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凌云扬的聊聊几语,宴轻几乎可以勾画出当年凌画与萧枕相见相识甚至卖给他的画面。
凌云扬见宴轻听的认真,索性话匣子打开了,既然已经被逼无奈开了口,他也没了忌讳,一股脑的全部抖了出来,“二殿下当时大约也就是随口一说,没打算让她报什么救命之恩,但没想到,她口气真不小,连争皇位这样的事儿都敢答应。她知道争皇位意味着什么吗?毕竟,她那么小。”
宴轻点头,“一个六岁的娃娃,还是女的,不是吃糖葫芦的年纪吗?”
凌云扬哈哈大笑,“对对对,妹妹也爱吃糖葫芦。”
宴轻弯了弯唇。
凌云扬继续说,“别看七妹年纪小,但她早慧啊,她与二殿下分别后,便将这件事儿当做一件最大的事儿来办,她知道自己年纪小,什么也做不了,太子得陛下宠爱,二殿下不得陛下喜欢,争皇位真是天方夜谭,她于是左思右想,先从改善二殿下的生活做起,她给她的外祖父王晋去信,王晋得知二殿下竟然救了自己的外孙女,虽然对救命之恩以皇位来报答这件事儿持有保留态度,但还是听了她的,暗中出手,开始着手渗入二殿下的生活,从细微之处,不着痕迹地扶持他。”
宴轻恍然,“怪不得从十年前,萧枕有些不一样了呢。”
凌云扬睁大眼睛,“你看出来了啊?”
京中有多少笨的人,包括陛下,朝臣们在内,前朝后宫所有人,都没看出来这件事儿。
宴轻嗤了一声,“一帮子眼瞎的。”
凌云扬竖起大拇指,“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不寒酸了呗。”宴轻理由很简单,“陛下不喜欢他,从小到大,没赏赐,后宫奴才们拜高踩低,他一个没娘没母族没后台的皇子,与个小可怜没二样,能过的多好?冬天没炭火烧,是多么正常的一件事儿。”
他又啧了一声,“但是后来呢,他的二皇子府,烧的都是金丝炭,最好的炭,只不过,外表包裹了一层特制的炭料,使得上好的金丝炭看起来像是破炭罢了。”
凌云扬眼睛瞪的更大,“这你都知道?”
宴轻漫不经心,“知道啊,本来皇子出宫立府,最低也要十六岁,但是他却是在十岁,就获得了出宫立府的特许,想必是王晋背后出谋划策的结果,我记得十年前有一阵子,二殿下天天往冷宫跑,突然闹着要见端妃娘娘,陛下厌烦了,直接将他打发出宫了。毕竟,他若是一直住在宫里,他就算出手帮助,做什么都不方便的,能给的东西,微乎其微,宫里的人眼睛都毒,难免会被人察觉。所以,他搬出宫外,再借由内务府送进王晋安排的人,完全可以在陛下的不闻不问下,将二皇子府弄成全是二殿下自己的人,真正的二殿下自己的底盘。外人都以为他在宫外过的不知是如何节俭的可怜日子,但其实是,他府中的一切,都是用的最上好的,甚至比太子还要好,当年,我还怀疑是什么人在背后扶持他,但事不关己,也懒得掺和皇子的事儿,原来,是我的未婚妻啊。”
凌云扬忍不住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有眼睛不会看吗?那时候我还没做纨绔呢!哪怕他出宫立府,总要进宫请安的,路过二皇子府门口,也能看到二皇子府进出采买的人。”宴轻给出理由,“我爷爷从小告诉我,想学做事儿,先学看人看事儿,然后再学做人做事儿。”
凌云扬肃然起敬,“厉害啊厉害。”
若他这妹夫不做纨绔,那么如今,满朝文武,他得是那个最耀眼的。
宴轻继续道,“四舅兄继续说。”
凌云扬道,“后面的事情,就没什么可说的了,因为我也不太知道,当年七妹虽然只有六岁,但知道这件事儿是一件大事儿,争位啊这样的话,是能随便说的吗?她嘴严的很,丝毫没透露,甚至连大伯母都没告诉,更不会告诉我了。所以,自她的外祖父王晋去世后,她已长大,接书了。”
宴轻看着他。
凌云扬见他刨根究底,只能说,“我知道的时候,还是三年前,她从江南漕运回来,受了伤,二殿下来凌家看她,我和三哥吓了一跳,我想问七妹,三哥拦了我,没让问,说当做不知道。后来,二殿下便没来了,我也就不问了。直到今年,也就是二殿下深夜找来几次,等她回府,大概是有要事儿相商,有些勤,后来妹妹说瞧上你了,我没忍住问她与二殿下的事儿,她才与我说了当年的事儿,她说,既做了宝剑,那便是一把宝剑,冲锋陷阵她拿手,妥帖收藏不可能,所以,她不喜欢萧枕,只是报恩扶持他而已,他一日登不上皇位,她一日便不算报完救命之恩。”
凌云扬说的口干舌燥,好不容易把自己知道的细情都吐完后,拍着宴轻的肩膀,苦口婆心,“所以,就是这么回事儿,你大可放心,七妹是不会喜欢萧枕的,她喜欢的就是你,没错了。”
宴轻点头,但还是不想放过凌云扬,对他说,“那四舅兄这么说的话,那他是还没解除婚约,便喜欢上我了?”
凌云扬眨眨眼睛,很想点头,但这头点不下去。
宴轻这回很直接,“四舅兄就说了吧!反正,我早晚会知道的。”
“我该说的都说了啊,你还想知道什么,再没有了。”凌云扬摇头。
宴轻闲闲地坐着,懒散地说,“比如,我与秦桓在杏花村喝酒那日,她背后做了什么,竟然让我头脑一热,怜悯之心大发,替秦桓娶她?”
凌云扬睁大了眼睛,“你、你……”
他险些脱口而出你竟然连这个都知道了?
他很是惊了个够呛。
宴轻扯着唇角笑,“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她既然做了,就不可能瞒得住我。”
凌云扬觉得这不太好,他吓吓地看着宴轻,想着七妹煮熟的未婚夫怕是要丢了吧?
“四舅兄说吧!”宴轻似乎看出他心中所想,“我没想与她悔婚,我已答应姑祖母,婚期推迟到明年春天。”
凌云扬暗暗地松了一口气,但还是坚决地摇头,“这个我真不知道。”
萧枕的事儿,他被逼无奈,为了证明妹妹和萧枕没有相爱的关系,为了怕宴轻自己当真划花自己的脸,他可以说出因果缘由,但是这个妹妹算计他的事儿,他是死活都不能说了。
试问,有谁能忍受自己是被算计了婚事儿?尤其宴轻这个人对婚事儿从来都是一百个一千个一万个的拒绝。
他虽然喝多了酒,但还不至于傻透。
宴轻一笑,“是不是她给我下了什么药?”
凌云扬:“……”
他“咣当”一头躺在地上,耍赖,“你别问我了,我不知道了,这件事儿,你去问三哥吧,我一个天天读书奋进的,哪里知道这么多的事儿。”
他闭上眼睛,用宽大的袖子遮住脸,不再看宴轻,“我头疼,我困了,我要睡觉。”
宴轻见他如此,倒也好说话,“行,四舅兄睡吧!”
他已经知道答案了,待明日回府,他就去问曾大夫,有什么药,给人下到酒里,能让人生起怜悯之心,连一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
凌云扬见他总算放过了他,心里悄悄松了一口气,地毯软和,他静静躺了一会儿,着实饱受精神疲乏以及醉酒的双重折磨,不多时,熬不住,当真睡了过去。
宴轻不困,每日都习惯晚睡,他就着灯,坐在桌前,看凌云扬给他找出的那本《追夫三十六计》。
云落在外间坐着,十分的一言难尽,想着四公子啊,明明那么聪明的一个人,小时候就能在京城的纨绔圈子里混的很开,方圆千里,三教九流呼风唤雨撒豆成兵,也是个人物,但是今儿,不知不觉,跟着小侯爷的步调走,一步步走进他设好的陷阱里,把什么都交待了。
主子回来,他真怕有一场追夫火葬场在等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