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
一声脆响,地裂,露出半柄黑色残剑,仿佛春泥里生长的种子,忽的,破了土。
欣喜,夹杂在众人轻哗中,一个个屏住呼吸,盯着那探出地面的孤残,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小的动作。
孤残,忽然“嘎啦”一声,转了个方向,那力量必定极大,地也经不住,“咔咔咔”裂了开了!旋即,又听“轰”的一声巨响,黑色光芒如泉水般冲出地面,一道青绿色的人影紧随其后!
“哇……”
“好帅啊……”
“太牛了……”
“他真的没死!”
“他活了……他活了!”
“不可思议……简直了……”
一连串的惊叹催落朱橙的眼泪,模糊了全世界,却让那持剑而立的少年身影,越发清晰!
“师父他没死……真的太好了……”
朱橙激动地无以复加,唯有止不住地流泪,并没有发现柳冰凌的目光再一次定在他的身上,秀眉间微有疑云。
“没想到……你居然还没死!”
如果说第一招下洛云能活着,啖九重感觉到的是纯粹的恼羞之怒,那么这第二招,带给他的,却已经掺杂了不小的震撼!
“怎么可能?山岭之怒,符文剑……就算没有星云兽的支持,这招剑意要杀死脱尘初期的修能者也是绰绰有余的啊?为什么……他还能活下来?他到底凭什么活下来?!”
洛云很喜欢啖九重的惊讶,那是他战斗中最好的补给,狠狠地啐出一口血痰,直起身来,全然不顾浑身上下痛不可耐的经脉,冷冷的盯着啖九重,说道:“第二招了……”
声音依然很淡很淡,仿佛在说一件轻描淡写的事,却登时将啖九重彻底激怒!
两招了!如果按照先前的约定,只剩下一招,他就已经输了!但他堂堂五圣人之一,圣海阁最高统领,怎么可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输给一个弱冠少年?!
不!绝不可能!死也不可能!
啖九重胸中的怒焰熊熊燃烧,豁然向天咆哮!那天仿佛也感受到了他的怒意,恍然间乌云密布,有风皱起。
“洛云!”
啖九重猛地停了咆哮,豁然低头,那双巨大的石坑眼睛正死死地盯着洛云。
“你这妖族的奸细……尝尝天下第一正道,圣清院玄天剑诀,第七重的剑意吧!”
雷老五一听,惊道:“第七重剑意?!那……那是‘极乐冻土’吗?!他这么着急就要使出最后杀招了吗?!”
潘逍遥眉头一皱,说道:“玄天剑诀第七重剑意已经属于‘奥秘领域’!就算是我们这些圣者也未必能抗……看来,啖九重已经被逼上绝境了!”
虚明拂尘一挥,说道:“我总感觉事有蹊跷,啖九重为何对这孩子杀念如此强烈?我印象中,啖九重虽然暴戾,但绝非是这种非要置人于死地的凶之徒……到底是什么改变了他?”
“都已经到了这种时候,感慨还有什么用?赶紧带他们撤离吧!”
法连大师一声令下,四道光芒仿佛四道绳索,牵着防御阵法这粒巨大的圆球,载着百多人,急速飞离圣海阁境界!
而就在他们脱离圣海阁,刚刚进入雷音阁境内时,身后忽然传来一阵冰凌交错的巨响!
“天呐……”
“这……这到底是什么样的力量?”
秋一笑,袁小龙,所有人的目光都已呆滞,本已一望平川的圣海阁,忽然间垒起了万丈高台!那高台,是土,是冰,像山,像建筑群,是完全由星能构筑而成的奥秘世界!
没有人可以擅自闯入,没有人可以轻松逃离,那是圣者创造的神秘空间,想解开,只有一个办法,杀了啖九重!
但这显然不可能……
雷老五将锤击得“咔咔”连响,维持着一道雷波屏障,骂道:“老憨子!干嘛非得使出这招?!要不是我提前设下雷界,雷音阁都得被他变成‘极乐冻土’的世界!”
“秋师兄……什么是‘极乐冻土’啊?”
防御阵法里,袁小龙呆呆地看着眼前如山一般压下来的冰土世界,怔怔地问道。
秋一笑微微皱眉,即使身形相对于其他弟子要稳重得多,但神色之中明显也有掩饰不住的惊恐。
“……我也是第一次见着‘极乐冻土’。”
秋一笑感觉喉咙有些干涩,吞咽了一口口水,继续说道:“我曾经听苍印首座说过,人类修能者达到大化境,就能创造属于自己的星能世界,它可以隐藏于天地之间,不为人知,也可以显现出来,成为至强大的招意——‘奥秘领域’!”
“奥秘领域?”
袁小龙,诛魔七侠,乃至其余所有弟子都把目光投了过来,神色很是期待,对这个陌生的名词都深觉好奇。
“奥秘领域,绝对力量,修能者自己的世界,自己就是宇宙,是绝对的主宰,是一切规律的唯一掌控者!”
秋一笑言语中极其明显的激荡,将众人的情绪瞬间点燃。
全场,尽皆震惊。
袁小龙连嘴都没有办法合拢,半响,才大是骇然地问道:“……那身处‘奥秘领域’里的一切,岂不只能任由啖九重生杀?!”
秋一笑皱了皱眉,似乎答不出这个问题。他也是头一次见着传说中的‘奥秘领域’,更别说了解其间的生死规律了。
“那也未必……”
潘逍遥听了此问,玉扇“啪”一下打开,摇晃几下,说道:“‘奥秘领域’不同别的技能,是完全的境界压制,如果修能境界比创造者低上许多,那生还的几率确实不大。不过,这‘奥秘领域’里的世界就像创造者的胃。有些东西虽然嘴巴能嚼烂,喉咙能吞咽,但吞到胃里未必可以消化。说不定,还会让人大病一场,甚至一命呜呼。因此,创造者如果发现吞的东西不好消化,那肯定会把它吐出来,绝对不会任由其危害自己的身体。”
比喻很浅显易懂,众人听得明白。不过,疑问也很明显。
“那么,什么样的东西才算是‘不好消化’的东西呢?就像你们想问的,洛云,能不能算不好消化的呢?”
潘逍遥自己提出了问题,转而微微一笑,说道:“完全……不可能有生还机会!”
众人大骇,一个个面面相觑,却不知为何潘逍遥还能笑得出来。接着,又都把目光投向那片冰冻的世界,只觉得那冰面上反射的光芒,那么寒,那么叫人惊惧不已。
“不会的!我师父不会死的!你这个笑嘻嘻的坏人,我师父一定比你活得长!呜呜……不会死的……我师父一定不会死的……”
朱橙呜呜地哭,哭得众人耷下了眉头。蓝英抚了抚他的肩膀,神色也很哀伤。虽然她并不明白啖九重为何一口咬定洛云就是妖族的奸细,这结果总归不是她想看到的。至少,那个不太懂礼貌的少年,曾经救过她的命。
看着难受安慰的朱橙,柳冰凌的眸子似乎有过一丝黯然,然而,当她发现初瑶依旧一脸冷漠地看着极乐冻土世界时,眉头就皱了起来,好像陷入了沉思……
其实,关于奥秘领域,有一点潘逍遥并没有提到。
那是至强者的技能,相当于生吞敌人。没有足够的把握,绝对不会轻易施展。因为,如果对手足够强大,被破开世界而出,那便等于开膛破肚!虽然不至于肝胆肠流一地,但身体中星能结构的破坏,对修能者来说将是完全致命的!
不过,啖九重对洛云施展,似乎怎么想也不可能有这种极端的可能。所以,潘逍遥并不打算解释这一点。
事实已像盖棺定论,在时间不断流失,日渐西山后,洛云的死讯,已经铁板钉钉。
“他娘的啖九重,杀一个魂定巅峰还那么半天!极乐冻土世界怎么还不收回去?!”
雷老五等的有些不耐烦了,不过,他显然不敢托大,双锤不断敲击,时刻保持着雷界的最高防御力量。
“老啖这人脾气就是执拗得很,说不定在世界里头和洛云又在搞什么三招六招的比试……我反正是不想等了,虚明道长,咱先把防御阵法撤了,让这些先都散了吧!”
潘逍遥的建议并没有任何问题,不过,虚明的眉头却似乎一直没有松开过。他紧紧地盯着那片冰光世界,深深地吸了口气。
“我觉得这家伙命硬得很,说不定,极乐冻土世界也未必就能灭了他……”
潘逍遥不以为然,说道:“哼……就你信命!老雷,咱们撤阵!”
“我也信……”
恰在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法连大师说了句话。语调平静而安稳,他不凭感觉,不需要征求任何人的意见,仅仅以他那双锐利生光的眼睛,评判一切。
五圣宗门,以圣清院为首。五圣人,却以法连大师为尊。他既开口,无人不从。
“哎!一群老混蛋,真是越老越固执了……”
潘逍遥打开了扇子,浑然不觉自己那把潇洒的胡子百年前就已经全部银白了!
然而,却就在他满腹牢骚之际,一道七彩色的光芒,在极乐冻土世界的中心,悠然一闪……
“啪!”潘逍遥猛地收了扇子,盯着那抹七彩光芒,神色很是凝重,讶道:“不会真的还有奇迹吧?!”
虚明道长则是白眉一挑,精光四射的眸子里盛满了期许,看着那抹七彩光芒忽又消失,身形骤然暴动!
紧接着,法连大师、潘逍遥也紧随而去,化作三道豪光,扑向那片冰光世界……
他们去做什么?是为了救洛云?还是别的,不为秋一笑等人所看穿的动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