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之间商量着就这么将食物完好无损地端出去,似乎,也有那么一点不妥当。
这祁连严一计不成,到时候再生一计,铁定是让人防不胜防了。
两人这么一合计,就琢磨着将那些食物弄了一部分出来,然后碾碎成粉末,从那唯一的小窗口里倒了出去。
很快,先前那个进来送饭的侍从,就来传唤两人了。
那侍从看了一眼祁连煜,有些纠结要不要给他套一个枷锁,毕竟祁连煜可与白羽岚不同,那人身上有着深厚的功力,若是他忽然不受控制,当场不就可以逃走?
即便是追捕回来,定然也劳心劳力。
祁连煜抬了抬下颌,示意那人不要这么紧张,他揶揄道:“你们大人胆子不就那么大么?他都不担心,你担心什么?”
在那侍从尚且还有一丝局促的时候,祁连煜又适时地添油加醋一句:“我且先告诉你,如若我想离开,你们是防不住的。”
这话说的颇有几分狂妄自大的嫌疑,然而他说的也的确是事实。
那侍从愣了愣,闷声闷气道:“少主请。”
都这个时候了,竟然还能冠冕堂皇地来叫他少主,这还真是讽刺而又可笑,从前父亲部下的旧人,现在反倒是都能够联合外人,来对他进行打压了。
思及此,祁连煜就觉得心里憋着不止一点子的火气。
祁连严仍然是在白羽岚初见他的那一间屋子里,盘着双腿,像是在调养生息,或者是在练功打坐。
但是现在的他,看着倒是比之昨日里,要显得憔悴些许,这让白羽岚有些疑惑,这不应该啊,他昨日里能够成功抓住祁连煜,还将她给一并抓了起来,一举能够拿下这星辰阁里头的权力。
可眼前人,仍旧是穿着昨日里那一身绛紫色的长袍,面色冷凝,容颜颇有些苍白,几缕碎发落在他的额前,泛着灰白,像是个风烛残年的老人。
短短一日里,竟然变化这么大。
不知为何,白羽岚心里倒是特别感慨。
祁连煜负手而立,站在这乍然苍老的祁连严身前,昨日里听过的那些过往便悉数从脑海里传来。
当初祁连严和祁连厉为权力争夺,为女人争夺,而现在他不仅悔意丛生,甚至是还遭到了应有的报应,真不知道是该报以同情,还是其他。
“叔父,非得见我们一面,不知叔父是有什么要求么?”祁连煜嘴角轻轻翘起,又露出了他那个经典的招牌笑容,皮笑肉不笑的样子,真是叫人......看着瘆得慌。
祁连严缓缓睁开了颇有几分浑浊的眼睛,冷哼一声,目光如鹰隼一般直勾勾地盯着祁连厉,冷声道:“我倒是小瞧了我这个侄儿,你远比我想象的还要心狠手辣,这很好,不过,你却将这种心狠用在了维护你看中的女人身上!”
说着,他猛地咳嗽了一声,一口鲜血顿时从嘴里喷了出来,在嘴角溢出鲜红的血液。
祁连严顿时捂住他自己的胸口,面色比之前愈发苍白,显然他受到的内伤很是严重,只不过是强撑着坐在这里的。
白羽岚听着这两人的对话,以及瞧见祁连严现在的状态,尚且还有些茫然,这,这到底是什么情况,祁连煜不是和她一起被关起来了么?怎么着又能够去威胁和祸害到他了?
“叔父所言有差,若非叔父有这么高的觉悟,并且精心策划着要将我身边的人都算计进去,牢牢按照你的掌控来控制我,我也做不到这一步。”
说着,祁连煜上前一步,却仍旧是保持着一个安全范围,他眼中带笑,却是格外冷厉,像是要看穿眼前人究竟是如何作想似的。
“叔父这么多年来,一直练着这种歪门邪道的武功,想必身体早就大不如前了吧?”说着反问的话,却用着陈述的语气。
显然,祁连煜十分笃定这件事,以至于,他现在赤裸裸地在祁连严面前抖露这个事实。
祁连严的话还没说出口,但是他的表情倒是率先出卖了他,他十分惊恐地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眼前这个男人。
祁连煜似乎已经对所有的事情都运筹帷幄,心里将每一件事情都能够摸得很清楚。
“侄儿可并非是这一两日才知道的,而是心里早有个数,不过就是在看看,叔父是打算什么时候会对侄儿出手。”
关于郭玉,虽然他算的上是他的一个心腹,但是作为一个上位者,又怎么可能会将所有的事情都全部告知自己的一个普通下属呢?
这根本就于常理不合。
这剧烈的反转,白羽岚在心里琢磨着,简直可以演出一个精彩的话本子了。
那祁连煜为何昨日里不下手,还要等到今日,难道什么事情都料到了的话,就没有备下其他的后路么?果然天才的脑回路是叫常人难以理解的。
这个问题,直到祁连煜成功从房间出来,并迅速掌控了整座宅子之后,都没有得到解答。
困难的打斗,以及那些需要用脑子的所谓智谋,全权交给了祁连煜来做,而白羽岚一人就在祁连煜的保护安全范围,闲着没事儿做。
她闲逛着这里的环境,身后还跟着好几个人在保护着她的安全。
这里修建得倒是很有特色,她之前进门的时候,只看见过门口那一尊巨大的饕餮,让她留下深刻的印象,上面甚至还用极多的人血覆盖,是这里的竹林清香,以及宅子里焚烧着的熏香,都没办法所除掉的。
现在这后院,与普通宅院差别不大,但是这里有条林荫小道,两侧都是齐齐的圆滚滚的石墩,竟不知是通向哪里。
“姑娘请止步,这里并不属于公子的保护范围之内,对于此地的地形地势,我们也尚且不算明了,若是姑娘在此地遇上了变故,恐怕我们也会无能为力。”一人在旁边对白羽岚进行劝阻道。
虽然这人说的倒是挺有道理的,但是她还是有强烈的好奇心。
“姑娘还是要去么?”那侍从皱眉道。
“若是姑娘要去,属下们定然也会跟着您的。”
他知道很多的女人,就是好奇心太重了,但凡是遇上点诡异的事情,总忍不住去八卦一下,这丝毫不稀奇,果然是麻烦的很。
“不了,我这个人,比起什么好奇心,更怕死。”说着,白羽岚就要转身离开。
留下几个侍从一阵茫然,面面相觑。
这,这个姑娘还真是与众不同。
本就平静无风的竹林深处,竟然遇上了狂风一阵大作,那些零落的竹叶,甚至是更多的灰尘与残渣,猛地一下刮向了众人。
那几个侍卫深感眼睛像是让碎渣子吹进去了,白羽岚更是不知自己身在何处,眼睛被这怪风吹得一阵生疼。
当即有个侍从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脸色大变,在眼睛睁开之际,立刻大喊道:“快去找白姑娘,白姑娘不见了!”
那大风之后,她就感觉到自己落入了一个十分温暖的怀抱,鼻尖传来熟悉的味道,她几乎是一靠近那胸膛,能够感受到他炙热的心跳声,以及,那松山林风一般的清香。
是,叶铭庭?她在心里暗忖道。
这段时日里,她已经能够想起来很多从前的事情,几乎每一件,都能够和那个人有关,他在她过往的生命之中,扮演着一个重要的,不可或缺的角色。
“叶铭庭?”她忽然直接开了口,唤道。
那抱着她的人,身形一抖。
这已经是多久了,他没有听见过那个人,如今想来,只觉得心下情绪复杂。
果不出其然,这个将她带走的人,就是叶铭庭本人。
就在他要将她放下去的时候,她正要睁开眼睛,眼皮上却覆上了一双冰凉又带有清晰的薄茧的大手,又缓缓给她缠上了一条蒙眼的缎带。
白羽岚诧异,疑惑道:“怎么要缠个绷带,你的身份我已经知道了,更何况,你现下做的事情,我也能够猜到个七七八八,有什么不能看的。”
叶铭庭被她噎了一下,随后低笑出声:“并非如此,而是你曾经所认为的叶大哥,或许和现在你即将要认识的,有很大的差别。”
白羽岚愣了一下,什么差别不差别的?
但她旋即想过来,之前她在梦里面看见的,那个她丈夫的面孔,似乎和现在这个有所差别......
虽然每一次她瞧的不是很真切,但的确不是一个人,也就是说,他前来找她的时候,是改变了自己的容貌的。
这似乎也在情理之中,毕竟他作为一国皇帝,要是连易容都没做,就这么直接跑来找她了,中途上遇见的杀手,可能多如牛毛,数都数不过来。
叶铭庭牵着她的手,开始缓缓往前走,他心里并没有个底。
这在对所有事都能够有八九分把握的他身上,倒是很少见,可是在面对白羽岚相关的事情上,他总是不能够稳重自持,很多时候甚至都失了分寸,丢了自己引以为豪的计谋和忍耐力。
“再等一会儿,毕竟你现在也没有完全恢复过来,我想,你可能不会很适应,我想给你这么一小段时间,让你做好心理建设。”叶铭庭平日里冷漠的声音,在这一刻,倒是格外温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