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释玄的脑袋里乱糟糟的,像是被抽象艺术家塞了一团乱七八糟的颜料,把他的记忆冲搅得混沌不开,眼前又是那片熟悉的蔷薇花园。
林释玄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变得那么温柔,他已经失控了。
“我的薇薇新娘,”他轻轻抹开女孩儿脸颊上的泪,“我好想你……”
是墨清玄,眷念蔷薇的少年就是他,永远在淋漓朝阳和满园蔷薇里流连忘返。
他泪眼朦胧地轻抚着少女那模糊的轮廓,只有这样才能守住他最后一份安全感。
“清玄~”蔷薇少女的红唇已经被慕花少年深情地衔住。
看来墨清玄不想留给山海薇一点点抒情的时间,他们见面的时间真的很短。
墨清玄突然变得越来越暴躁,他死死地掐住女孩儿的手臂,下颌的肌肉起伏跌宕。
山海薇的红唇越来越鲜艳,鲜艳得就像快要滴下来。
“滚啊!”墨清玄一把推开憔悴的女孩儿,他爬到一边愤怒的撕扯自己的头发,像是一条绝望的疯狗。
“林释玄!”
“林释玄不在哦,雅娅小姐。”
他慢慢地站起来,像是被着魔的人,他拧着头望过来,不忘记发出怵人的嘲笑。
“雅娅,走开,这不关你的事!”康叔如临大敌,他赶紧拖开不知所措的长发少女。
“那个傻丫头,你快给我过来!”康叔才发现还有个山海薇坐在地上傻笑,她嘴角的鲜血格外刺眼。
“不用这么紧张啦,”傻里傻气的山海薇把他逗的四仰八叉,“山海薇哟,我最心爱的玩具,你傻得要让我厌倦了呢。”
“厌倦……”山海薇的笑容渐渐凝滞,“你不是清玄!”
“你怎么还是那么可爱呢,我都不忍心扔掉你了,”他靠近了山海薇的额前,对着她的耳朵吹气,“你被我用完了。”
“小妹,到底有没有办法?”康叔急得焦头烂额,“现在念“清心咒”有办法吗?”
“我有神经创伤,效果太差了,除非墨清浊肯来帮忙!”那名年轻的妇女焦灼地寻找那神出鬼没的黑镯子。
“镯啊,请帮帮清玄吧……”
山海薇正死死地掐住墨清玄的手。
“叮铃铃、叮铃……”那抹净世之声再次出现,只是这次终于不再转瞬即逝。
墨清玄突然抱头痛哭,他痛苦而无助地牵着山海薇的手。
“小妹,那个丫头可以激活墨清浊!”康叔的眼神里全是吃惊,“我的老天爷啊!”
――“叮铃铃……”
――“‘墨清浊’复苏。”
――“匹配墨家子嗣,林释玄。”
――“强行传呼。”
林释玄手上的黑镯金光大盛,墨迹在林释玄的布袍上层层铺展,宛如掉进玻璃水壶的一滴墨水。
――“清除‘暴君’。”
――“条件‘清心咒’〔0/1〕”
“小妹,快唱啊!”康叔的激动早已经无法按捺。
“毋清心,酒断肠,鸿尘落尽,还一生轻。”
年轻的妇人一头黑丝被狂风吹得张牙舞爪,圆润的歌声却戛然而止。
“怎么还没有作用啊?接着唱啊!”
“下半句要给释玄灌酒的,没有酒的话,清心咒会反噬!释玄会永堕心魔的!”
“那到底该怎么办才好啊?!”焦躁的中年人像掉进油锅的蚂蚱一样跳来又蹦去。
忽而血衣招展,鲜艳的少女直欲染红彼方昏暗的江山,她坐拥着迷惘的少年,恨不得把自己揉进去。
镣铐还在,她很开心这一路上自始至终都是他的人。
刺入血肉里的手铐上爬满醒目的血丝,她的睫毛也似挂着鲜血,她的一切一切都忽然变得比原先要更加鲜艳,就像是被嚼碎的花瓣。
“卿宁死,携方舟,无酒消愁,奢一生情……”
凄楚而又婉转,是泱泱红尘吃痛的嚎啕。
“好啦,我们现在真的要谁也不认识了,刚刚的话我是对清玄说的,如果他还记得我……”鼻子一酸,又要大事不妙了,她赶紧回头。
“我真的要走了。”
像是对自己的最后通碟,山海薇起身迈向了船边,她小心翼翼地褪出那对娇俏的赤足,可干涸的血迹依旧沾在脚踵上横行。
“你停下……”林释玄被这该死的患得患失搅得心绪不宁。
梦境和朝阳是满园蔷薇最好的背影,也许这样是最好的道别方式了。
“那么……”,蔷薇丛里的少女泪眼婆娑,却依旧巧笑嫣然,“再见啦。”
“我记得你!”
陡然间,林释玄的黑暗世界里像是拨开云雾见天日,他又能看见乌云后面那一抹绮丽的彩虹,像是她熟悉的泪脸。
“扑通……”
可怕的落水声哗然大作,没有人清楚少女这荒唐行为的目的。
“傻丫头!上来呀!”康叔跟着冲到船栏边,他突然歇斯底里地嘶嚎。
“于己,我给你一个交代!”他毫不犹豫地扑进浪潮里,愤怒地在浪花里一顿乱抓乱挠。
“秦康!”年轻的妇女焦急得一塌糊涂,念咒对她来说太耗神了,她已经无能为力。
“秦有鸣,把你爸拉回来啊!”她也开始歇斯底里了。
秦有鸣完全看傻了,他慌乱不迭地抱起救援绳冲到船边,“爸,快上来啊!”
水下的那头猛虎恍若未闻,他不依不饶的揪着河水的衣领,凶恶地逼问着山海薇的去向。
“有鸣,你看着释玄,我下去把叔叔拉上来!”突然出现的短发少年早已经把救援绳的另一段扎在自己的腰上,他推开船边的秦有鸣。
“兴义你滚开,老子的老子,老子来救!”
秦有鸣一把夺过栓紧的绳子挂在腰间,一跃跳入了那被狂风激怒的江潮里。
那头猛虎被落水声惊醒。
“臭小子!”康叔一把逮住落水的秦有鸣,“滚回去!”
“爸,你要干嘛?!你疯了吗?!”秦有鸣反手揪住他老子的衣襟。
“救人啊!”
“你根本救不下来!她就是想死!”
“呀啊……”中年人更加焦躁地翻操着水面,他不会相信秦有鸣的胡言乱语。
“雅娅,快和你弟弟把他俩拉回来啊!”精疲力竭的妇人费力地呼喝着两姐弟。
“嗯!”
憔悴的妇女被卸走了最后一口气力,她沉重地跌落在另一边的船栏上。
视线逐渐模糊了,她快要丢去最后一丝清醒,只有洋洋洒洒的墨迹还在发疯的林释玄身旁纷飞。
她的眼皮终于也耷拉下来,也许短时间再也睁不开,强烈的困乏已经让她失去了对局势的控制。
“陈子岚那个家伙在哪里……”在最后一刻,最深的疑惑在意识里炸开,但她已经无力解答。
墨水的束缚渐渐松脱,像是褪去的艳丽衣袍,林释玄被放开了栓在身上的最后一段缰绳,他不受控制地在低吼。
“就该是这样啊!”
得意的军靴和金属甲板打着优美的四分节拍,陈子岚踩着呼啸而来的雨点降临在小小的船面上。
一时间大雨倾盆,浪花哄推着孤船,雨点和金属狂躁的碰击声死死地压制着陈子岚放肆的笑声。
“终于出来了……墨清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