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要杀你,我当然乐意来帮忙啊,可我差点中了你好几次的道,他们低估你了。”
“那看来你没有低估鄙人啊,什么时候发现的?”
“能看到山海薇我就已经知道出问题了,而且纯三岁劫你劫得可太轻松了吧……”陈子岚越讲越轻狂,像是成功被恶魔教唆的傀儡,“你一定在先遣的那条船上,还利用你妹妹的命来唤醒暴君!对嘛?!”
“我不得不承认,你很聪明。”山海伦没有确认或是否认,而他也已经记起那个身负冤屈的氏族,“请让鄙人想一想……你一定就是陈子岚了?我记得你的神鸣已经死了,为什么会在这里。”
“哈哈哈哈……原来你还记得那个被你满门抄斩的陈家啊?”陈子岚的笑声若痴若狂,他驾驶着矿工hoe步步紧逼,一圈一圈的水纹被他踩上天空,又慢慢飞逝于烟雨里。
矿工hoe僵硬地抬起那截血黑色的巨爪,对于作业机体来说罪恶熬炼负荷太大了。
“你知道我有多想杀你么?!!”陈子岚的声音颤得很厉害,像在哭泣却更似是愤怒。
“滋滋……”禺疆SCC抽出惊天一矛,放肆的电弧宛如地中悍龙。
“鄙人说过,深表遗憾,你被他们骗了。”
“到现在为止,你还想玩弄我?!!”
“随你怎么说好了。”
“那你赶紧去死好了!!”罪恶熬炼的黑紫光芒灼灼欲滴,像是沉沉雨幕里流淌的岩浆。
“鄙人劝你快停下,病状已经把你敢上死路了。”
“你怕了?没有用!审!”矿工hoe伸出罪恶熬炼凭空一抓,玻璃碎裂的声音震耳欲聋。
“快住手啊!爷爷在他枪下!”
沉重的踏水声响起,铁链的嘶鸣也穿插其中,林释玄好不容易爬了出来。他一把抓死身旁的树藤,累得连喘带嚎,“给我……停手!”
雨幕重重,却根本无法影响林释玄辨别那个虚弱的身影,老人瘫在风雨中昏昏欲睡。
“林释玄!你也要挡我?!”矿工hoe的红灯照了过来。
电光默默地吞吐着,山海伦把悍龙矛收在禺疆SCC背后,它的匣子微光闪烁,“他已经疯了。”
矿工hoe再次瞪住了禺疆SCC,罪恶熬炼邪光大作,轻而易举地盖住雨林这昏暗的一隅,“山海伦,受死!”
“咚、咚、咚……”
雨荡青冥,漪涟依旧,是心跳的声音,频率已经濒临死亡。
“嘎吱~!”
突然响起奇异的金属扭曲声,矿工hoe不堪左手上的重负,被罪恶熬炼死死地押倒在地,它摆着最难看的姿势拖着左手手臂。
禺疆安然无恙,雨水依旧牵绊着它高傲的身姿。
“审判失效……罪恶熬炼,不承认你。”
“我姓陈!它不承认我……能承认谁啊?!”陈子岚绝望地嚎叫着。
“你冷静点。”禺疆拨开层层树冠,和那头笨拙的钢铁巨兽错身而去。
“熙枭,你很害怕么?”山海伦忽然莫名地自言自语。
“山海伦!你给我回来!”矿工hoe一脚压断左臂,红色的提示灯剧烈颤动,像是呼痛一般在哀嚎。
禺疆没有为那惨烈的行为回头,陈子岚的坚持没有意义,他已经病入膏肓了。
“你今天放了太多血,会产生神经失衡,停下吧。”山海伦太要熟悉这病状了。
“该死!”可矿工hoe的平衡已经严重失控,陈子岚临时拔起它身后的巨锄插入身旁的树根下,稳住了机体轴心的摇动,“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东方的天空山火已去,虽不再张扬,但天空的席位却依旧被忧郁的乌云占满。
禺疆踏起万般水花,幽蓝的灯光扫了一眼林释玄,又渐渐消散,士兵们安静地跟着它前往东边。
“把阁老接过来,安静点送阁老上路吧。”
“慢一点啊……”
昏沉沉的天色里,人群和灯光越走越远,林释玄争分夺秒地在人影里寻找爷爷,也许那会是是最后一眼了。
“再快点!再快点啊!”林释玄声嘶力竭地斥责他的手臂,怎么能爬得这么慢?为什么脚镣要这么重啊?
“扑通!”
天太黑了,一不小心就摔进了禺疆踩出的水坑,林释玄的脸上已经被汗水和泥水涂得乱七八糟,他拼命地刨着泥巴去抓那台被丢弃的对讲机。
营救已经没有希望了,他只有最后一个问题,他的手越来越颤,对讲机差点掉进水里。
“伦少爷,求求你回答我,爷爷能活下去吗……”
――“鄙人很不想骗你,但是可以告诉你,你能活下去,珍惜吧。”
“混蛋,你这是什么意思啊?!”林释玄忍不住破口大骂。
――“意思就是说你,自由了。”
“那我爷爷呢?”
――“祝你好运……”山海伦不想和这缠人的小子磨下去了,“把他的设备干涉掉。”
“山海伦,我爷爷要是出事了,我就要你死无葬身之地!拿去喂野狗!你会不得好死!”林释玄抓死对讲机狠狠吐出这些话。
他竭尽所有的狠毒威胁,爷爷从来不让他说这种话,可对讲机里再无任何响动。
林释玄抱住失灵的对讲机,无助地跪在杂草丛生的水洼里,被雨点惊动起来的水花轮流着鞭挞他,林释玄又快要哭出来了。
如果有纯三岁那么强就好了,这些人根本就不可能那么嚣张啊,他尽可以慢条斯理地撕开他们的企图,可他就是没有这么强啊。
可幻想这些有什么用,如果二哥在这里就好了,他一定有办法。这种时候唯有强者才受欢迎,有什么理由唾弃他卑劣的杀人欲望,他杀的人都是为亲人杀的,只要他看见亲人活得自在,就算所有人都在诅咒他也无关痛痒。即使堕落成魔,也是那种护短得要死的那种恶魔,是见不得亲人受一点委屈的那种恶魔,那算是恶魔吗?
“我要成为……强者啊!”林释玄委屈地痛嚎着。
要是能成为二哥那样的人就好了,强得可以那么任性。
“臭小子,嚷嚷什么?”
林释玄被突然的声音吓得怔在原地,他赶紧扭头找它。
三层楼高的矿工机甲瘫坐在树丛里,被他压折的树冠一层层盖住它虚弱的作业状态提示灯。
层层叠叠的叶影里依稀可见洞开的舱门,陈子岚坐在里面看不清轮廓,他被模糊不清的液体淹没了。
“陈大哥……”
“小子过来,帮我个忙……”
“等等,我这就来了。”陈子岚喜出望外,他又看见了新的大救星,疲倦不堪的身躯又焕发出新鲜的活力。
杂草和泥巴被一卷一卷地拔起来,那是林释玄攀爬的借力点,手铐和脚链已经限制了他所有的有效运动,可林释玄已经不觉得累了。
“小心点,别碰到罪恶熬炼……”陈子岚的声音听起来很虚弱,“会疼死你的……”
“嗯!”林释玄轻轻松松地避开了那只邪门的巨爪,他一把抓住了舱门的手把。
“陈大哥?!你怎么……”林释玄终于看清了陈子岚的样子,浑身上下血肉淋漓,像是刚从血山里滑出来。
“对不起,我骗了你们……”陈子岚垂眉低叹,他变得多愁又善感,曾经的气焰早已经耗尽了,“劫船的时候,我和你们说我不能开机甲……我还骗了你们很多很多……”
毕竟是个血气方刚的大汉子,说话却拖着老长的哭腔,他实在是无可奈何这虎落平阳之势了。
――“是他激活了病状让他重新驾驭神鸣,只是‘罪恶’十年以前就一直不承认他,他的复仇执念太重了。”
“墨清浊!他明明已经出来了,为什么把他压回去?!”陈子岚的业火又蹿上眉梢,一阵气血翻腾让他面色越来越差。
――“没有人真正控制得了他,他每多出来一分,对释玄的威胁就多一分,”墨清浊叹了口气,“他引来的灾难是全人类族群的。”
“清浊先生,请您帮帮我吧!”林释玄哀求道,“如果他能救爷爷,就请让他出来吧!我发誓拼命也会抵住他!我已经好几次扼住他了!”
――“不行。”
“我就知道这该死的老头不会同意!”陈子岚握住林释玄的手,强行给他塞了一把小刀,“林释玄,给我放血!这该死的老头靠不住,那我来!!”
――“刚刚是极限放血,你已经神志不清了,我不说这一次不输血的情况下你会死……血流到理智临界线的时候,没有血量的供给,你会真正的……六亲不认。”
“别废话,快扎我的脊脉!”陈子岚瞪着血红的眼睛望向林释玄。
“我……”林释玄皱着眉踌躇不前,陈子岚刚刚的确疯了,他已经明白了话里的一些意义。
――“孩子,这刀下去就等于杀人了,而你杀的这个家伙发起疯来是不会顾及你爷爷的。”
“林释玄!别信这个黄眉老半仙,他的愚蠢会害光你们的!”陈子岚好想让这个家伙闭嘴,他害怕没人理解他的赤诚,“我好不容易才挽回阁老,每一步都这么难!你难道看不见么?”
林释玄闭上了眼睛,他的脑子里翻江倒海,像一池化不开的浆糊,他怒眉一拧,咬咬牙。
“哐当。”
那把刀子被他丢到了下面,撞到了矿工hoe的铁壳发了清脆的声响。
“对不起……我让你失望了,陈副官。”
陈子岚血肉淋漓的脸庞就这样怔住了,他痛苦地揪着眉毛,林释玄阴郁的脸已经让他难以置信。
“你不相信我了么?林释玄……”他的声音很颤,他是那么尊重这个孩子。
“……”林释玄不知道该回答些什么。
“没事……你走吧。”
陈子岚又抽出来一把刀,他似乎早有准备,刀片入肉,他一声不吭,皮肉之苦早已经赶不上恻隐之痛了。
“陈……”
陈子岚一脚把林释玄蹬下去,舱门又渐渐合起来。
――“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