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并不敢喜形于色,只能驯顺的站着,也有人觉得蓝正霖语言乏味面目可憎,凭借这样一个弱女子怎么么可能会乱政。
“大概是诸位过虑了,依照微臣看,婕妤娘娘并不会乱政。”玲珑再看,顺着这一把坦然的语音看到的是身旁渊渟岳峙的穆谦之,玲珑微微愕然,随后立刻有人“附议”。玲珑感激的望一眼穆谦之,穆谦之不过随和的笑一笑进入了班列。
过了会儿更有蒋统领与龙禁尉仗义执言,他们的慷慨陈词一度获得了玲珑的好感与帝后的首肯,蓝正霖眼见形势强于人,只能忍得一时风平浪静,讷讷不知所言。
玲珑看到蓝正霖表现出一副“大势已去”的样子自然也是放心了不少,再看金銮殿上面的皇后与皇上,皇上端然而坐,望着台下的玲珑,季朱华微微的启口,掀唇道:“皇上,既然如此,那么步婕妤的事臣妾斗胆还是仗义执言,往后还是让步婕妤在上书房帮着皇帝打理一下,皇上意下如何?”
徽祁不动声色的厉眸收了回去,看了看殿内的诸人,点了点头,声若洪钟的宣布,“步婕妤,贤良淑德堪称后宫之典范,辅弼朕躬,朕心甚慰,从今往后继续留驻上书房。”
慕太傅微微的点了点头,颌下的花白胡须微微的抖动,“我皇英明。”
玲珑微微的抬眸,看到了季朱华的眼神,那是一个提示的眼神,玲珑连连谢恩,徽祁说道:“你先下去吧,朕随后还有事情给你说。”
玲珑莲步轻移,“臣妾洁樽候教,皇上万岁万万岁。”
玲珑跪安以后并没有立即离去,而是依旧站在自己刚才站立的地方,看着中庭里面的事情。
等到玲珑退了出来,季朱华微微的冷笑,说道:“事情还没有完毕呢,皇上以为呢?”
徽祁点了点头说道:“的确是没有完毕,关于后宫宫规的事情朕以为皇后的法典确实是不错,与以往比起来妃嫔们确实是好了不少。”
“皇上、娘娘……微臣……”
蓝正霖跪在了地上,手中的白玉圭颤抖的厉害,“微臣就算是有罪,微臣的女儿就算是有罪也请皇上与娘娘念在微臣数十年来兢兢业业的份上饶恕微臣与漱玉吧。”说着话连连的磕头,皇后嫌恶的挥了挥手,而徽祁不过是冷眼旁观。
等到蓝正霖磕头完毕,徽祁飒然站了起来说道:“皇后已经从轻发落,宰辅大人何苦朝花夕拾又将这些事情抖露出来,皇后的权利只有那么多,剩下的一半是朕的,朕现在就告诉宰辅大人,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况且蓝昭媛在后宫里面压胜,魅惑众人,此风一开,往后众妃嫔岂不是更加目中无人?”
皇后不言不动看,听着皇上说着。
玲珑也是不言不动,看着僵持的场景,良久后,蓝正霖微微的站了起来,“微臣跪安了。”
正要走,季朱华晃动衣袖说道:“慢——”
蓝正霖狐疑的回过了头,那双冷眸望着皇后的凤眸,皇后微微笑道:“宰辅大人自然知道后宫与前朝是一样的,宰辅大人日理万机也是……”玲珑心口跳动的厉害,听得出来季朱华这是要为难蓝正霖了,但是按照皇上的意思蓝正霖现如今羽翼已丰满并不是斩尽杀绝的时候,但是皇后偏偏要反其道而行之吗?
“皇后——”徽祁提醒道:“宰辅大人今天一定是累了,想来什么事情也是没有结论的,不如先让宰辅大人回去,这些事情往后再说。”
季朱华微微的不满,但是看到了徽祁的神色以及那种微微的呵责连忙停止了训斥,“既然如此,就请宰辅大人先行一步。”
玲珑还来不及避开,已经避无可避。
看到蓝正霖气呼呼的走出来,玲珑低垂了臻首,“见过宰辅大人。”
蓝正霖冷笑,“罢了,这一回是你赢了,不过往后还是各凭本事吧。”
玲珑抬眸,无惧无畏的望着他,“侥幸罢了。”
蓝正霖摆一摆衣袖走了出去。
过了一会儿,众人都散朝了,看皇后的眼风是要和自己单独的谈一谈,所以玲珑勾留下来,众人都走了一个七七八八,玲珑这才到了内殿里面将皇后搀扶着了。
皇后气色看起来的确是好了不少,刚才的无头官司总算是告一段落,且占了上风,自然是丹唇逐笑开,“你也看见了,大家都是根深叶茂,原是不存在什么过分倾轧的,第一次上朝,你也是吓坏了吧?”玲珑看着季朱华的神色,眼神里面的嘉奖意味多余责备,于是大胆的点了点头,说道:“都是娘娘教育得当,否则臣妾果然是不敢见大世面的。”
皇后微微的跨了一步,走到了金銮殿的外面,然后回过了头,玲珑还以为皇后看自己,但是皇后的头颅微微的抬了起来,慢慢的看向了悬挂在高堂上面的鎏金大字,嘴角的笑容微微的变得冷厉,声音就像是九天之上的流泉一样寒冷,“这里,最是容易教会人一些东西了,你还年轻,需要好好的学。”
玲珑连连点头,她看到金銮殿的景色字体端庄而又整肃,带着一种原始的金色,那么美好,但是每一个字体偏偏那么冷然,充满了深不可测的魅力。
“本宫今天只教会你一个道理就行了,你记住吧!”季朱华迈开了步子,头顶的阳光落了下来,一半洒落在她的身上,一般因为重重殿宇的缘故被切割的支离破碎的,玲珑的手一点也不敢离开季朱华凉凉的手腕,季朱华微微的握住了玲珑的手,“这一个道理只要学得好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挽弓当挽强,用箭当用长。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你明白了?”
玲珑会议,连连点头,“臣妾明白,有时候是需要借助旁人力量的,单单凭借一己之力欲速则不达,臣妾明白。”
“明白就好,蓝正霖的事情还没有完,你做好准备吧。”季朱华提醒了一句,走到了阳光里面,阳光饱满,但是没有一点儿温度。
玲珑连连点头,“臣妾知道了,臣妾一定会万分注意,不让蓝正霖与蓝漱玉有可乘之机以便于攻讦臣妾与娘娘,娘娘放心!”
“有你这句话,本宫放心了不少,本宫知道你是伶俐人,话到这里已经明白了许多,罢了!”季朱华说着话走到了前面去,前面一辆明黄色的肩舆已经准备好了,季朱华侧身上了肩舆,回眸看了看玲珑,“你今日倒是好像吓找了,到上书房去吧,皇上有话给你说。”
玲珑这才从微怔的神色里面恢复了该有的平和,熙宁的笑了笑,“臣妾多谢娘娘教诲,娘娘放心就好,臣妾知道怎么做。”
兰芷满汀洲,游丝横路。玲珑的心思也是蒲草一样,柔韧而又茫然没有头绪,罗袜尘生,不知不觉已经到了上书房里面去,北风振野,寒溪淅淅。
玲珑怀着满腹心事到了上书房里面,刚刚走进去徽祁就笑道:“你果然还是来了。”
玲珑举眸看着徽祁说道:“臣妾自然是要来的,臣妾并非是祸国殃民的红颜祸水,为何背着虚名,是以臣妾还是要来的,天下悠悠之口臣妾必须要堵塞。”
今天下朝实在是有一点晚了,落日送归鸿,夕岚千万重。玲珑走到了上书房的正中间,这里是一张书案,徽祁正在批阅奏疏,玲珑走到了那里,将一扇雕花的窗子关上了,只觉得袖口香寒,果然是到了晚秋,外面的风景也是越发的凋残了。
“来了就好,你是有真知灼见的,往往朕想不明白的时候经过你的提醒果然是可以化腐朽为神奇的,朕今日看来你是临危不惧的,更兼有大将风范,你往后每常过来就是了,不要管天下悠悠之口。”说到了这里,喟然笑一笑,“朕是天子,天下是朕的天下,所以你放心就好,朕一切都会给你做主。”
“臣妾从来就没有怀疑过皇上,皇上英明有远见事事料理的当,臣妾甘拜下风。”玲珑帮着徽祁整理着书案上面磊磊奏疏,徽祁含笑道:“你来了也好,朕索性再让你看一个东西。”
玲珑想到上次用小银剪刀剪奏章的事情,不觉微微有点抗拒,徽祁一哂说道:“不要害怕,给你看一看,”
玲珑从空中接过了徽祁递过来的奏章,“这是?”
“你且看一看。”徽祁平和的说着,玲珑刚刚打开就知道这个奏疏不是一般的,而是血滴子调查过来的东西,玲珑从字里行间已经看出来了他们的悲愤与口诛笔伐的力度,玲珑看的眉峰都攒了起来,徽祁伸手在玲珑的眉心处微微的抚摸了一下,玲珑看完以后只觉得心口凉飕飕的。
“这……”玲珑沉吟不决,不知道说什么好。
徽祁喟然,“这是无数的锦衣卫用生命换来的一个重大冤案,他们从户部弄出来这一份名单与资料委实是流了不少的鲜血。”玲珑大概也是想到了,这一个奏疏上面列出来的人名全然都是血滴子经过不断地调查的,玲珑将眸光落在了上面,说道:“也就是说赈灾的银子没有到灾民的手中,不但没有到,而且还被蓝正霖从中吃掉了不少,以至于有很多流血的事件都是这样发生的。”
徽祁冷然的拍打一下桌面,重重的将奏疏扔在了桌面上,“灾民饿死的不计其数,有那一干胆大的到紫华城里面来为名请命,只可惜他们的意思到不得朕的手中人已经被杀掉了,这三十五个人全部是被冤死在了户部官员孙阳辉的手中。”
玲珑只觉得一腔热血在不断的沸腾着,握住了皇上的手问道:“皇上就这样放任自流吗?皇上,防萌就可杜渐,现如今莫非还是动不得这个宰辅吗?哪怕是宰辅真的位高权重,但是也是应该动手了啊。”说完了以后这才觉得自己说错了话,这句话才是真的有摄政的嫌疑,连连掩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