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如虹,杀气如风。
南谷口处,石城一夫当关。
两个时辰前,叶闻柳带着十多人直接越过石城追击柳芊芊一行人,石城虽有心阻止,却奈何却被二十名御气境叶家堡弟子联手拖住,无法脱身。
石城心急如焚,眼看着天心宗的成员一个一个的倒下,再也按捺不住自己的杀性,挥舞着一柄巨锤便一头闯入敌阵中。
一时间,如入无人之境。
石城已经记不得自己到底杀了多少人了,直到耳边的嘶吼声越来越微弱,直到双手变得越来越沉重,直到被混着血水的汗水刺痛到眼睛时,石城四下回望,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整个天心宗已经只剩他一个人了。
但他这个时候已然麻木了,他的泪已经流干了,他的挥动着的手臂也已经没知觉了,他的愤怒也被磨平了。他的每一招,每一式,每一个动作都只是随着本能,随着心底那股原始的野性在厮杀。
他的脑中只剩下一个念头,守住这里,不能让更多敌人冲过去!
直到他手中的锤柄轰然断裂时的时候,直到他被官兵里三层外三层重重包围的时候,直到他再也无力调动哪怕一丝灵气的时候,他脑子突然回想起自己曾经说过的一句话。
“一千个人上,累死一个化形境高手。”
终于,他身上最后的一丝力气也被剥离,石城无力地垂下手臂,跪倒在地,半撑着身体大口地喘着粗气。
那些官兵将石城围了起来,互相对视一眼,皆是不敢上前给予石城最后一击。
毕竟,雄狮虽死,余威犹在。
何况石城还没彻底倒下。
场中的官兵们,不怕死的已经死了,怕死的还在踌躇不前,他们害怕这只浑身浴血的野兽还保留着哪怕一点点的气力,也足够要了他们小命。
二十余名叶家堡弟子折损过半,还能站着的也都个个带伤,失去了战斗力。虽有心杀贼,终究是无力回天,只得在后方疯狂地呐喊:“快上!别给他喘息时间!”
石城浑身浴血,脚下尸横遍地,此刻却翻着一双铜铃般的眼睛狠狠地瞪着前方,状如地狱恶鬼,实是可怖。
其实石城并没有受到什么伤,除了那些个叶家堡弟子给他造成了一定的干扰外,其他人根本无法对他造成哪怕一点点的伤害,他身上的血几乎都是别人的。
听得叶家堡的人大声催促,官兵们仍是互相干瞪着眼睛,不敢上前。
躲在后方的刘林爬上了马背探出头来,见状大怒,骂道:“都给我上!后退者军法处置!”
一众官兵吓了一跳,不少人还是远远的与石城对峙,稍微有几个胆大的向前迈了几步,将手中的武器高高举起。
“全都住手!放了大威德明王!”
如同一声炸雷,震的众人双耳发疼。寻其来源,只见不远处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赶了过来。
谭狐第一个自山上冲了下来,紧随其后的徐兴言横刀驾着灰头土脸的叶闻柳与叶素云,李然重伤之下只能由老黑背着,柳芊芊跟在一旁。而一干叶家堡弟子也只能远远地围在旁边。
“少爷,小姐?”战场中剩余的叶家堡弟子发现了被人挟持住的叶闻柳与叶素云,大惊失色。
“再说一遍,放了大威德明王,让开一条路,不然叶家兄妹人头落地!”徐兴言大声道。
柳芊芊嗅的血腥味,感到一阵心悸,这一地惨状根本不敢睁眼看。
石城听得声音,回头看到谭狐等人,满脸不可思议。
刘林看到一众官兵又是止步不前,都看着他,忍不住喝道:“叶家兄妹生死与本官何干?官府缉拿贼寇,天经地义,叶公子也算是为国捐躯了!本官定当上表朝廷,以彰……呃?”
刘林话音未落,叶家堡长老一个箭步闪至他面前,阴狠地瞪着他,厉声道:“州牧大人是打算与我叶家堡为敌?请州牧大人下令放人!”语罢,叶家长老气场大开,吓得在场官兵都是一惊。
“州牧大人!牙门殿已破,你对朝廷也算是有个交待了,此役莫不是官府大胜?至于还活着的几个人,乃是我叶家堡私敌,与官府无关。我叶家堡不愿与州牧大人争功,只愿州牧大人网开一面,用那几人一条生路换回我家少爷与小姐的性命。”叶长老给刘林一个台阶,半威胁半恳求道。
刘林闻言,心想也是,也就顺了个台阶而下,当做是卖叶家堡一个人情。
况且好汉不吃眼前亏,今晚灭了牙门殿,自是大功一件,还有大好的前程在等着他,也不必执着与眼前的得失。
“放人。”刘林挥了挥手,示意道。
“还有一个要求,官府和叶家堡三天之内不得再追杀我等。”谭狐见状,得寸进尺道。
“你!”刘林闻言刚要发作,转念一想,自己闲的没事才不会去追这些家伙,惹一身骚,至于叶家堡追不追,想不想追,与他何干?于是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
“没问题!”有个无色境的家伙藏在暗处,叶闻柳也根本没打算去追。
谭狐看着旁边的叶闻柳笑了笑,伸出一只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一言既出?”
“驷马难追。放心,我叶家堡说话算话。”叶闻柳跟谭狐击了下掌,闷声道。
“那就多谢叶公子成全了。”谭狐冲他行了一礼,随即对徐兴言使了一个眼色。
徐兴言放开两人,身后一干叶家堡弟子马上涌了过来扶着叶闻柳回归本阵。官兵们对视了一眼,自觉地给石城让开一条路,只是忽然感觉在这战场上他们是多余的。
“明王大人!”谭狐等人扶着石城,激动之色溢于言表。
石城瞪了众人一眼,道:“要抒情以后再说,石某现在累的要死,只想倒头大睡一觉。”
一阵哄笑。
另一边,潘继指挥着余下官兵打扫战场,有序撤退。而扬州牧刘林已经跟着一群官员跑开了,如今心头之患已除,他们高兴的只想着摆个庆功宴喝个一晚,至于其他什么杂七杂八的事情,以后再处理吧,反正现在乌纱帽算是保住了,上边也总算有了个交待。
叶闻柳在众人的拥簇下坐在马背上调息,静静地看着谭狐等人离开,心中思绪万千。
“喂!”叶闻柳冲着离去的一行人叫了一声。
“嗯?”
回首向来萧瑟处。
“成州见!”叶闻柳心里暗暗发誓,下次自己定不会输。
谭狐闻言一笑。
“成州见。”
也无风雨也无晴。
三月,成州。
一辆装饰古朴的马车缓缓驶入成州境内,车上之人正是谭狐一行人。
那晚激战过后,徐兴言跑到近水楼里面搞了一辆马车和几匹马回来,顺便按谭狐吩咐弄了不少药草。李然和石城一上车就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般倒在座位上,不肯再起来;而徐兴言面对谭狐时自觉有些尴尬,主动出去驾车,老黑见他一个人驾车有些过意不去,自告奋勇地跟他轮流来。
两个大大咧咧的壮汉待在马车外了,也渐渐地聊开了,先前发生的不愉快也一笑泯过。谭狐待在车里照顾两个虚脱的大男人,柳芊芊有时候也搭把手,但一个女孩子家终归感觉有些不好意思。
石城和李然昏睡了整整一天才醒过来,石城一起来便问山上到底发生何事,柳芊芊有板有眼地说了一遍。石城听完,除了一阵惋惜外,便是一巴掌拍在谭狐肩膀上。
“行啊!你小子!石某果然没看错人!”石城哈哈大笑。
谭狐吃痛,心道这些大老粗都要这样表达自己内心的激动吗?揉了揉可怜的肩膀,淡淡道:“明王大人一己之力挡住敌人大军,李然连挫陈荣、叶闻柳,这些与我何干?”
柳芊芊捂嘴偷笑:“狐儿要是谦虚过度就是虚伪啦。”
谭狐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一行人一晃就是三天,来到了成州。
“大小姐,前面就是成州首府东海郡了。”老黑的声音传来。
谭狐探出窗外,远处隐隐可见一堵城廓。
又是山雨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