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薇.沙尔顿缓步走进卧室,修长的脖颈优雅的转了半圈,环视即将属于她的房间。
房间的大小、装饰她还是挺满意的,但仍流露出些许的挑剔的眼神,要知道一个标准的贵族小姐,对于任何好东西,都没有必要表现出过分的惊喜,那只会显得她没见过世面。
这点微妙的心情,被沙尔顿夫人觉察到了,“怎么,宝贝,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吗?”
“可以的话,我希望这里能多放一些关于自然和诗歌的书籍。”沙尔顿小姐雪白手套下的纤指,指着精致的镶嵌式书柜。
“诗歌?”沙尔顿夫人感到奇怪,“宝贝,我记得你从来都不愿意读那些东西的。”
“怎么会?诗歌是心灵明亮的窗子,是人类最美好的语言。”沙尔顿小姐眼波流转,特别补充了一句,“一定是妈妈您记错了。”
“是我……记错了吗?”沙尔顿夫人困惑的眨了眨眼睛,很快醒悟,“哦,是的,宝贝,从小你就喜爱诗歌,家庭教师伍德豪斯小姐就说过,你是她见过的,最聪明,最有灵气……”
话未说完,沙尔顿小姐已体态轻盈的从母亲身前走过,推开了中间一扇最大的窗子,霎时洒进来半壁的金灿灿阳光,馥郁的花香在空气中流荡。
倚窗俯视,院子中丛丛簇簇的都是蔷薇花,白的,粉的,鲜红的,绚烂的铺满视野,生机勃勃,热情奔放。
沙尔顿小姐秀气的眉头微微蹙起,不得不说,是在有点儿太俗艳了,完全不符合和她所理解和推崇的含蓄、高雅之美。
沙尔顿夫人跟到她身边,语气充满了赞赏和伤感,“知道这里为什么叫做蔷薇庄园吗?因为蔷薇是安妮.达西夫人最喜欢的花儿,这些花都是她亲自吩咐人种下的。瞧,它们开得多么迷人,可亲爱的安妮却不在了,她一直都是个热情活泼的可人儿。”
沙尔顿小姐终于不太优雅的长着嘴巴,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暗暗告诫自己,今后的言行举止千万要谨慎,千万别想当然,一定要弄清楚有关达西先生的一切,特别是他喜欢的和厌恶的。
“宝贝你看。”沙尔顿夫人指向远处的枫树林,兴致勃勃的说,“顺着这条路,绕过林子的尽头,就是彭伯里庄园了,从前每到夏天,安妮和老达西先生就会从彭伯里来这里住几天。对了,蔷薇庄园可是她丈夫送给她的礼物呢!”
什么?这里是达西先生的父亲送给她母亲的礼物?
她从三百年后的世界穿越到这里,又置身于如此浪漫且充满爱意的地方,不就证明了和达西先生宿命的相逢和相爱?
沙尔顿小姐极目远眺,仿佛被绚烂的蔷薇和似火的枫树映红了面颊,她梦呓一般喃喃低语,“妈妈,明天,我们到彭伯里去吧……”
“彭伯里?你说你想去彭伯里?”
“啊,我是说,既然到了这里,又租住达西先生的产业,礼貌上总该前去拜访,表达一下谢意不是吗?”
沙尔顿小姐总算及时清醒过来,再度发挥了她的急智,把话给圆过去了。
“说得对!宝贝,你说的简直对极了!”沙尔顿夫人真是喜极欲泣。
她原本还担心,女儿大病初愈后总有点儿怪异,性情也和从前大不一样,现在看来,只是变得更懂事,更得体而已!
“哦,孩子们,别采的太多,吃太多草莓可是要闹肚子的,而且雨季根本放不了几天!”贝内特太太心疼的大声叫嚷。
孩子们哪里理会她,到了草莓园,全都挎着篮子,欢天喜地的四散跑开,挑选自己最满意的草莓了。
他们是来自附近一家教会办的寄宿学校,校长埃莉诺修女很得老达西先生和安妮夫人的尊重,除了提供土地、校舍之外,每年还有固定的施舍。
在这所学校寄宿的,多半都是孤儿,也有附近农人的孩子,达西先生继承家业之后,延续了他父母的善意,而伊丽莎白显然也很支持,甚至达西先生没有想到,她会答应让孩子们来采草莓。
如果此刻达西先生也在的话,看见顽皮的身影和活泼的笑声,撒满了自己的草莓园,不知道会不会惊愕的说不话来?
要知道,他一向都是安静的看书,安静的写信,安静的看风景,就连聊天,也是安静而专注的看着你,然后每一次开头都是:“亲爱的丽齐……”
想到这些,伊丽莎白带了一点点嘲讽,快乐的笑出声来。
玛丽莫名其妙的朝她看了一眼,转过身体,遮挡住阳光,继续看书。
她才不想来凑这样的热闹,她宁可留在房子里练习钢琴,可妈妈非拉她出来,说是晒晒太阳也好。
真是无法理解,为什么吉蒂也能跟孩子们玩的那么高兴?还笑的那么大声,真吵到她了,没法静下心来读书。
草坪尽头的道路上,驶来一辆豪华的马车,缓缓的停下。
马蹄和车辙的声音引起伊丽莎白的主意,但这辆马车她看着挺眼生,就问雷诺兹太太:“您认识这辆马车的主人吗?这几天是不是有客人到访?”
雷诺兹太太扶了扶眼镜,努力的眺望,到底还是茫然的摇头,“不知道呢,夫人,达西先生走的时候,并没有说过有客人要来。”
“啊,有客人要来吗?”贝内特太太有点儿慌了,“我是不是该回房换一件衣服?”
她们正在说话间,又看见马车门打开,陆续走下来几人,容貌看不太清楚,但服饰整齐华丽,应当不只是驻足看风景的旅人。
伊丽莎白稍有迟疑,还是交待母亲,“妈妈,您玛丽还有吉蒂就在这里等着,顺便帮忙苏珊修女看着孩子。”
“好,我知道了。”贝内特太太故作镇定的答应,回头又扯开嗓门叫嚷,“玛丽,玛丽,别再看了,还有吉蒂,快把手上的泥巴洗干净!”
伊丽莎白则和雷诺兹太太一道,上前迎接突然到来的陌生客人。
两拨人渐渐靠近,雷诺兹太太忽然“啊”的一声,似乎想起什么,“夫人,走在最前头的这位太太,很眼熟呢,似乎在哪儿见过?”
“哦,雷诺兹太太,请务必仔细想一想。”听她这么一说,伊丽莎白也紧张起来。
为首的先生和夫人,瞧上去有些年纪,如果是相熟的长辈,又适逢达西不在家,自己更加不能失礼了。
“亲爱的瓦妮莎,好久不见,你还记得我吗?”
“您是……”
那位夫人居然能叫出自己的闺名,还热情的快步迎上来,雷诺兹太太惊讶的无以复加,使劲的在记忆中搜索,总算在她张开双臂,要拥抱自己的刹那,想起了她是谁。
“哎呀,您是沙尔顿夫人,安妮夫人的朋友!”
“可不是,瓦妮莎,总算你还记得我!”
和雷诺兹太太拥抱之后,沙尔顿夫人便介绍自己的家人,“这位是我的丈夫,这是我的儿子兰瑟,还有女儿艾薇,我们在蔷薇庄园住下了,应该会一直住到夏天结束,特地来向达西先生和达西夫人致以最真诚的谢意。”
雷诺兹夫人一愣,“啊?十分抱歉,达西先生到伦敦去了,一周后才回彭伯里。”
“那可真是遗憾,达西夫人呢?她也跟随先生去伦敦了吗?”
“达西夫人?”
被搅的思维混乱的雷诺兹太太,蓦地想起来,女主人还被自己冷落在一旁,赶忙将伊丽莎白介绍给沙尔顿一家,“抱歉,夫人,我可真是糊涂了!这位就是达西夫人。”
“呀,您,您就是达西夫人?”沙尔顿夫人瞪大了眼睛。
她不得不怀疑,眼前衣着朴素,长相只勉强称得上清秀的年轻女子,就是富甲一方的彭伯里的女主人?
“很荣幸见到您,夫人。”听说这位贵妇是婆母的朋友,伊丽莎白忙客气、恭敬的主动见礼。
“哦,很荣幸……”
沙尔顿夫人克制住惊讶还礼,心里却嘀咕,伦敦的传言该是真的了,她虽然模样挺随和,笑容也算优雅得体,可看上去,怎么也跟“达西夫人”的头衔不大般配。
沙尔顿男爵和兰瑟分别向伊丽莎白屈颈行礼,行蹲屈膝礼的沙尔顿小姐,却趁着起身之际,悄悄望向伊丽莎白的眼睛。
令达西先生着迷的,就是这双其实算不得多漂亮的眼睛吗?
优越感和自信心,登时涨满了她兴奋的胸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