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酒量,吴楠自认不怎么样,但是在武鸿詹面前他却头一次觉得自己原来这么能喝。
只见自己这边摆着三个空坛子,而武鸿詹那边仅仅喝空了两坛就已经开始说起了醉话。
“我,武鸿詹!生平,”武鸿詹提着酒坛,想要站起了,折腾了一会,便又作罢,继续说,“生平最不待见那些发国难财的人!你们知不知道,现在万安最缺的是什么?”
吴楠摇头,秀娘笑而不语。
“我告你们,是盐!近几月,沿海的几个盐场,不是天灾就是人祸,产盐量锐减,再加上几条官道毁坏不通,有不少地方开始缺盐,囤积居奇,哄抬物价的是层出不穷,其中尤以万安最甚,这盐价翻了几番,再这样下去,别说普通百姓,富人家吃盐都得精打细算了。”
说完,武鸿詹恨恨地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不顾秀娘阻拦,又给自己满上。诚然,他所说的有几分夸张在里面,但是也八九不离十了,最近沿海的几个大盐场受到长期雨天的影响,再加上海盗猖獗,是不是的还有百姓闹起义,这盐场的生产受到很大影响,而全国几座大城市的用盐都是来自这里,尽管已经尽力调配,但是仍然不足以缓解缺盐的状况,再加上不少官宦勾结商贩大肆屯盐,哄抬物价,无异于雪上加霜。
“大有的盐不是官营么,怎么还会出现囤积居奇哄抬物价的情况?”吴楠有些好奇,在他的认知里,盐铁官营有一条就是为了杜绝囤货的情况。
“哼,官只是负责收购,卖不卖卖多少还不是商家说了算,你给他们定了收购的量,他们完全可以在上报官府的账簿上做手脚,等盐价高涨,屯下来的盐全都私贩出去了,再者,新皇登基没少借几个大商贾的力,近些年管的也就松了些,他们却好,不知感恩,反而变本加厉,这些商贾,为了利什么不敢做。再说,你以为这官商勾结是说说的?”说到这,武鸿詹就气不打一处来,“朝中的高官,有几个背后是清清白白的?这些富商,有几个不是身后有高官扶持的?想必你也听了,前些时候有商人发现了盐井,数量还不少,只是晒出来的盐不能吃,所以这事也就很少有人提了。我告诉你,这些盐井对外说是几个盐商合伙挖出来,实际上,背后的人就是信平,她最近正在广招人才,怕是要研究出一个法子。。。”
“武公子,你怕是喝醉了,我看时间不早了,两位也该早些回去歇息了。”武鸿詹本想继续说下去,结果却被秀娘打断,此时,他似乎也意识到刚才说的有些多了,有些话实在不该让吴楠听了去,于是也就闭口不再作声。
“哈哈,武兄果然是忧国忧民之人,一身浩然正气让人佩服啊,不过,今日的话也就我三人之间说说,权当是醉酒之言,”说着,吴楠已经把武鸿詹手边的酒坛拿了过来,“武兄还是少喝些酒为好,让秀娘担心就不好了。”
说完,吴楠便起身,朝两人作揖道:“时候确实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说起来,已经两天都未曾回家了,家里还有位在等着呢。”
“好,日后有机会再一起痛饮,今晚就先如此吧。”武鸿詹也起身,将吴楠送了出去。待目送吴楠离开后,武鸿詹反身又回到了船里。
“武郎,你今晚说的那些话,怕是有别的用意吧,”秀娘已经起身去沏了一壶茶给武鸿詹醒酒,看到他回来,便笑着迎上去,“你平日里,酒量可不是这么差的。”
“秀娘,果然什么事都逃不过你的眼睛,的确,我是有意透露信平招揽人才的事,若是这吴楠真的有意,想必不会放弃这个大好机会,即使他不会采盐的法子,能在信平府混个门客想必也是可以的,”武鸿詹结果秀娘递过来当的茶杯,抿了一口继续说道,“我只是想看看他到底是不是如你所说的抱着什么目的接近我,若真有,想必一个信平公主要比我这个武将之子更合他胃口,那时,我便不再和他有任何瓜葛。”
“既然如此,从今往后互不来往岂不更省事?”
“如果你错了呢?”
“看来,你倒真有意与这吴楠结交。”
“虽然与他只是一面之缘,但总觉得他与大多人有些不同,即使是士人,在达官显贵面前也免不了恭谨卑微,像他这般的,少见。”
的确,来自后世的吴楠具有后世人的自信与尊严,平等的观念早已生在骨子里,与这个时代的人面对强者时的卑微是不同的,纵然你是天子,也难以让一个无时无刻都在受平等观影响的人放下他的尊严,甘心向你跪拜,更何况你还不是天子。
吴楠这边,离开画舫后,他的脑子一直没停过,今晚收集到了几条不错的信息。首先,这大有的盐已经开始出现短缺的现象,盐价也开始上涨,其次,听武鸿詹的意思,万安附近该是有不少盐井,据此推断一下,整个大有境内应该也不缺乏井盐,但是这个时代却缺乏有效的采盐手段,而这点是最重要的,恰巧,他就知道那么一个采盐的古法,虽然自己没实践过,但想必还是靠谱的。
现在,他只需要寻一个合适的环境备好所需的物品将这个法子完完全全复制出来,然后,下一步该做什么也就好说了。此时,一个女扮男装的女子出现在脑海里,对,信平!武鸿詹说信平在招揽各方人才,正好自己七日后要上门拜访,想必这采盐的法子要比那么一首诗更受信平重视,如果。。。这么想着,一个逐渐清晰的计划便浮现出来。
心情大好,吴楠哼着这个时代并不存在的调子往家走去。
吴楠对他的计划很有信心,他觉得自己从后世带来的技术是会受到重视的,尤其当这些技术可以解大有燃眉之急时,甚至在日后会让大有更加强大。对于现在的吴楠来说,走科举之路是不现实的,首先,书写就是一个问题,其次,他从未接触过这个时代科举所涉及的各类书籍,所以上了考场完全抓瞎,让他现在准备,那万万是做不到的,他不想再来个十年寒窗了,虽然后世都是十几年寒窗来着。
当然,他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个计划可能会遇到的变数,他现在只是一介平民,如果手里攥着什么这个时代所不具备的技术,那么,绝对少不了对他虎视眈眈的人,而以他的能力,是很难应对的。然而,以他现在所掌握的资源,无论是人脉还是财力,都注定他不太可能将计划进一步完善并付诸实施,所以,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回到家,吴楠却发现院门已经从里面拴上了,想来,大概是兰儿已经睡下了。吴楠围着院墙转了一圈,发现不太可能徒手爬上去,于是就老老实实地回到门前,叩响了三声,等了没多久,便听到院里传来了脚步声,看来兰儿还没有睡下。
待门打开,吴楠便看到一脸倦意的兰儿出现在了他面前。
“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吴楠迈步走进院里,朝正准备关门的兰儿问道。
“一时睡不着,就想着帮楠儿把书桌收拾一下,结果一时没忍住就写了会字,转眼竟这么晚了。”
“这两天自己一个人在家没发生什么事吧。”
“没,就是今天有些士人说是要见您。”
“见我?”
“嗯,今天正午时候,几个自称是明德学堂的学生说是您的同窗,想要见您一面,说是听了您昨天在云梦泽作的诗,对您钦佩有加。”
“你怎么说的?”
“我说您今天不在家,请他们晚些日子再来。”
“嗯,以后他们若是再来你就告诉他们我得空会去拜访他们。”这明德学堂的学生大部分都是官宦人家的孩子,以后是要走上仕途的,现在有必要多接触一下。
嘱咐兰儿早些休息,吴楠简单洗漱一下之后便回到卧室一头躺倒在床上,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睡梦中,迷迷糊糊地吴楠梦到了自己的父母,还有自己的主管,他不明白为什么会梦到主管,大概是有些工作没处理完潜意识里一直担心被主管责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