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而潮湿的走廊之中,仅仅只有昏黄而微弱的烛光在闪烁着,为他们点亮了一层薄薄的光辉,却衬的这里愈发阴森。
祁连煜听见叶铭庭的话,竟也觉得无力反驳,毕竟现实就是如此,他的叔父,虽然在一开始,与他合作,将家主给干掉了,但是却从未对他放心过。
他们两人,一直都是处于互相防备之中,既是敌人,却又是完美的合伙方。
“你猜的不错,这座宅邸,为什么会修建在这里,又是个什么构造,我从来没清楚过,只知道当初叔父曾经不顾众人反对,将他的单独私宅设在这里,但是此处风水并不算佳,甚至是凶煞汇聚之处。”
祁连煜说到此,思绪已回到许多年前,在众人反对下,却依然要来此,尔后变得销声匿迹,势力似乎也都归于地下,甚至在他掌管星辰阁之后,年轻的一辈儿,都有许多不清楚这位叔父当初是个多有手段的人。
若非他每个月都必须要来此,或许就连他都要觉得自己这个叔父不是消失了,就是长眠于地下,和他的父亲一起去了。
“祁连严修建这里,血腥味极重,本就犯了极重的杀气,就算是他不被人杀死,也迟早会毁灭在自己手里。”叶铭庭冷嗤一声,像是对祁连严的作为十分不屑,他冷哼道:“用这么多人的性命,去想着要给自己换一个圆满。”
顿了顿,他脚步不停,一边与身后人揶揄道:“用这种法子,去换一个逆天改命的方法,真不知道他究竟还是不是当初那个弄权有计谋的人,相信这种虚无的东西。”
显然,叶铭庭对祁连严的事情,再清楚不过,白羽岚也奇了怪了,叶铭庭在徽朝,却还真是知晓天下事,就连祁连家族的事情,都能够这么清楚,还真是奇怪的很。
若是祁连煜是和他之前在战场上相遇交战过,那这位呢?祁连严似乎和叶铭庭也没什么交集。
“你是如何知晓叔父这么多事?”祁连煜抿唇,叶铭庭只是提了这么几句,他基本上都能够摸清楚这里的渊源了。
但是他还是在被祁连严关进牢狱之时,听那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说的,但是叶铭庭远在徽朝,京城据此也是隔了个十万八千里,他如何晓得?
三人还没走到关押红绸的地方,叶铭庭便在此与他解惑。
“徽朝的情报线,可不止是你想象的那样短。”说着,他饶有兴味道:“况且,当初祁连严去找的那位神医道士,就是我的师父。”
叶铭庭的师父?白羽岚忽然捂住自己的嘴,以免自己因为吃惊说出不该说的话。
那不就是聂青和的师祖么?
堂堂一个世间有名的隐士神医,怎么还会是一个神棍道士?
“你不必多想,家师早已在多年前就去世了。”叶铭庭莞尔道:“在他临终前几日里,与我诉说了这么一个惊天大秘密,只不过那时家师是希望我可以利用起这一股势力,从北方入境,为我平反成功,以这一条路,推翻先皇统治。”
说着,他不由得流露出几分遗憾道:“可惜,当初我并未利用起这一股势力,也不希望通过北方入境,通敌卖国以达到自己的目的,可我没想到,有生之年,竟然还能够插足到这一件事之中。”
祁连煜心情复杂,祁连严平生若说当真是有什么心愿,其中当以那位公主为首,而叶铭庭屡次三番地提起来逆天改命之说,想来,那逆天改命之事,恐怕与那位公主有关,公主年纪轻轻那么早就死去,早有传言说公主身后尸体遍寻不得......
他忽然想到一个十分残酷的可能,不仅是残酷,更让他觉得,荒诞可笑。
“你想的没错。”叶铭庭直视他,道:“当初祁连严愿意与你合作,本就是因为那件事嫉恨着你的父亲,尔后一直在寻找着能够让公主复活的方法,甚至盗取公主的尸体,将之藏在这处宅邸,用昂贵的药材和冰棺,保持着公主的肉身不腐烂。”
说到此,就连叶铭庭都有几分佩服祁连严的这份矢志不渝的感情了,竟然已经到达了这个地步。
“遍寻医师,最后找到了家师,然而家师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医生罢了,面对一个死去好些时日的人,根本是回天乏术,但当时见过公主尸体的人,都已经被灭了口,家师通晓风水,便给他设计了这么一处宅子,留给他一个刁钻的邪术功法。”
祁连煜闭了闭眼,随后深呼吸一口气,随后猛地一下睁开,就这么直直地看向叶铭庭,道:“所以,他也因为修炼这种邪功,聚集煞气,最后不得不惨死于此?”
“正是。”叶铭庭答道。
白羽岚忽然在他身边,轻轻地扯了一下他的袖子,他们两个人说的,她怎么一个字儿都没有听懂呢?
叶铭庭轻笑一声,随后抬手轻轻地揉了揉白羽岚的松软的头发,笑着道:“别着急,过会儿我单独再讲给你听,说不准,你都可以当做一个话本子来看。”
白羽岚同样回以一笑,便不再说话。
暗处突然发出一声声奇怪的桀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地面上爬动。
白羽岚忽然就想到那日在牢狱深处,瞧见的那一幕,不由得上前一步,靠近叶铭庭,一只手拽住叶铭庭的衣裳,显然有些害怕。
“有我在这里,会护着你的,有谁敢伤害你?”叶铭庭一只手揽住白羽岚的腰肢,笑着道:“依靠我就好了,尽管我知道你自己有保护自己的能力,可我还是忍不住想要保护你。”
这两人腻歪的祁连煜在一边着实看不下去,不由得轻咳两声,看向这黑暗的深处,道:“这里似乎有些奇怪的东西。”
“不奇怪。”叶铭庭同样往祁连煜看过的那个方向瞧,挑眉道:“你之前见过的。”
昏暗的地下密室之中,有一点点的声响,便会显得尤为明显,而在此时,那沙沙的响声,却是在不断被放大,让人毛骨悚然。
那声音似乎由远及近,越发向着三人靠近。
而周围这些长明灯,似乎受到了那东西的影响,竟然凭空熄灭了几盏,白羽岚不由得将叶铭庭抓的更紧了。
不知为何,之前她也是在黑暗之中遇见那在地上蠕动的面具男,心中害怕,但是总觉着过于生疏,只敢在他身后躲藏,却依旧不敢紧拽住他的袖子和衣裳不放,更遑论是做出这般亲密的动作。
而如今,面对叶铭庭,就是丝毫不顾忌了。
叶铭庭身边明显有暗卫在整装待发,一旦那东西想要对付叶铭庭,他们便会挺身而出,将之赶尽杀绝。
“没关系,继续往前走吧。”叶铭庭摆摆手,示意他们不必这么慌张,笑着道:“虽然我是不很不待见他,但是他的确是想来找我的。”
那窸窸窣窣的声音,果然一直跟在叶铭庭身边,三人往前行,那东西依旧紧跟不舍,白羽岚都快要在心里将之数落个千百回了。
这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一直不现身,但是又跟在他们身边,让人心里惶惶然的。
“夫人不必担心,他之所以不现身,除了恐惧为夫之外,恐怕,还担心惹恼夫人。”叶铭庭宽慰她道。
红绸被关在这里已经有几日了,这儿终年不见光,甚至连外头那些牢房都不如,因为修建在地下,所以根本就不会有透气的窗户。
她从前觉着那样小的窗户,也像是囚笼一样,然而直到现在才发现自己对囚笼究竟是认识的有多么不彻底,因为眼前只剩下一片黑暗,她心中多么希冀着有那样一扇窗户,再小,也至少能够在她的心上留下一片光辉。
她微微垂眸,一个人蜷缩在这处的角落,眸中已然是一片灰败。
白天黑夜,她现在已经分不清楚,每日里,甚至还有不知名的生物,在这四处行走攀爬,她偶然只瞧见过那东西立在她的头顶,一头黑色的长发之中,露出一张惨白的脸,昏黄的灯光衬的那玩意儿身形扭曲,像是一条巨大的蜈蚣。
恶心至极。
她现在才知道当初自己在星辰阁的时候,姐姐将自己保护的有多么的好,让自己没有受到一丁点儿的伤害,甚至都没有在牢狱里面待过。
红绸痛苦地捂住自己的脸,整个人蜷缩在一块儿,她好后悔没有听姐姐的话,非得去淌这一趟浑水,即便是少主来了,也不见得会伸手救她。
她不由得以泪洗面,又用手狠狠地擦拭着自己的脸颊,要不是因为那个叶铭庭,她怎么会落到如此下场!
正这样想着,外头忽然传来脚步声,这是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有人的存在。
她从膝盖之中将头抬起来,看向外边,目光之中露出一丝丝的光芒,要是,要是有人来救她就好了。
一双云纹绣麒麟的云靴忽然出现在老房门口,她猛地一下顺着那鞋子看过去,便瞧见了立在那里的人,赫然是祁连煜。
她顿时哑然失声,喉头滚动,想要说出很多话,但最终都止于两个字,有些干哑道:“少,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