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国玉都南郊之外百余里,桃花溪与玉河的汇流之处,已是遍地血迹,遍地尸骨。
陈蜀两军接到了复国盟主手书的军令,“合围玉都之谋,兵贵神速者胜”,于是越过西岭之中的祸水寒潭和古冰绝壁,急急赶往玉都。
他们不知,宋国在几日之前就收到密报,得知了四国盟军“假取东阳,实谋玉都”之策。他们以为,玉都城外布防稀松,于是举兵大胆进入南郊,却不料,那里已经埋伏了三万宋国骁晓营的精兵,身后,亦有两万骁晓营的骑兵。
陷入包围的陈蜀两军,无暇思索为何兵贵神速,还是会错失先机。他们能做的,就只是勇猛杀敌,以一敌多,多活一刻,便能等到齐军来援。
翼枫以一己之力,杀出重围,驾着一骑染了鲜血的灵壤白马,迎着齐军方向而去。皑皑大雪之中,翼枫遥遥看到了玉河码头,和正在不疾不徐地下船整军的齐国盟军。
翼枫骑马奔袭而去,却见齐国的将领和兵士有些漫不经心。他大喊一声:“齐国盟军!陈蜀求援!齐国盟军!陈蜀求援!”
俏立于玉河码头的恕儿回过头去,只见一匹染血白马疾驰而来,白马上的翼枫,脸上、剑上也都是风干的血迹。
恕儿与孙阔跑着去迎翼枫,翼枫险些跌下马来,连礼也不行,便喘息着道:“南郊之外,宋军设伏……我们陈蜀两军,已经陷入包围……陈蜀求援!望齐军火速随我去南郊!”
恕儿惊奇,随即大惑不解道:“翼枫大哥……你们陈蜀两军,怎么会在玉都?你们不是要去东阳吗?”
翼枫急道:“盟主之令,假取东阳,实谋玉都!你们不是也在玉都?”
恕儿与孙阔面面相觑。他们在楚国临江时伪造的锦囊妙计,他们提前让宋国探子送出去的锦囊妙计……上面写的,是“齐蜀陈军,合围玉都,共扰宋权”,可是那只是为解卫军靖安危难的缓兵之计!他们怎知,陈蜀盟军真的会去玉都?他们怎知,“实谋玉都”,是真策,不是假计?
可是一纸锦囊妙计被提前送了出去,从此复国盟军的“实谋玉都”之策,变成了错失先机的自投罗网!
恕儿恍然大悟,可是阴错阳差,如今,已无退路!
齐军虽然只是故意绕道玉都,下船之后应是往东阳而行,根本不会去理宋军埋伏在玉都南郊的精兵,可是当下,陈蜀两军已然陷入宋军包围,他们却又怎能不去搭救?
危急万分之中,恕儿却猛然之间,头脑清明。
她跃上翼枫的染血白马,回头对愣在原地的孙阔和翼枫道:“你们即刻率齐军四万将士,以最快的速度去往玉都南郊,务必助陈蜀盟军,杀出重围。杀出重围之后,你们立即向西,绕道宜德,赶往东阳,一刻也不能耽搁!但切勿进入宜德,只往宜德方向行军即可。一路之上,你们要想方设法秘密传讯给卫国盟军,让他们不要南下玉都!既然宋国已经提前得知了复国盟军合谋玉都之策,为今而言,为保四国盟军平安,会师东阳,才是最好的计策!”
恕儿扬鞭之时,翼枫问道:“主公去哪?”
一袭黑衣已经骑着染血白马疾驰而去,朱红色的蜀绣结发丝带,飘扬在白茫茫的大雪中。恕儿话音未落,便已渐行渐远:“我去玉都演一出苦肉之计,解玉都之围,助你们直取东阳!不要来救我,我不会有事……”
玉都之外的秋场军营里,骁晓营的将军鲁慧对宋王刘璟奏报道:“殿下,南郊之外,已经百里血色,尸骨成堆。陈蜀之军还在抵死血战,欲杀出重围,与从玉河水路而来的齐国盟军会合。齐军四万人,正在赶往南郊援助陈蜀盟军。”
刘璟起身,无喜无忧地朝南郊方向望去。风声似夹带着战场的呐喊,卷来了兵刃相交之音。
颜姑娘,你不该来。我也不会去南郊战场。我不想亲眼看到你死在我的面前。若未亲眼所见,或许,我便不用相信。
鲁慧见殿下不答话,看向刘璟身侧的凌飞,道:“凌大人,如今虽然我们已占上风,但论人数和战力而言,南郊战场还是极为凶险。毕竟齐军及时赶到,而齐陈蜀的前锋将军,尤其是蜀国那两位,都是武功极高的人,我们骁晓营的众位将领加起来,都不一定能打得过他们其中一人。北边的腾勇军未到,东边的徽成军和宜德军也尚未出发。殿下乃一国之主,不可陷入战场之危,是不是该回宫避之?”
凌飞点头道:“鲁将军所言极是。那齐陈蜀三军将领,都不是省油的灯。他们随便溜出来一个,直奔秋场军营行刺殿下的话,我们的精兵都在南郊,秋场守卫不严,恐怕难挡哀兵之怒。”随即转头对刘璟道:“殿下,此战已有七八分胜算,我们在此也无帮助,不如先行回宫。”
刘璟长叹一声,将目光从南郊方向收了回来,自言自语道:“两日未有朝会,确实该回宫了。”又对鲁慧道:“鲁将军,还望南郊之战,能够一举歼灭齐陈蜀三国盟军。此战若大获全胜,寡人升鲁将军为宋国一等公。”
鲁慧行礼道:“多谢殿下!”
刘璟与凌飞骑马回城。大雪纷飞,马背疾驰。掠过鬓间的不止是雪花,还有历历在目的往事。
刘璟不禁想起了小时候。
恕儿喜欢下雪天,因为可以打雪仗、堆雪人。雪下得越大,恕儿跑得越快。她矮小的身子,裹着厚厚的纯白兔毛绒衣,活像一个滚滚而来的雪球,滚到了他的面前。
她高兴地将他从案前拉起来,声音清脆如铃:“哥哥,哥哥!咱们去打雪仗!”
他却怕自己的个头比她高,力道比她大,打雪仗时,总是让着她,反而害得自己被一个一个飞来的雪球砸得浑身都疼。后来,他觉得这样打下去也不是办法,所以建议恕儿不要学男孩子那般好动,于是跟她一起堆起了雪人。
那雪人,就乖巧地矗立在永泰殿的殿外。
如今,回到永泰殿,雪人融化了十四年。
恕儿,你哥哥终于能打一场大胜仗了。自你离去,我此生再也不会让着谁。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列国浮沉》,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