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不要猜猜我跟容恒什么时候认识的?”
“还用猜吗,肯定是他以前驻守边关的时候。”
好吧,猜对了。她挠挠头,拍拍秦惜的肩膀,“其实你跟容恒的事情我都听说了,哎,你们两个也挺惨的,说实话,容恒现在估计急吼吼的想把你救回去呢,我一想到他那么着急,说句不厚道的话,我还挺高兴的。哈哈,谁让他以前……呃,以前的事情就不提了,你放心吧,只要容恒有胆子来救你,我肯定配合她把你送出去。哎,我是多么善解人意啊。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车见车爆胎,可惜你家相公就是眼神不好,竟然不喜欢我。”
秦惜听她奇奇怪怪的话,深深的看她一眼,没说什么。好半晌,她的目光落在她光裸的胳膊上,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声,“你穿这么点儿,不冷吗?”
“我穿的够厚的了,其实你不知道,在我的家乡呢,冬天的时候好多人都是上面穿着棉袄,下面就穿一条短的皮裤,然后穿一双长筒靴,还有穿超短裙的,白花花的大腿都在外面露着,我这点算什么啊。也幸好我掉到大景了,要是掉到你们大远,我穿这一身估计要被人当成妖女乱棍打死了。”
秦惜眉头一挑,“大景不是你的家乡吗?”
楚媪面色微微一变,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哎,这个秦惜也挺奇怪的,让人瞧见就下意识的放松,一不小心就把实话给说出来了。她干笑一声,连忙从凳子上起了身,“啊,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事情呢,先出去了啊,顺便去给你找奶娘去,你家两个孩子也该要吃奶了。”
说着,一溜烟就逃似的跑出了房间。
秦惜摇头失笑。
楚媪走了,秋意却没走。秋意知道她下不了床之后立马就说要来照顾她,她眼下是大景的公主,秦惜哪里能让她干活,可秋意就是不听,非要在她身边伺候。
楚容对这个问题也没有什么表示,然后秋意就在这里待了下来。
此时的秋意正在房间里洗布巾,准备是给两个孩子擦擦身子的,可她已经在床边站了好一会儿的功夫了,一盆热水从冒着热气到这会儿热气都没有了,她手里的布巾还是没有洗出来。秦惜走到她身边,瞧见她失神放空的眼睛,忍不住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啊,小姐……”秋意马上回了神,这才想起来要做的事情,她的手还泡在水盆里,水已经没有热度了,她顿时面色讪讪,“我想事情出神了。”
“没事,今天化雪,天冷的很,还是不给他们擦身子了。”秦惜把她的手从水盆里捞出来,又递给她一条干的布巾,靠在床边看着她,“这两天就瞧见你心神不宁的,想什么呢?”
“小姐……”
“是不是跟韩子玉有关?”
秋意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她把手上的水迹擦干,拉着秦惜在窗边坐下来,“小姐,你说我现在该怎么办?我听说韩子玉率兵正在攻打楚城,现在两国各有损伤,皇兄也已经调兵累增援了,我不懂打仗,但是也知道这样打下去,对两国都不是什么好事。可是我也没有能力阻止,小姐,我、我不想看到韩子玉跟皇兄为敌……”
秦惜心下了然,秋意果然是喜欢上韩子玉了,她想起韩子玉对秋意也是挺在意的,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你怎么打算的?”
“我能怎么打算?”秋意苦笑,“我一个弱女子,什么忙也帮不了,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离他们近一点等消息罢了。刀剑无眼,战场就是杀场,小姐,我都不敢去城头看一看,我睡觉都梦到好多的血……你说我该怎
你说我该怎么办啊?”
秦惜握住她的手,发现她的手竟然有些颤抖。
她又叹口气,“别着急,秋意,其实我也不想看到战争。我虽然不喜欢楚容,但是他毕竟是我哥哥的救命恩人,我也不想看到他跟容恒站在对立的场面。我跟容恒是夫妻,他想什么我大概也知道,其实容恒并不想打仗……”
“我知道我知道,是皇兄先发动的兵变,还屠了两个城……”
“所以,容恒他为了百姓必须反击,否则就成了孬种了。秋意,如果你真的不想再发生战争,不妨多劝劝你皇兄,我看的出来,他还是挺疼你的,你说的话他应该也能听进去一些。”
秋意犹豫了一下,点头道,“好,我试试。”
秦惜淡淡的笑了。
他从哥哥的口中得知,下令屠城并不是楚容的意思,可眼下已经激起民愤了,所以楚容的野心再大,也不可能把大远给吞下去了。更何况,大远武有韩子玉,文有孙远扬,他们两个一个是帅才,一个是顶尖的幕僚,还有一个容恒,说实话,照她看来,大景赢的几率并不大。
还有就事大景攻城的时候是在冬天,大景人耐冻,冬天气候严寒,在他们看来是很如鱼得水的,所以当时能攻下两座城池,完全是占了天时地利人和的运气成分。现在不同,已经过完年了,天儿很快就会转暖,到时候大景就优势全无了。
所以她猜测,楚容应当也是不想打这个仗了。
只是现在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情况,所以也只能咬牙挺住。
她甚至猜测,楚容决定放了她也跟这场战争有关。
诚然,楚容的确可以拿她来威胁容恒,容恒也会忌惮三分。但是楚容应该也了解她,她不可能让自己成为楚容对付容恒的利刃。她被楚容发现的那时候就已经做好了准备。
如果楚容真的利用她来对付容恒,她大不了一死。她若是死了,容恒必然会倾尽一国之力,拼死了兵力也会跟楚容打。
楚容应当也是猜到了这一点,所以才肯做个人情,放她离开大景。
早在他的人屠城的时候,他的野心就已经被击碎了。
……
正月十一!这一日,天终于放晴了,正午的时候不用烧火盆竟然也能感觉到太阳的热气了,秦惜难得的打开了窗户,外头风不大,夹着太阳的气息吹进房间里,无端端的让人心旷神怡。
秦惜已经坐月子十一天了,先前被严令禁止不许沐浴,不许洗头发,今天天气好,索性没人管她,她把自己洗干净,只觉得神清气爽,十分的舒服。房间里的褥子和被子也都被秋意指使人拿出去晒了。
屋檐上的积雪被太阳融化,滴滴答答的顺着屋檐往下落,倒如同下雨了一般。
秦惜抱着醒过来的老二,出了房间,她站在二楼的走廊上,往下一看,守卫的士兵还是不减,她抿紧了唇,不语。
隔壁的楚媪听到动静也出了房间,她伸个懒腰,瞧见秦惜出来,她眉头一挑,“你怎么出来了?不是还在坐月子吗,你家老二又醒了啊,奶娘怎么还没来呢?”
“两个奶娘家里也有孩子,这会儿还没过来,估计是耽搁了,以往没有这样过,再等等吧。”
楚媪哦了一声,走到秦惜的身边逗孩子,“嗨,小宝宝,你要叫我姨姨呦……”小家伙十分不给面子,别过头去。楚媪讪讪的笑了,“这孩子叫什么名字啊,总不能一直叫他小宝宝吧。”
秦惜一愣。
先前容恒是打算若是生了儿子便叫容锦,生了女儿便叫容瑾,可现如今两个儿子,她倒不知道要叫什么了,这些天也一直没有给他们取名字,一直都是老大老二这样喊着。
她想了想,“老大叫容锦……这个孩子的名字,等会儿让我哥哥和我表哥取吧。”
两个人就倚在走廊的柱子上说话,已经到了平日中孩子喂奶的时间,所以老二有些闹腾。秦惜进屋看了一眼老大,老大也醒了,挥着小手示意他饿了。楚媪抱着老大跟秦惜一起站在走廊里,她眼力比秦惜好,一眼瞧见楼下的两个奶娘结伴而来,遂抬抬下巴,“两个奶娘好像已经来了。”
秦惜也瞧见了两个奶娘熟悉的身影,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再饿老二一会儿,恐怕要哭闹不止了。两人抱着两个孩子进了房间,两个奶娘很快就上来了,两人都垂着头,不知道是不是来晚了有些害怕。
秦惜也没在意,轻声道,“既然来了就赶紧给孩子喂奶吧,这两个孩子都饿了。”
“是……”
那奶娘声音有些沙哑,似乎伤了嗓子一般,秦惜不由得看了她一眼,却见那奶娘忽然抬起了头,对她眨了眨眼。
秦惜面色一变,一颗心唰的一下提到了嗓子眼。
容恒!竟然是容恒!
她死死的按捺住自己的情绪,转头对楚媪道,“楚姑娘,你帮我去唤一下我哥哥和表哥吧,刚好有事要跟他们说。”
“好吧。”
楚媪也没有怀疑,缓缓离开了房间。
房门关上之后秦惜才“唰”的一下从床榻上跳了起来,她愣愣的看着易了容的容恒,未语泪先流。
整整两个多月没有见容恒,此时的容恒容颜十分陌生,可是那一双凤眼如此熟悉,带着鲜红的血丝。她捂着唇呜咽出声。
容恒却比她反应快
比她反应快,快步走到她身边,用力把她箍到了怀中。用力之大,她几乎感觉到腰肢都要被折断,她没有推开他,伸手死死的抱住他。
“容恒、容恒!”
“嗯!”
“容恒……”
“我在。”
“容恒……”
“媳妇,我在。”
秦惜痛哭起来,这两个多月的时间她多少次从梦中惊醒,唤容恒却没有人应答,如今总算是等到他来了。容恒也紧紧的抱住秦惜,两个多月不见,她比先前离开的时候好像更瘦了一些,腰肢纤细,纤细羸弱,肚子上的“球”已经不见了,容恒一转头,便瞧见床榻上两个襁褓中的婴儿正直勾勾的看着他。
乌黑澄澈的眼睛,一眨不眨。
容恒的心热的厉害,更紧的抱住了秦惜,他还以为她还没有生产,却哪里想到竟然已经生出了两个孩子,她生产的时候该有多痛,他却没有能在她身边陪伴她,更错过了两个孩子的呱呱落地的场景。
容恒的眼眶通红了起来。
他昨天就已经带人来到了楚城,果然如子玉所说,守卫森严,但是他还是想办法进了城,他查探了各家的客栈之后,发现这一家的客栈被士兵守着,立马就猜到媳妇肯定在这个客栈里,他四下打听了一下,更是确认了里头的人正是秦惜。他没有敢轻举妄动,生怕不小心打草惊蛇,所以潜伏了一天,然后就看到两个女子结伴出了客栈。他把人掳了去,才知道她们两个是他孩子的奶娘。而这两个奶娘,也是唯一不需要被士兵们检查的对象。
索性他身边有擅长易容的人,把他易容成了奶娘的模样,他又用缩骨功把自己的身体缩成了奶娘身材的高矮,这才算是万无一失,成功的进入了客栈。
两人的温馨相拥没有持续多久就被嚎啕的大哭打断了,秦惜恍然惊醒,推开容恒擦去眼角的泪痕,她把嗷嗷大哭的老二抱在怀中,跟容恒道,“两个孩子,这个是老二,他应该是饿了。”
容恒有些傻愣愣的呆在那里,看了看秦惜怀里的孩子,又看了看秦惜,有些紧张起来,“可是……奶娘没有来,怎么办?”
他担心奶娘见到大景的士兵会坏事,自然不敢把她们给带过来,而他身后的人不是旁人,正是鹰羽卫中十分擅长易容的属下。
听到孩子嗷嗷大哭,又看了一眼眼巴巴看着他的老大,他更加紧张了,“怎么办,要不然……我去给他们把奶娘给找来……”
“不行,会被人发现的。”
秦惜想了想,无奈的看了容恒身后的属下一眼,容恒立马了然,挥挥手示意属下出去。
那人出去之后,秦惜就听到“咔擦咔擦”几声响动,她诧异的看向容恒,就瞧见容恒的身子撑破了女子的衣裳,整个人已经恢复成她记忆中的容恒身材。这一举动不只是秦惜惊讶了,就连他怀里的孩子见了都忘了哭,张着嘴眼睛瞪大的看着容恒。
出乎容恒的预料,孩子竟然伸出手让他抱,他有些受宠若惊,慌忙把孩子给抱了起来,索性他之前抱过汐月,所以也不会觉得生疏,温柔的把孩子抱入了怀中。
秦惜这才转过身去,撩起了身上的衣裳,解开了肚兜,先把老大抱在怀里喂奶。她先前没有喂过,孩子吸的她生痛生痛,老大吸了许久都没有吸出奶水,不免有些呆愣。
秦惜心道,幸好不是第一个喂老二,要不然他吸不出来指定又要哭。
老大又吸了一刻钟的功夫,终于吃到了奶水,秦惜满头大汗——疼的!她这段时间表哥给她的药膳在吃,所以平日中也有些涨奶的感觉,只是奶水不多而已,把两个孩子喂了个半饱,就没有奶水了。
她瞧着老二不哭了,这才放下了心。
中间她听到了脚步声,应该是表哥他们来了,秦惜让他们在外面等一会儿,等喂完了孩子之后,她才让两个人进了屋,当然,跟着两个人一起进屋的还有楚媪。
容恒已经躲在了门后,听到几人进屋的动静,他立马眼疾手快的擒住了楚媪,捂住了她的嘴。苏荣景警惕心非常之高,感觉到有人攻击过来,下意识的就要动手。
“哥哥,不要!”
苏荣景硬生生的收回了蕴含内力的一掌,这才看清楚来人竟然是容恒。他吃了一惊,再看容恒的打扮,顿时了然于心。
孙远扬自然也看了个清楚明白,那眼神在预料之外,又仿佛在预料之中。
唯独被捂住嘴巴的楚媪怒视着容恒,一直呜呜个不停。
容恒下意识的一掌就要给她毙命,秦惜连忙阻止,“容恒,别杀她!”
“她是楚容的人。”
“她不是坏人,你别杀她。”
容恒犹豫了一下,到底是不放心,点了楚媪的穴道,他捂着楚媪的嘴,冷冷的警告她,“你若是不出声我就放开你,否则,我杀了你!”
楚媪感觉到背心传来兵器的冷硬感,心里直骂娘!她无奈,只能点头同意。
容恒这才放开了她。
楚媪得了自由立马怒目而视,“混蛋容恒,我好心救了你老婆,你竟然恩将仇报,卑鄙!小人!”
容恒皱眉看着她,“你认得我?”
楚媪越发的恼怒,“你不认识我了?”
楚容仔仔细细的把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眉头依旧紧皱,很显然,记忆中并没有这个
并没有这个女子的存在。他这疑惑的模样气的楚媪险些吐血三升,她压低声音骂道,“该死的,你真的不记得我了?你再仔细想想!”见容恒还是想不起来,她暗中磨牙,提醒道,“妹妹的,八年前你守卫边疆的时候,当时韩子玉把我抓了扔到你床上!”
容恒恍然大悟,的确有这么一回事。
韩子玉为了测试他是不是喜欢女人,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个女人扔到了他的帐篷里,当时他发现了之后立马就让人把她给撵出去了。竟然是眼前的女子?!
楚媪见他终于想起来了,怒骂道,“混蛋,我一个大美女哪点配不上你了!你竟然看都不看我一眼,简直太伤人自尊了,别以为长得帅就了不起!”
这是楚媪的心头之痛,当年她刚刚穿越,竟然穿越到大远的边城,她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儿呢,竟然就被韩子玉给盯上了,然后把她捆起来,换上了一身薄纱长裙,然后就把她扔到了容恒的床上。她对于跟帅哥来个一夜情什么的自然不排斥,可是哪里想到,这个容恒既然如此不解风情,发现了她之后不顾她衣着暴露,直接就让人把她五花大绑捆了个结结实实,然后丢了出去!
丢了出去啊!
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想她一个绝世美女,什么时候被人这样嫌弃过,当时就把容恒列为最没有风度最冷血冷情的男人!这件事对她来说丢脸至极,她当时就把容恒当成了平生中最大的敌人。
她还一直幻想着有一天变的更漂亮了让容恒刮目相看,让容恒后悔当初对她的“侮辱”,可没想到,八年之后再次见面,他竟然不认识她了!
不认识她了啊!
这比当年把她五花大绑扔出去更加丢脸!楚媪从怀中摸出一个小镜子,照照自己的脸,还是一样的貌美如花啊,按理说她这样的绝世美女,让人见了一面就应该过目不忘啊!
她把镜子又收回去,愤怒的瞪着容恒,“现在你想起来我了没!”
“原来是你!”
楚媪心下一喜,终于想起来了,她冷哼一声,“没错,就是本姑娘!”傲然的挺了挺胸,双手叉腰道,“怎么样?本姑娘比八年前更妩媚多情了吧,后悔当年把本姑娘扔出去了没有!哼哼哼,本姑娘可告诉你,你老婆身体里的蛊虫可是我想办法给引出来的,你现在算欠了我一个天大的人情,姐姐等着你还呢。”
容恒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楚媪被她看的有些发毛,从怀里掏出她的蛊王,瞪着容恒道,“我可告诉你啊,你要是想着杀人灭口别怪本姑娘跟你不客气啊,我这里是我们族里的蛊王,你敢对我动手,我就让我的蛊王爬到你身体里,吃光你的五脏六腑!”
容恒的眉头皱了皱,低斥道,“疯婆子!”
楚媪瞬间炸毛,“你才是疯婆子,你全家都是疯婆子!”
“行了行了,你们别吵了。”秦惜拦住楚媪要去抓容恒的脸,她算是听出来了,估计这楚媪被容恒伤过自尊,所以才会对他这样记恨,不过相处的这几天她觉得楚媪并不是坏人,所以伸手阻拦了两人。“容恒,你带了多少人来?楼下的士兵们不少,硬碰硬的话楚容那边随时都会调遣兵马过来,这样咱们肯定逃不掉的。”
容恒点点头,“别担心,这次我肯定带你们离开这里。”容恒转头对苏荣景点点头,这才看向孙远扬,“表哥手里还有没有什么药粉?蒙汗药之类的?”
“有。”孙远扬微微一笑,从怀中掏出许多药粉来,“今天我会想办法把这药粉下在客栈的饭食中。”
秦惜心下一松,能不惊动楚容就不惊动楚容,这样再好不过了。不过……“楚容也不是蠢的,他肯定知道表哥身上带了不少的药粉,厨房那里也肯定守卫森严,要想下药恐怕不是容易事。”
“嗯哼,对你们来说不容易,但是对本姑娘来说却不是什么难事!”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的落在楚媪的身上。
楚媪撇撇嘴,挑衅的看向容恒,“不过呢,要想我帮你们的忙也是有条件的。”
“什么条件!”
要去厨房下药的确不是容易的事情,但是楚媪的身份不同,她既然能出现在这里,还口口声声说是她给媳妇解了蛊毒,身份定然不简单,还有能进入这客栈里居住而不被驱逐,很显然是楚容的人,如果她愿意帮忙,那当然是再好不过。
“条件嘛,很简单。你必须跟我道歉!”楚媪指着容恒,冷哼道,“必须承认当初是你瞎了眼了才没有看上我!”
一屋子人无语凝噎。
秦惜的嘴角也有些抽搐,这是多大的仇,多大的恨,竟然能记仇记八年之久。
容恒诧异的看了她一眼。
“喂,你到底同不同意,不同意我可不会帮你们,哼,反正皇上他对我还挺不错的,我干嘛要得罪他去帮你们,简直就是得不偿失嘛。让皇上知道了恐怕还要怪罪我……”
“我同意!”容恒艰难的,一字一句的道,“当初……是我瞎了眼没看上你!”
楚媪瞬间满足了,深邃的眼睛满满的都是笑意,脸上的表情都放松了许多,她双手叉腰哈哈大笑起来,“本姑娘就说我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车见车爆胎,怎么会有看不上本姑娘的人嘛,果然是你瞎了眼。”她小跑到孙远扬的身边,从他的手中夺
他的手中夺过了药粉,郑重的道,“这不是什么毒药吧?”
“不是毒药,是烈性迷药。”
这还差不多。
楚容对她不错,她当然不可能为了帮容恒他们就毒害那么多的人,这一点她还是做不出来的。她还是有些不放心,把装着蛊虫的瓶子拿出来,把蛊虫倒在了药粉上,蛊虫趴在上头却没有吃,她这才放了心。
她这蛊王有辨别毒药的能力,或者说喜欢吃一些毒药,既然不吃,那就不是毒。
她把药粉收起来,转头问秦惜,“你们打算什么时候走?”
“越快越好!”
“那就今天晚上好了,反正皇上他这几天不在,刚刚好!既然决定要走了,那你们就小心点吧,虽然客栈这里我能帮你们,但是到了城门口我可就帮不了了,你们还是想法子在城门关闭之前快点离开吧,要不然被皇上弄个瓮中捉鳖,那就不太好看了。”
楚媪出了门,容恒却有些惊疑不定,派了个人跟在她的身后,“她能信吗?”
秦惜的直觉是,“能!容恒,虽然没有什么原因,但是我直觉以为她可以相信。”
她话一出,苏荣景孙远扬和容恒都不言语了,她和楚媪相处的时间最长,而且她的直觉很准,反正楚媪有人看着,应该也不至于现在去跟楚容告状。
这样一想,几人稍稍放下了心。
当天晚上,众人就开始行动起来,秦惜已经收拾妥当,两个孩子她没敢抱着,一个交给了哥哥,一个交给了容恒。两人武功都十分高强,他们两个抱着孩子安全上也能得到保证一些。
楚城戌时关闭城门,而晚饭都是在酉时用的,楚媪在不到酉时的时候就进了厨房,这里的人对她是一点的防备心都没有,楚媪很快就把事情给办好了,然后上来跟秦惜说了一声。
秦惜等人都在她的房间里安静的等待着,没过多时,楼下起初还有将士们说话的声音,到酉时多的时候就彻底没了动静。
容恒抱着孩子出门看了一眼,就瞧见楼下的人全都倒在了地上,他对苏荣景等人招招手,“快走!”
众人立马就往外走。
容恒为了减小目标,来的时候让鹰羽卫的人都在城外候着,所以他们带来的人其实并不多,所以必须要在没有人发现之前快速离开这里。
楚媪站在原地却没有动。
秦惜回头便对她招手,“走啊,一起离开这里。”
“不行,我到底是大景的人,不能离开的,你们走吧。”
秦惜脚步一顿,“不行,万一楚容把账都算到你身上怎么办?”
“放心吧,他对我一向还比较宽容的,而且我放了你也算是成全了你和容恒。我其实能看出来的,楚容他又想把你给放了,又想困着你不让你离开,我放了你们,刚好他也不用纠结了。你们快走吧,他不会把我如何的。”
秦惜愣愣的看着她,她咬着唇,好半晌才对她点点头,“那你自己小心点。”
楚媪含笑点点头。
几个人立马下了楼,楼下看守的士兵们果然全都陷入了昏迷,有两个孩子,大家谁都不敢骑马,只能施展轻功快速的离开这里。夜色的笼罩下,几人身形如电,倒也离开的很快。苏荣景和容恒一人抱了一个孩子,秦惜和孙远扬则是被容恒带进来的鹰羽卫揽着极速前进。
他们所在的客栈距离城门并不远,城门看守严密,几人对视一眼。
秦惜看着森严的守卫,心下惴惴,“怎么办?”
几人藏在大树之后,商量对策,容恒道,“眼下只有硬闯了。”他从怀中掏出召集鹰羽卫用的烟花,对这几人道,“这焰火放出去之后城外的鹰羽卫就会出动。当然,楚容也会看到这焰火,不过他在边关,距离这里到底是还有些距离,应当不会很快赶过来,而这中间的时间,就是咱们需要争取的。”
“明白!”
秦惜有些紧张,死死的捏住表哥给她的药包。她透着黑暗往城门口看去,城门上点着火把,可是大开的城门深处竟然一片漆黑,如同黑暗中蛰伏的巨兽,就等着他们入虎口。
她忽然有些不安。
可已经到了这种时候,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虽然楚容承诺了会放她离开,可是她觉得这事情并不靠谱。
容恒很快就点燃了焰火,红色的焰火飞上天际,“砰”的一声爆裂开来。守城的人立马就被惊动了,还是有人快速的往城门聚拢。
见此,容恒快速的抱住襁褓中的孩子,“唰”的一下冲了出去,苏荣景等人立马就跟了上去。城门的守卫非常的多,但是城外的鹰羽卫也开始出动了,容恒一招一式全都是杀招,他的武功高强,内力高深,一掌拍出去便把城门口的几个士兵们拍飞了出去。趁此机会,几人快速的离开了城门。
“来人!来人,有人硬闯城门,快去通知皇上,快!”
“拦住他们,决不能让他们离开这里!”
士兵们围堵了上来,士兵们不多,大约就二十人左右的样子,容恒一马当先,跟方才一样,“砰砰砰”的几掌拍出去,开出了一条路,回头厉声道,“快走!”
马上就会有更多的人涌上来。
苏荣景等人快速的顺着开出来的道路飞快的往前奔,只要离开了城门进入了落日山,那么就算是安全了。
秦惜
秦惜胸口砰砰直跳,在士兵们要冲过来的时候,一包药粉撒出去,直接放到了几人。
几人很快就出了包围圈,毕竟这里虽然是楚城的城门,可到底不是主城门。秦惜已经看到黑暗中有浑身漆黑的人马已经快速的涌了过来。
“是鹰羽卫的人,我们的人来了。”
秦惜一颗心微微一松,耳边风声阵阵,足以看出他们的速度有多快。鹰羽卫的人很快就聚拢了过来,秦惜的心也松了下来,然而,很快她就发现了事情的不对劲。黑衣人们来到了场中之后,竟然团团的把他们给包围了起来。
容恒的面色亦是一变,苏荣景这才看出,带领这一群黑衣人飞奔而来的人,赫然是宋奇。
他脸色“唰”的一白,“宋奇,怎么会是你!”
“苏将军,你太让我失望了,也太让皇上失望了,皇上这么信任你,你怎么能联合外人来对付皇上。”宋奇拔出长剑,冷声道,“下官一向敬重你,却也不能放你们离开。苏将军,等会儿皇上就会赶来,你等会儿还是跟皇上求求情,皇上应当不会为难你。”
苏荣景脑海中瞬间闪过许多的念头,他目光冷然,逼视宋奇,“是楚媪给你送了信?”
宋奇面色微微一诧,“原来圣女竟然也有一份功劳在里头。圣女没有告知我们你们会来,只是皇上英明,自从大年初一开始就让属下带着人马藏在城门这里,暗中抓捕一些人。这些日子皇上尤其着重交代了,让属下带人搜了落日山,发现落日山中有许多人的足迹,这才知道有人竟然从大远潜到了大景。昨日属下就已经让人把那几十个人给控制了起来,就等着你们自投罗网……”
原来竟然是这样。
秦惜咬牙,楚容口口声声的说要放他们离开,可却利用她引来容恒,他恐怕知道容恒会来,所以才特意让人守在这里的吧,这两日楚容都没有看她,是担心露出马脚,还是在跟属下的人商量怎么算计他们!
她咬着唇,目光环视了一圈。
这一圈的包围圈围的可真够严密的,一层一层的宛若铁桶一般,容恒一个人兴许能逃走,可是还有她还有两个孩子,还有表哥不会武功……思及此,她快步走到容恒的身边,从他的怀中抢过了孩子,“容恒,我知道你有本事逃走,快走!”
容恒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抱紧了孩子,握紧了长剑,没说话。
秦惜急得跺脚,“楚容不会伤害我们的,你先离开这里,只要你不出事就能继续想办法来救我们……容恒你不能出事,你快走啊!”
“惜儿!”
秦惜白着脸抬头看他。
容恒却握紧了她的手,“我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弄丢了你,这一次,无论怎么样,我都不会再放手了。”也许楚容不会伤害她的性命,但是他宁可死也绝对不能容忍她待在一个对她心怀叵测的人身边。他深深的看着她,嘴角竟然还有一抹笑容,“更何况……不到最后,谁能知道鹿死谁手?!”
不知为何,秦惜看着他嘴角的笑容,突然就不担心也不害怕了。她含笑反握住他的手,“好,我陪着你。”
容恒抿了唇笑了。
宋奇却看不过去了,挥挥手,“把他们抓起来,抓活口!”
“等等!”
容恒冷眼一扫,面色冰冷。那些士兵们浑身一颤,竟然不由自主的停下了脚步。容恒淡淡的看着宋奇,“楚容什么时候来?!”
宋奇是认得容恒的,有些激动,他如果抓到大远的皇帝了,那可是大功一件。但是他也知道容恒不是泛泛之辈,一时间竟然真的不敢轻举妄动,沉声道,“皇上很快就会赶过来。”
“那就等他来吧,朕刚好有事要跟他谈谈。”
他的语气十分清淡,仿佛说的事情再正常不过,宋奇却有些受不了这口气,讥诮的道,“大远皇帝,你以为你现在还有什么资格跟我们谈条件吗?只要本将军一声令下,就能把你们全都给抓起来。”
“呵……朕既然敢来,就有全身而退的法子,你若是一定要强攻,那不妨试试看!”
此言一出,宋奇顿时惊疑不定起来,他知道,他的人数虽然多,但是容恒的武功十分高强,别说是现在,就是六年前他镇守边关的时候,大景的多少将军听到容恒的名字就会变脸色。他想了想,皇上说了要抓活口,显然就是不想伤了他们,而且等会儿皇上若是来了,他们的人手就更多了,那样的话他们就更逃不掉了。
思及此,他当即点点头。
“好,本将军敬您是条汉子,就让你们等着皇上的到来。”
于是,城门口就出现了这样的一幕。
一群人围了个水泄不通,而圆圈的最中央站着几个人,虽然身陷囹圄,可每个人都气度不凡,面无惧色。四下无声,很快就有马蹄声响起。所有人都下跪行礼。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吧!”
众人跪下之后,人群中的几人自然理所当然的看到了楚容,楚容一身戎装,眼神复杂的从秦惜的身上转到了容恒的身上。他翻身下马,立马就想走入人群。
“皇上,万万不可,危险!”
“退下!”楚容冷声道,“大远的皇帝敢到朕的地盘上来,难不成朕在自己的地盘上竟然还不敢跟他站在一起!”
闻言,宋奇只能
,宋奇只能退了下去。
人群散开,楚容走入人群之中,他目光很快就恢复了沉静,淡淡的看着容恒,似笑非笑的道,“朕真的没想到,你竟然敢来。”
“一切不是都在你的计算之中吗,你也是算准了朕会来,所以提前布置好了天罗地网,不就是在等着朕吗。”
楚容淡淡一笑,不置可否。好半晌他才眼神复杂的看着容恒,沉声道,“你也知道朕会布下天罗地网,可还不是一样来了吗。其实朕告诉自己,如果你不来,朕绝对不放人。”
秦惜听到这里怒目而视。
果然,先前说什么她坐了月子就放她离开的果然都是狗屁话。
“卑鄙!”
楚容深深的看她一眼,苦笑不已,压低声音道,“反正朕在你的心里是落不了什么好了,不过这一次也算是看出来了,他对你的确好。”
秦惜怒瞪他。
楚容苦笑着看着秦惜,轻叹口气,目光却缓缓的落在了容恒的身上,瞧着容恒的时候他的眼神已经十分的沉静,“你输了!”
容恒却笑了,“是吗?”
“难不成你还有后招。”
“对付你这么个老谋深算的,怎么可能没有后招呢。”容恒笑看着楚容,轻笑道,“信不信,此刻楚城已经被攻破了?!”
楚容面色一变,“不可能!”
“不信?那就再等等看吧。”
几人各怀心思,竟然都镇定了下来,没多时,所有人都听到马蹄震天的响声,大地仿佛都被这声音震的动荡了片刻。
楚容的面容蓦然一变。
“楚容,楚城已破!”
……
半个时辰之后。
还是先前秦惜居住的那家客栈,可此时的容恒已经不再是偷偷摸摸的入住的模样,他和楚容在一张圆桌前相对而坐,两人的情况已经发生了改变。
楚城的确已经被韩子玉率兵攻破,如今楚容把他们一行人困在了客栈中,客栈被层层的包围住,密不透风。而在这些士兵的外围,又密密麻麻的包围了几层的士兵,为首之人正是韩子玉。
所以眼下已经呈现了僵局。
容恒一行人虽然被楚容抓住,但是楚容却不敢轻举妄动,因为一旦他动手了,韩子玉的人马必定踏平这客栈,届时他一样的逃不掉。
容恒先前放焰火,一是为了召唤鹰羽卫,还有一个原因便是韩子玉动手的信号。
容恒和韩子玉之间的联系从来也没有断过,韩子玉在昨天就已经给他传了消息,有八层的把握能攻破楚城,只是那个时候惜儿一行人还在楚城之中,所以他让韩子玉暂时不攻破城池,而是和大景的将士们拖延时间。
而方才他的焰火,就是让韩子玉开始进攻。
所以,现在的他足以有了跟楚容谈判的资本。
相对于容恒的淡然轻笑,楚容的脸色就难看的多了,原本以为稳操胜券的事情突然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也幸好他的心理承受能力比较强。他想了想容恒的战绩,也就放平了心。
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其余人都被送到了别的房间。楚容抬眸,看向容恒,“你待如何?”
“很简单。要么同归于尽,要么和气生财。”
“怎么个和气生财法?”
容恒眸子一闪,笑吟吟的看着楚容,“明人不说暗话,各退一步,你放我们离开,韩子玉自然不会为难你们。今日之后,天下江山,各凭本事!”
楚容瞥他一眼,轻轻的敲打着面前的桌案,似乎在思考容恒话语的可行性。容恒也不打扰他,任凭他做出判决。
现在的情况,只要是个正常人,都会做出正确的判断。
楚容固然可以让人占了先机先杀了他们,但是到时候韩子玉的人扑上来,他一样逃不掉。这个就是所谓的同归于尽法。而和气生财的法子也很简单,楚容放过他们,韩子玉自然也会放过楚容,今天就相当于他们两方打了个平手,这楚城他也一样可以拱手让给楚容。他为的只是救走惜儿。所以今日之后,不管是谁心有不甘,都可以重新开战。
楚容抿了抿唇,他也不过沉思了片刻便笑着倚在了身后的椅子上,“我想问问你,你这一趟赌上自己的性命,可曾有半分后悔过?”
“不曾!”
“好!不愧是秦惜看上的人。”他轻轻敲打着桌面,“今儿个算是我失策了,在我的地盘上竟然让你得了主动权。”
容恒瞥他一眼,“我也在你手底下吃过亏。”
言下之意——别装!
“哈哈,哈哈哈,的确,我算计了你也不止一次两次了。”楚容从椅子上起身,缓缓吐出了一口浊气,“带着你的人撤出楚城吧。”
说着就出了房间。
容恒不着痕迹的松儿一口气,幸好楚容不是赵淳那样偏激之人,他也出了房间,房间外的走廊上,所有人都等候在那里,秦惜看到容恒安然无恙的走出来,面上有轻松之色,便知晓他成功了。
她不由得对他露出一抹大大的笑容。
容恒走到她身边,单手拥住她的肩膀,跟她一人抱了一个孩子,他目光在苏荣景和孙远扬几人的身上一扫而过,含笑看着众人,“走吧!”
楚容跟他们一起下了楼梯。
有楚容带路,一路上自然没有人为难他们,众人走到客栈的外头,
栈的外头,围着的人群自动散开,露出后面韩子玉大红色长袍的身影。
容恒拍拍他的肩膀,“走!”
韩子玉也不含糊,躬身下跪,“恭迎皇上!”
容恒就这样光明正大的带着一行人回了边城,楚城还是大景的楚城,他倾了一城,却换了秦惜等人的平安,很值!
楚容负手而立,站在他们离去的后方,目光却一直跟随着秦惜,可他却失望的发现,秦惜从头到尾,一次都没有回头。
寒风簌簌,有种入骨的深刻寒冷,他苦笑不已,终究是他强求了。
秦惜,但愿以后没有我的羁绊,你能幸福!
身后传来踉踉跄跄的脚步声,楚容一回头便瞧见秋意脚步不稳的跑出来,她今天也被下了迷药,此时迷药的作用刚刚缓解,楚容看她眼神焦急,轻轻握住她的肩头。
“人已经走了。”
秋意瞬间泪流满面,“皇兄……”
楚容沉默的把她揽到怀里,“想哭就哭吧,哭完了就好了。”
秋意紧紧的揪住他胸前的衣襟,痛哭出声。
韩子玉……他来了竟然都没有看她一眼,她果然是痴心妄想了,韩子玉那样风流的人,怎么可能会把她这么一个平凡的丫头放在心上。
她喉间哽的厉害,转头去看黑压压的士兵们,士兵们的身影遮住了那一抹大红色,完全看不到了。
楚容轻轻的揽着妹妹,忍不住叹息一声,他们两个算不算……难兄难妹?
……
容恒的人马撤出了楚城,但是战争却并没有落下帷幕,秦惜回到了大远的地盘才总算是露出了最舒心的笑容。当天晚上秦惜就让人往家里传信,告诉舅舅和娘亲,她平安归来了。但是她毕竟还没有出月子,不能长途跋涉,所以暂时没有回大远。
苏荣景虽然到了大远,却并没有要做大远将军和楚容对抗的意思,容恒知道楚容对他有恩,也从来不勉强,孙远扬依旧做着军师外加丞相,一切的一切全都恢复了正轨。
正月二十八。
大远和大景再次爆发了战争,这一次,容恒兵力全发,御驾亲征。大景的楚容亦是御驾亲征,携了兵马和容恒痛打了一仗。这一仗被记入史册,死伤也最多,大事却被后世成为“和平之战”。
因为这次的战争过后,接下来的数十年,两国却突然交好。让人颇有些措手不及。
这一仗,大远和大景各有损伤,大远一共折了五万的兵马,而大景亦是折了接近六万的人马,可谓是相当的惨烈。秦惜等人在帐篷里都能闻到远处传来的血腥气息。
浮尸百里,尸横遍野。
楚城还是被攻破了,但是大远付出的代价也太过灿烈,虽然是胜,却是惨胜了一筹。
二月初二。大远再破大景一城。
二月初五,大景派来使者求和。
而容恒只是略微思索了一下便同意了下来,两国当即就拟定了协议,大远打下来的两座城池可以归还给大景,要求大景用相当的银钱来兑换,楚容欣然同意。为了表示诚意,楚容跟容恒商议,要把嫡亲的妹妹和亲到大远。当然,和亲的对象不是容恒,而是镇国大将军韩子玉。
容恒闻言,也欣然应允。这一场战争算是彻底落下了帷幕。
二月初十,大军班师回朝。
大远战胜了大景,此为一喜,皇后娘娘也被寻到了,此为双喜。双喜临门,一路上百姓们夹道相拥,十分热闹。
韩子玉要留在边关收拾残局,所以没有跟他们一起回来,秦惜跟容恒同一辆马车,这马车是特意改造过的,空间很大,也完全感受不到颠簸。秦惜和容恒还有两个孩子坐在这马车之中,两个孩子已经满月,五官越发像容恒了。
容恒平日中尽显父爱,经常抱着两个孩子小心的哄着。
马车中,容恒趁两个孩子睡着了之后才松了一口气,小心的坐到秦惜的身边把她拥入了怀中。
“这两个小魔王可算是睡着了。”
秦惜失笑,两个小家伙是他们两个亲力亲为的照顾的,所以夜里也跟他们一起睡,这一个多月下来,两个人被两个孩子闹腾的不行,尤其是老二,每天夜里都要哭闹一番,再加上要给他们把屎把尿的,夜里要起来好几次,所以两个人还真的没怎么顾得上说话了。
“容恒,老二的名字我打算让哥哥和表哥取,你看行吗?”
“行。”
容恒答应的痛快,谁取这个名字,也改变不了孩子是他的种不是!所以他表现的十分大方,“让丞相和你大哥两个商量商量。”
“好!”
秦惜已经知道表哥被容恒封为丞相的事情,她有些叹息,“表哥身体不好,你还封他做丞相让他操那么多的心,我瞧着表哥这段时间脸色很是难看,容恒……等回京城了之后就撤了这丞相的职位吧,被让他操劳了……”
提起孙远扬,容恒难得的沉默了下来,他深深的看了秦惜一眼,把她揽在怀里,“好,回京之后就把丞相这个职位给撤了。”他下巴搁在她的发顶,沉默了许久才道,“媳妇……你最近多陪陪表哥吧。”
秦惜身子猛然一僵,“什么意思?!”
“没什么。”容恒掩饰性的笑着,“孙远扬这个人呢,什么事情都埋在自己的心里,也就能跟你说说心里话了。”
秦
秦惜咬住嘴唇,眼眶却有些发红。
“好……我知道了。”
回京的路上并不怎么赶时间,遇到官家的驿站就会停下来休息,秦惜也会抽时间,每日里都去看表哥。表哥最近都是跟哥哥坐同一辆马车,哥哥看到她,许多次都欲言又止。
这一日,又在驿站里住了下来。
秦惜再次去看孙远扬,走到他门口却碰到刚刚出来的哥哥,驿站毕竟比较小,大家住的也比较挤,哥哥和表哥两个人十分投缘,所以就住在一处。
“哥……”
“嘘——”孙远扬做了噤声的姿势,伸手握住她的手腕,“跟我来!”
夕阳西下。
两人在驿站的竹林旁边找了个没人的地方说话。
“瑾儿,孙远扬是不是有什么病症?!”
秦惜一惊,“哥,表哥他怎么了?是不是犯病了,他有心疾,不能劳累也不能有激烈的情绪波动,他是不……”
“瑾儿,你别紧张!”孙荣景面色了然,伸手握住她的肩头,“冷静点,我看着他最近的身体是十分虚弱,他……对你感情不一般,你多看看他,让他心情能好一些。”
秦惜鼻子酸涩难言,双手紧握成拳头,指甲深深的嵌入掌心才能勉强让自己的情绪平静下来。
她哽声道,“我知道了!”
苏荣景摸摸她的脑袋,“去看他吧,哥哥出去走走。”
“嗯!”
秦惜收拾好情绪去看表哥,打开他的房门就瞧见他一身洁白的长袍安静的坐在房间的窗户口喝茶,有橘红色的光芒顺着窗子洒下来,落在他如玉的侧脸上,十分的温柔宁静。听到动静,他抬起头,瞧见她的瞬间,一双丹凤眼中仿佛被注入了漫天霞光,异样的温柔。
秦惜努力压制住心里的酸涩感,缓步走到他的身边,走到他对面的坐了下来。
“怎么过来了,容恒他也舍得把你放出来?”
秦惜深深的看他一眼,距离的近了她才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脸色苍白的宛若透明,就连唇色也是苍白的。她眸子一闪,轻笑一声,“我是来让表哥给老二取个名字的,容恒说你学识渊博,让你取这个名字再好不过了。”
“我?”
孙远扬有些诧异的指着自己,瞧见秦惜郑重的点头,他反而有些局促,“真的让我取?我没给孩子取过名字,取的不好怎么办?”
“不会的,表哥取的我都喜欢。”
孙远扬紧张起来,立马就去翻随身带的书籍,秦惜怕他伤身,按住他的手,“不用翻书了,表哥你喜欢哪个字就用哪个字就行了,不用那么讲究。”
她的手碰触到表哥的手,这才发现,他的一双手竟然冰凉的如同落雪一般。她一时不妨,生生的被冻的打了个寒颤。
孙远扬慌忙抽出了手,笑道,“我今儿个穿的少,别冻着你了。”
秦惜嗔怪,“那你还不多穿点,这么大的人了一点都不知道照顾自己。”
“放心吧,我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的。”他转移了话题,想了想才看向秦惜,“取‘安’字好不好?平安健康的意思。”
“好,就叫容安!”
孙远扬嘴角勾出一抹笑容来,他从窗口往外看去,瞧着太阳一寸寸的落了山,便询问秦惜,“大概还有多久才能到京城?”
“容恒说还要半个月。”
“你让他加快进度吧……”
秦惜心一颤,眼泪险些夺眶而出,她死死的咬住唇忍住,努力用含笑的声音回答他,“……好。”
她很快就离开了房间,她怕她忍不住会痛哭出声。房门关上,她捂着脸站在门外,有点点的水渍从指间滑落。
不多时,房间里突然传来一阵阵压抑的咳嗽声,起初还能压抑的住,越到后面就越是难以自控,他咳的厉害,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要咳出来的那种剧烈咳嗽。
秦惜几乎能想象他此刻的模样,身子必然蜷缩成虾米的模样,撕心裂肺。
她拼命的捂住唇,不让喉间的呜咽声溢出来。她知道的,表哥是为了她才会来边关,是为了她才会冒险穿过了落日山,也是为了她才会受了那么多的波折。他不想让她知道他身体的情况,所以容恒知道了,哥哥知道了,唯独她不知道。
她很想抽自己一巴掌。
她瞎吗。为什么要让容恒和哥哥提醒了他,她才看出表哥的异状。
房间里的咳嗽终于一点点的平息了下来,秦惜忍不住回头从门缝中看了一眼,却见他安静的坐在椅子上,手中赫然握着一方染血的手帕。而那手帕……如此熟悉!
如此熟悉!
她再也忍不住,提着裙子快速的跑开了。
……
接下来的路程果然开始加快了许多,秦惜这些时间每日都会陪着表哥说说话,瞧见他目光中有一丝隐忍的时候便知道他身体不舒服,立马就告辞。他不想让她看到他狼狈的一面,那她就当做看不到。
三月初一。
这一日,终于抵达了京城,而表哥的身体也越发的羸弱,连走路都成了问题,他索性就不下马车。京城中的百姓们都来迎接他们,舅舅舅母他们全都来了。容恒很快就回了宫,而秦惜却是带着孩子先去了大学士府。
孙氏看到她早就泣不成声,秦惜也被勾出了眼泪,母女二人抱
母女二人抱头痛哭。最后还是孙氏反过来安慰她,“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当天秦惜没有进宫,而是打算在大学士府住下来,但是到了晚上的时候,太皇太后却坐不住了,她跟容恒一起上了门。
他们来的十分低调,没有惊动任何人,到了秦惜的房门口秦惜才发现了。她吃了一惊,起身就给太皇太后行礼。
“儿臣参见皇祖母。”
“快起来快起来。”太皇太后快步扶起了她,她这才发现秦惜对她的称呼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从奶奶变成了皇祖母,她眼眶发酸,紧紧的握住秦惜的手,“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秦惜有些尴尬,她一时之间还不知道怎么面对太皇太后,所以才会在大学士府住下来,可她没想到太皇太后竟然会找到这里来,她抬眸看向容恒。
容恒却含笑看着她,并未言语。
太皇太后知道秦惜生了两个儿子,高兴的不行,虽然两个孩子都睡着了,她还是看了一眼,瞧见了之后就忍不住了眼泪,握着秦惜的手直说好。
“好好好!我们容家一下子就来了两根苗儿,惜丫头,你受苦了。”
秦惜抿了抿唇,想起她生产时的九死一生,亦是红了眼眶。
太皇太后见此更是含泪道,“孩子啊,以前是奶奶糊涂,不该想方设法的拆散你跟恒儿,这才给了贼人可乘之机,把你给抓走了,奶奶……奶奶也不知道当时是怎么回事,怎么就突然昏了脑子,奶奶……奶奶真是愧对你。你也别生奶奶的气,等会儿就跟奶奶还有恒儿一起回宫好不好?这段时间你跟恒儿都不在身边,宫里真真是冷清啊,我这个老太婆这才悟出来,有你们的地方才是家啊。奶奶以后再也不会劝恒儿册妃了,只要你们两个过的开开心心的,奶奶什么都不求了。”
秦惜瞪大眼睛。
她还以为太皇太后一辈子也不会转变观念,没想到……她抬头去看容恒,容恒也正看着她,两人相视一笑。
秦惜的心结也算是解开了,她伸手握住太皇太后的手,解释道,“惜儿不回宫不是因为生奶奶的气,只是我娘她因为我失踪的事情每日里以泪洗面,惜儿这才来先看看我娘。”
“应该的应该的,你娘她为了你眼睛都要哭瞎了,你做女儿的的确该先来看她。”
话虽然这样说,一双眼睛却眼巴巴的看着大床上的两个襁褓,秦惜见此,心下不免有些酸涩,她若是生的都是女儿,不晓得太皇太后会不会如此重视。强迫自己把不好的念头都挥出去,眼下的情况已经是极好的了,她点点头,“好,惜儿这就收拾东西,跟奶奶一起进宫。”
太皇太后听到她愿意喊她“奶奶”了,当即就含泪带笑的笑出声来,“好好好,走,咱们回宫!”
秦惜去跟表哥的房间跟舅舅舅母还有孙芷告别,哥哥苏荣景则住在了大学士府,这里是他们以前的家,他自然喜欢住在这里。
秦惜看孙远扬脸色难看的厉害,却还是想撑着身子送她,她连忙按住他的肩膀,“表哥,你赶路累了,早点休息,我明日再来看你!”
“……好!”
孙远扬目送秦惜离开。
他回来之后就撑着身子回了房间,他的脸色实在是太难看,孙清正和叶氏还有孙芷看了心都提了起来,三人去送了秦惜几人离开,回来就看到他倚在桌子上,肩头瘦削的厉害。
“请大夫,快去请大夫……”
“娘,别麻烦了。”孙远扬无力的扯住叶氏的袖子,疲惫的笑笑,“我就是大夫啊,医人却不能自医。”
叶氏红了眼眶,“别说话,在床上躺一会儿。”
孙远扬摇摇头,“时间不多了,不能浪费了……”
叶氏和孙芷都低泣起来,她们看出来了,如今的孙远扬脸色比任何时候都要难看,已经不是苍白的颜色,而是变成了铁青色。
“哥……”
“你们都别说了,听、听我说。”他的声音轻的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散,“我有些话想交代你们……”
……
翌日。
秦惜哄睡了孩子,刚要出宫去看表哥,凤宸宫的大门口却突然出现了一个人。
“芷儿?”
“表姐……”孙芷眼眶通红,跑到她身边,紧紧的抓住她的手腕,“快去看看我哥,他……肯定想见你。”
秦惜如坠冰窖,眼眶瞬间通红。
孙芷已经拉住她的手腕,用轻功带着她飞快的往外奔去,这是孙芷头一次把轻功发挥到极致,秦惜只觉得脸上冰凉一片,伸手一摸,满脸的泪。
她不知道用了多长的时间到达的大学士府,她只知道她到的时候府里一片静谧,安静的……吓人。
孙芷把她放在孙远扬的房间门口,哽声道,“表姐……哥哥要交代我们的话都交代完了,你……送他最后一程吧。”
秦惜跌跌撞撞的跑到房间里,一眼瞧见一身白色春衫的表哥。
仅仅是一日不见,他却仿佛一下子就失去了所有的血色,整个人无力的靠在床榻边,看到她来了,竟然还能对她扯出一个笑容。
秦惜的一双脚仿佛钉在了门口,无论如何都动不了半分。
他今天看上去是特意打扮过的,身上的春衫……身上的春衫赫然是她当初未出阁的时候给他做的那件。
白色的锦衣长
色的锦衣长袍,上头绣着青翠欲滴的青竹,那衣裳格外的新,仿佛衣裳的主人从来都没有舍得上身过。他头上插着一根翠色的碧玉簪,头发一丝不苟的束起来,露出修长的脖颈和……越发苍白的皮肤。
“表哥……”
他对她招招手,秦惜步履沉重的走到他身边,她蹲在他的身边,抱住他的膝盖,无声的哭。
“别哭了,都这么大的人了……”话虽如此说,他自己却也红了眼眶,他摸摸她的头发,每句话说的都断断续续,显得十分艰难,“今儿……外头、天气好不好?”
“好,是大晴天,好多花儿都开了。”
“真的?扶我去花园里看看好不好?”
“……好!”
她伸手想去给他拿一件大裘披在身上,他苍白着脸摇头,“不用、我……这一身、挺好。”
秦惜死死的咬住唇,没有坚持,伸手扶住他,一步步的往外走。他是真的没有力气了,大半的重量都交给了她,两个人走的很慢,一路上竟然没有碰到一个下人。
一路上走走停停,好不容易才走到花园里,农历的三月,天已经回暖,花园的花儿竞相开放。
他仰头看着花园外的一片桃林,此时的桃花开的正好,粉嫩的花瓣随着清风纷纷扬扬的落了满地。他指着桃林,“去那里坐一会儿吧。”
“好!”
桃林里并没有坐的地方,他也不在意那么多,找到最中心的一棵桃树,席地坐在了地上,他靠着碗口粗的桃树,轻轻喘息着。
“表哥……”
“嗯。”
她心中涩的厉害,张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陪着他坐在他的身边。
粉嫩的桃花瓣落了两人一身。
“表哥……”
“嗯!”
“你……不要死,不要死好不好。”这句话仿佛一道闸口,她再也忍不住,失控的情绪让她泪崩,她紧紧的抓住他的袖子,仿佛一松手他就会消失不见,“表哥,你好好的好不好?”
他无奈,从怀中掏出手帕给她擦拭眼泪,笑意温软,“人哪有不死的……”
她的眼泪却仿佛永远也擦不干净,源源不断。
他瞧着她的模样,终于也有些控制住,眼眶微微泛红了起来,嘴角却扬起一抹笑容,伸手把她抱进了怀中,“傻瓜。其实……我早就知道自己的身子撑不了多久,能撑到现在,已经是我预料之外的事情了。我早已算到了结局,只有你是我生命中的意外。”
他早就知道自己这一生不会多长,所以这辈子从来都是无欲无求。遇到她本是意外,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从看戏的人变成了入戏之人,他深陷其中难以自拔。但是他不后悔,索性……这一生都清淡寡淡,唯有她成了他生命中最浓墨重彩的一笔。
因为她,他在人生的最后尝到了酸甜苦辣,尝到了男女之情,虽然他从来都是以守护者的身份出现,可他已经满足了。
他也不想死,如果他身体康健,说不定……他也会像赵淳或者是楚容那样,不管结果如何,也会是要搏上一搏……
怀中的人哭的越发的撕心裂肺。
他满足的笑了,他爱的人能在他临终之前为他伤心流泪,她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生命中有一个叫做“孙远扬”的男子出现过,如此……还奢求什么呢。
重重的拥了她一下,似乎要记住她身上的温度,可随即,他仿佛已经汲取了所有的温暖,缓缓推开了她。
秦惜发现,他的脸色更加难看了,指尖也凉的厉害。
“表哥……”
“咳咳……咳咳咳……”他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依旧是那种恨不得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的那种咳法,她想要去叫大夫,却被他死死的握住手腕。
“表哥,表哥……”
“别……怕……”他终于止住了咳嗽,却喷出了一口血,他目光已经有些模糊,她的模样也渐渐看不清,他知道他大限已至,他问出他藏在心里许久的一句话。
“惜……儿,若、若有……来世,你先遇到我,可会……爱上我?”
“会!”
他笑了!不管是真心也好,安慰他也好,他……此生足矣。
他缓缓闭上眼睛,的身子再也撑不住身体的重量,缓缓的歪倒在她的怀中,一双手无力地垂落了下来。
他累了……
真的累了……
桃林突然有强烈的风吹过,漫天的花雨从天而落,落在他惨白的面颊上,落在他乌黑的头发上,落在他……洁白的长袍上。风声呜咽,仿佛也在因为他的离开而悲痛,而夹杂着风声,女子悲痛欲绝的哭喊声久久不断。
久久……不散!
孙远扬的葬礼办的十分低调,什么人都没有请,应他自己的要求,焚化了躯体,洒在了花园的梅林之中,没有墓碑,没有坟茔,简简单单,就如同他的人一般,无欲无求!
孙远扬去世之后,舅舅孙清正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十几岁,他当即在早朝上递了辞官的奏折。容恒知道他心中难受,不欲再在朝堂这个漩涡中深陷,遂允了。孙清正却没有离开京城的意思,容恒也没有收回大学士府,只是把大学士府的匾额改成了孙府,他也能理解孙清正的想法,他的儿子死在这里,他自然要守在这里。
三月初八,孙远扬的丧事彻底办完。
办完。
“惜儿……惜儿?”
秦惜陡然回神,轻轻的嗯了一声。
容恒担忧的看着她,自从孙远扬去了之后她就是这样恍恍惚惚的模样,他伸手握住她的手,“表哥如果还在,必然想让你开开心心的。”听到他提起表哥,她的眼眶又有发红的趋势。
“容恒……”
“嗯,我在!”
“表哥是舅舅唯一的儿子,他去了……以后孙家就无人了。”
“你是想?”
“我想……不管是锦儿也好,安儿也好,以后若是哪个不做皇帝,就过继到表哥名下,以表哥儿子的身份……继承孙家,这也算是对舅舅和舅母的唯一安慰……”
容恒顿了顿,“……好!”
秦惜没想到他同意的那么痛快,红着眼睛看着他,再次痛哭了起来。容恒无奈的揽住她,任由她的眼泪沾湿他的衣襟。这一场足足哭了半个时辰之久,容恒任她发泄,发泄了才不觉得压抑。
等她的眼泪平息下来之后他才缓缓道,“我要给苏家翻案了,应该就是这两天。”
……
容恒果然说到做到,或者说他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他直接在朝堂上对于苏丞相一家谋反提出了质疑,随即就有人呈上了洗脱苏家罪责的证据。
证据当然都是捏造的,苏丞相跟他的关系他也没办法披露,只能找别的蛛丝马迹,并把所有的罪名都推到了容戌的身上,只说是苏丞相不肯效忠他,所以才被他陷害丢了性命。
第二日他便让人把苏丞相一家青白的皇榜张贴到全国各地,算是彻底洗刷了苏家的冤屈。
说到这里,还有一件事不得不提一下,赵淳一家全都被发配到了边关,并且永世不得入京。荣亲王容誉还算是老实,容恒以延昌帝临终前的旨意,给了他一块封地让他做了王爷,只是不是延昌帝以前划分的江南,而是一处相对于偏西北些的地方。江南富足,他自然不会让他去江南搜刮民脂民膏。
苏家被翻案了之后,苏荣景的身份也被披露了出来,而他……也终于能堂堂正正光明正大的站在大远的地盘……而不被人耻辱。
苏家翻案了之后,秦惜和容恒跟他深谈了一番。
“哥哥……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打算?”
苏荣景目光有些迷茫,以前家里一切安好的时候,他最大的愿望就是去边关守卫边疆。后来……后来跟瑜儿成亲了之后,他就趋于安宁,想在京城里找一份喜欢的事情做做,不求能赚多少银子,一家人安安稳稳的就好。后来……他除了想报仇,已经再没有别的打算了。
此时听到妹妹这样询问他,他才发现,他竟然完全不知道以后想做什么。
他才二十岁出头,可这一生悲欢离合生离死别,什么都已经经历过了一轮,此时回头想想,除了沧桑只剩下沧桑了。
他思考了半晌,还是苦笑着摇摇头,“暂时没有什么打算。”
容恒和秦惜对视一眼,心下都有些不安。
尤其是秦惜,她不怕别的,就怕哥哥大仇已报,什么都做完了,会……想不开。她给容恒使了个眼色,容恒点点头,转眸跟苏荣景道,“有没有兴趣入朝为官?”
他和惜儿想的很简单,就是想给他找点事情做做,这样一来,应该就没有胡思乱想的时间了。
苏荣景却摇摇头,“没有这个打算。”他抬头看着两人,淡淡的笑了笑,“我知道你们是为了我好,也知道你们在担心什么。两年前我都没有寻死,现在……就更不会了。”
他含笑摸摸秦惜的脑袋,突然心生一念,他手指微微顿了顿,“或许,我知道自己以后要做什么了!”
“嗯?”
“瑾儿,你嫂嫂她一生坎坷,最大的心愿就是让我陪着她幸福一生。我想去净慈寺的山头搭一间茅屋,在那里陪着爹娘和你嫂嫂,还有……我们未出世的孩儿。”
秦惜默然。
这样的结局,兴许对哥哥来说,算是最圆满的吧……
三月二十。这一日韩子玉终于收拾了边关的残局,回到了大远的京城。容恒亲自在城外接了他回来,当天白天在朝堂上表奖了一番,他本来已经是镇国大将军,已经没有再晋封的空间,因此容恒便封了他为异姓王。这也是大远第一个异姓王。
到晚上的时候韩子玉在宫里没有出来,跟容恒把酒言欢,他们两个明面上是君臣,可骨子里是谁也改变不了的好兄弟。
秦惜见韩子玉春光满面,趁机敲打了他一番,“既然马上要成亲的人了,心也该收一收了,秋意待你如何我看的一清二楚,子玉,你可不能伤了她的心。”
韩子玉郑重的点头。
说实话,他原本都以为这辈子都要跟秋意错过了,那个平日中乖巧,但是一旦惹毛了就会炸毛的女子,他失去了之后才晓得惋惜,此时失而复得,自然是万分的高兴。
“皇后娘娘放心吧,您若是不放心臣就看着臣吧,臣若是做了对不起秋意的事情,索性不是还有您这个皇后娘娘给她撑腰吗。”
秦惜失笑,“你知道就好。”
容恒亲自给韩子玉赐婚,婚期就定在五月初五。两个月不到的时间,其实已经足够了,现在正是联姻的好时候,自然是越快越好,对两国都好。秦惜参加了韩子玉的婚礼,因为
婚礼,因为是和亲,所以排场十分隆重,容恒也去了,在两个人拜堂了之后为了不让宾客们感觉到拘束,所以两人早早的就离开了。
两人手牵手坐在马车中回了宫。
说出去兴许都没人相信,他们两个人的生活跟平常的百姓夫妻一样的,白天容恒上朝,有时候忙了她就去给他整理整理奏折,跟他一起办公。闲暇的时候她更多的是照顾两个孩子,两个孩子已经五个多月,虽然还不会说话,但是却已经十分让人不省心了。两个人大部分的精力都放在两个孩子的身上,或者说三个孩子……还有一个汐月,汐月这个小姑娘说话早,竟然已经会开口叫人了。
第一个叫的就是“娘”,当时秦惜抱着她,心里又激动又酸涩。她想起她早逝的那个小女儿,心里酸的厉害。
她一直都没有告诉过容恒,当初她怀的是三个孩子,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表哥去了,也只剩下哥哥知道了,她特意嘱咐过不让哥哥告诉容恒,哥哥自然明白她的意思,从来也没有跟容恒说过。
她紧紧的抱着汐月,心想,兴许这个孩子就是上天赐给她的那个。她知道这样对不起她死去的三儿,可是她没有办法,让容恒知道了,不过是多一个人伤心罢了。
汐月跟容锦还有容安两个都能玩到一起,会说的第二个称呼就是弟弟,每天都要跑到凤宸宫对着摇篮流着口水喊弟弟,两个小家伙也很喜欢这个姐姐,只要她来了,都高兴的手舞足蹈,咧着嘴笑。
容恒和太皇太后见了这场面也十分高兴,尤其是容恒,他对三个孩子完全没话说,因为对沈氏的爱,他是真心的把汐月当成亲生女儿来照顾的。
容恒登基的第三个年头,太皇太后仙逝了。
太皇太后的丧事办完了之后,容恒就做主把小儿子过继到了孙家,并且把大儿子容锦册封为了太子。
这一举动百官自然不同意,还没有听说过皇嗣过继到臣子家去的,可是此时的容恒早已不是刚刚登基时候的容恒,他手段雷厉风行,朝堂里的官员们被他收拾的服服帖帖,尽管不同意,却也只能接受这个事实。
孙清正听到这个消息眼眶红了红,叶氏却是泣不成声。儿子活着的时候他们就想让他成亲,让他能有个孩子,不说什么香火的问题。他们只是想有个孩子以后能深切的记住他们的儿子,以后每当儿子忌日的时候能替他烧烧香,不至于百年之后提起孙远扬这个人,所有人都无奈的摇头说没听说过。
只是儿子活着的时候不想祸害人家姑娘,所以从来也不愿意成亲,后来……后来就是喜欢上了秦惜,这一点他们都看出来了。儿子的死,他们府里没有一个人因此怨恨到秦惜的身上,那一天晚上儿子生怕他们会对秦惜有隔阂,把心里所有的话都说给他们二老听了。
他说她就是他生命里最后的光,照亮了他的余生。
说他的身子本来就撑不了多久,若不是秦惜的缘故,他胸口的那口气早就断了。
这一点他们是认同的,因为……早在皇上出征之前,他的身子就已经十分的虚弱,那时候每日里呕血,眼看着就要没命了。后来惜儿被人掳走之后,他奇异般的好了起来,然后又坚持了几个月的时间,才终于在救出了惜儿之后才撒手人寰。
孙清正和叶氏都知道过继孩子的事情十分的不容易,为此心里十分感激容恒和秦惜。
不过虽然是过继,却只挂了一个“孙”姓,容安改成了孙安,依旧是在容恒和秦惜的身边养着,不过他们已经知足了。彼时,两个孩子已经一岁半接近两岁,正是最可爱玲珑的时候,秦惜每日里都会抱着两个儿子来跟他们说话,生怕他们烦闷。
他们老两口都记在心里。
兴许是在秦惜的刻意教导之下,孙安那个孩子,到了府上就叫他们爷爷奶奶,每次唤的他们两个心都要被融化了。
出乎秦惜的预料,孙芷竟然到了十八岁都没有成亲。
这一日,她来跟她辞行。
“你要去哪里?舅舅和舅母年纪都大了,你……”
“我知道。”孙芷抿了唇,笑容有些惆怅,“表姐,这个念头哥哥去世之后我就有了,可是那时候爹娘刚刚痛失爱子,我又怎么能离开,现在一年多都已经过去了,这一年多你的种种行为我都看在眼里,有你在,爹娘这边我也放心。而且……我不会走太久的,最多三个月肯定回来看看,表姐……我想四处去看看。”
秦惜沉默了许久才看着她,“你想好了吗?”
孙芷重重的点头,“就是爹娘要多拜托你照看了。”
秦惜拍拍她的肩膀,“只要你高兴就好,跟舅舅和舅母好好说。”
孙芷再次点头,转身而去。
京城……对于她来说像是一座枷锁和牢笼,她是打算带着父母一起走的,可是她知道,哥哥在这里,他们哪里都不会去,所以让她做一次不孝女吧,她想把被折断的翅膀拼凑起来,飞到各地去看一看。
……
净慈寺的山顶处。
容恒和秦惜一人牵着一个两岁多的奶娃娃站在了山顶,山顶上几座坟茔异样的显眼,坟茔的旁边搭建了一个小小的茅屋,只是那茅屋之中已经没有人居住的痕迹了。
秦惜想着哥哥终于找到了幸福不由得欣慰的笑了,她于烈烈山风中搂住容恒
中搂住容恒的腰身,“容恒,好像所有的人都已经有了结局。”
不管是圆满的也好,残缺的也好,都给了结局。
容恒握住她的腰身,趁着两个小家伙好奇的跑到茅草屋里玩耍,他轻轻的吻上她的唇。
“媳妇,我答应你的事情,你再等等。”
“嗯?”她疑惑的看他。
容恒轻笑一声,并未解释,他瞧着她的眸子蒙上一层水雾,迷蒙中带着一丝丝的迷离,心头不禁微微一热,一手揽住她的腰身,一手扶住她的后脑,刚要深深的吻下去,却……
“哥哥,爹爹又在占娘亲的便宜了。”
“嗯!”
“哥哥,爹爹太过分了,老是跟我们抢娘亲,我们现在去把娘亲抢回来好不好。”
“孙安……”
“哎?”
“你忘了每次抢了娘亲之后的下场了?”
孙安想起每次把娘亲抢到手之后,还没来得及抱一抱,就被爹爹拎着衣服的后领子扔出去的事情,顿时寒毛直竖。他为了抢娘亲,被爹爹扔出去那么多次,为此还练了一身的好轻功。思及此,他立马退缩了,“呃……算了算了,我还是不抢了。”
两个小脑袋凑到一起,声音虽然小,但是以容恒的耳力还是听了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他暗暗咬牙,冷眼瞥了两人一眼。他这道眼风若是在朝堂上扫谁一眼,当即就能把人吓的腿软,可是这两个小家伙却看惯了他的眼神,根本就不知道“怕”是个什么东西。
偏偏这两个小混蛋,每次都在他跟媳妇亲热的时候出来,然后用尽各种方法来破坏他们,多少次他蓄势待发的时候房门被敲,他都只能硬生生的憋回去。
偏偏这两个混蛋找的理由都十分极品。
什么夜里睡觉害怕,想让娘陪着睡。
什么做了噩梦,不敢再睡了,也要娘陪着。
什么为了表示孝心给娘泡了一杯茶让娘去尝尝。
……
如同这样的理由简直多如牛毛,他都不愿意数了。
他暗暗磨牙,瞧着两个长的一模一样的他的缩小版,懊恼不已。这两个破小孩怎么就长的那么像他呢……害的他每次看到他们……都想揍他们。
若是长的像媳妇,他估计他下不去那个手。
“你们两个别得意,等老子熬到你们长大!”
皇太子容锦撑着肉嘟嘟的小下巴,嫌弃的看了一眼容恒,很快就别过头去,那模样……就好像在说,切~我不跟你一般见识。
“……”容恒。
这小屁孩性子也不知道是像谁,腹黑的跟只狐狸似的,偏偏有是小大人的模样,平日中跟媳妇还好,对着他的时候可没有什么好脸色。
秦惜见容恒黑了脸,忍不住笑出声来。
容恒怒目而视。
“你跟个孩子计较什么。”
“娘,我跟哥哥才不是孩子,我们是男子汉。”孙安双手叉腰,一身小锦袍穿在身上十分的可爱,肉嘟嘟的小脸,肉嘟嘟的小手,他一脸傲然道,“爹爹他都是老男人了,很快就会老的走不动了。娘,以后我跟哥哥长大了我们来保护你!”
秦惜噗嗤一笑。
比起老大的腹黑,老二孙安简直就是一直小毒舌,一张小嘴高兴的时候能把人哄的开心的很,小嘴儿毒起来的时候,能让人恨不得离他十万八千里远才好。
宫里的宫人们都被这两个小家伙整的又是想靠近他们,又不敢靠近他们。
容恒暗中磨牙,决定了,把十八岁的时间缩到十六岁。
于是。
在两个小家伙满了十六岁的时候,容恒一道传位的圣旨就下来了,直接传位给十六岁的皇太子容锦,并且让同样十六岁的孙安留在朝堂上辅政。
而卸下了身上重担的容恒则是带着娇妻游山玩水去也。
留下朝堂里兄弟两人大眼瞪小眼。
“大哥,你是皇帝了,以后记得慢慢忙哈,小弟我要去找爹娘了……”
容锦一把抓住弟弟的手腕,淡淡的把圣旨扔到弟弟的眼前,指着“辅政”那两个大字,缓缓的道,“看到了?”
孙安顿时苦了小脸。
“哥哥,哎呀,我的好哥哥,你一个人受苦受罪也就罢了,别拉上弟弟啊。”
“既然你知道我们是兄弟,那自然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所以……”容锦嘴角露出一抹快哉的笑容,一把拎住弟弟的后领,把手边的一堆奏折都扔给了他,“……所以,小弟还是帮哥哥整理奏折吧!”
“啊啊啊……皇兄你太惨无人道了!”
据说,当天勤政殿中传来孙安十分惨烈的哀嚎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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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啊,终于彻底完结了,明天开始继续更新苏荣景的番外,吼吼,以后应该还是固定在早上七点钟更新。/(tot)/~,完结之后突然松了一口气,心里又突然空了一大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