后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他记得当年遇见兰漪的时候,他正与父亲密谋着慕容的江山,他还清楚的记得,是在湘城的南无寺,天元帝闭上眼睛回忆起他和楚兰漪的相遇,德公公安安静静的站在一旁莫不作声。
那是三十面前的冬天,大年三十的夜晚。
那时候的天元帝才刚刚二十岁,还只是慕容王朝大将军欧阳则在外面的一个私生子,欧阳广,被父亲安排在湘城做守城之将。三十年前的那个除夕,自己一人独自漂泊在外,听说城外南无寺许愿最灵验,从来不信鬼神的他不知为何魔怔了一般,竟然骑了马去了南无寺。
南无寺在湘城的南无山上,终年不闭,欧阳广到了南无寺的时候,已经快子时了,将马栓在外面的槐花树下,大步进了南无寺。
南无寺灵宵宝殿里,三尊塑着金身的巨大佛像下,跪着一个白色裙装的女子,正一手敲着木鱼,一手数着佛珠,闭着眼睛一脸虔诚的样子,三千青丝只用根雪白的丝带略微懒散的系着,大殿内的只是偶尔传来一两声灯芯爆裂的声音,昏黄的灯光给女子浑身镀上一身金色,恍若九天下凡的仙子。欧阳广一时看痴在门口,脚下像是生了根一般,挪动不了步子。
“咚——咚——咚——”只听得三声钟响,是新一年的钟声,欧阳广恍然惊醒,正打算离开,却见原本跪着的女子站起身子缓缓转过身子,那时候欧阳广不知道该用什么词语来形容这个女子,手如柔夷,肤如凝脂,颔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眸盼兮。
“你是谁?为何在这?”楚兰漪站在殿中,一双桃花眼带着灵动的笑意看着欧阳广,带着丝丝疑惑?没有普通女子夜里见着陌生男子的惊恐与惧意,有的,只是好奇。
欧阳广看着那仙嫡一般的女子,恍若画中走出来的一般,不知为何心怦然而动,冷励的脸上难得多了温和的笑意,忍不住要调侃一下那娇美的人儿,温声道:“姑娘难道不知道在请教别人名字的同时要先告诉别人自己的名字吗?”
楚兰漪眨了眨眼睛,她自小身子不好,一年基本上一半时间都住在南无寺静养,今年本应该回去同哥哥嫂嫂过年的,奈何今年雪下的早,哥哥担心她身子经不起路途奔波,便传信让她不回去了,派人送了好些东西来,常年待在南无寺,楚兰漪单纯的像一张白纸,看着欧阳广,一身黑色长衫,倒不像是坏人。
抿抿唇,朱唇轻启:“我叫楚兰漪,你是谁,?”十六七岁的年轻小丫头,灵动可人,眼睛也不眨一下的看着欧阳广。
知道了楚兰漪的名字,欧阳广也不再卖关系,很配合的告诉楚兰漪,道:“我叫欧阳广,这么晚了,你怎么不回家在这里做什么?”虽然明白刚才看楚兰漪的模样像是在祈祷什么。
“我住在这里。”楚兰漪开口道。
“你一个人?”欧阳广不禁疑惑?谁会放任这样单纯的一个可人儿独自居住在这?
“还有我的丫鬟,桃春桃。”楚兰漪开口道,看着突然对面男人突然阴沉的脸色,正疑惑,就见欧阳广大步走过来,将楚兰漪拦腰抱起,大步往南无寺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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