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又到了循例到皇后坤德宫里面请安的时节,因为是季夏,蔷薇花儿也开了,南燕的新茶也是送到了宫中,季朱华将茶叶让小校用红泥小火炉烹好了,一个个送了过来。
玲珑坐在季朱华的右手,因此第一个接到了茶,只闻到一种奇香,几乎是让人骨头如软,但是这种香里面隐隐有一种乍然的清甜,玲珑正要举杯,季朱华示意玲珑稍停,玲珑正在看茶杯里面渐渐赏心悦目绽开的茶叶。不禁被季朱华吓到了,连忙将茶盏轻轻的搁置在了桌面上。
季朱华微微含笑,将一枚一阵放在了一个红漆的托盘里面,佩兰将银针拿了过来,一边帮玲珑试了茶水,一边说道:“娘娘不放心,因此昭仪娘娘不要急,先试过了在饮不迟。”
玲珑倒是没有想到季朱华会这么谨小慎微,季朱华自然也是害怕有人加害玲珑的,现如今玲珑在季朱华这里,有了事情自然是季朱华脱不了干系的,所以她左右有点害怕。
“这茶是君山的老君眉,本宫要试一试自然是有本宫的道理,这里人多手杂,本宫只害怕有人在本宫的眼皮子底下用了手段,要知道现如今的妃嫔不同往日了,人心隔肚皮,谁有知道谁心里面在想什么?”季朱华说着话将茶盏举了起来,玲珑也是将茶盏放在了鼻端,只觉得那种甜香深入心脾,久闻不厌。
玲珑喝了一杯茶,然后施施然的将茶盏放好了,身旁顾仪妃连忙说道:“娘娘倒是少有的伶俐人,饶是娘娘仔细这,恐怕后宫里面也是风起云涌,诚如娘娘所言——”顾仪妃头顶鬓珠作衬,望一眼季朱华说道:“娘娘适才倒是说的妙,只是人心隔肚皮谁也不知道谁会加害谁,恐怕昭仪娘娘这一胎终究是不好保的。”
玲珑赚眄看着顾仪妃,顾仪妃意味深长的笑一笑,玲珑双目如星望着季朱华,季朱华冷然道:“本宫只鞥告诉诸位姐妹,谁要是打这一胎的主意,仔细本宫就好,本宫与步昭仪现如今是一样的人,只要是得罪了步昭仪也就是得罪了本宫与皇上……”
听到这里,顾仪妃不禁掩唇,“娘娘又差了,现如今放着六宫的昭仪无数,又有那些位高权重的,倘或有人加害昭仪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况且后宫里面的女子最是会残害人,娘娘这么些年过来什么手段没有见过,这样终究还是不可一劳永逸的。”
听到这里,季朱华有点愠怒,望着顾仪妃说道:“依照你这样说倒是没有办法了,这样也是行不通那样也是困难重重,本宫莫非要造一座金丝殿将玲珑关在里面,与世隔绝这样才是上上之举?”
顾仪妃却浅笑,“奶娘说笑了,臣妾不过是想要告诉娘娘,后宫里的手段多了去了,也是给昭仪妹妹提个醒儿,省的到了那时节……罢了,臣妾也是忠言逆耳,可知忠言逆耳利于行,只要娘娘与昭仪妹妹不怪责臣妾,臣妾也就高兴了。”顾仪妃谈笑间,唯少世间礼态,玲珑知道顾仪妃这是在帮着自己,连忙一个头磕在了地上,“皇后娘娘,臣妾恳请皇后娘娘帮着臣妾好好的将这一胎保住,毕竟是龙裔,皇后娘娘……”
季朱华伸手,说道:“佩兰,去将昭仪妹妹搀扶起来,本宫自然会帮着保住这一胎。”那种绝代风华让玲珑也是觉得心里面有了稳定,窗棂外,纤风投影落如尘。
玲珑看一眼顾仪妃,顾仪妃的明净清澈眸子也是在看着自己,玲珑暗暗的点了点头,算是感谢了。
喝了开会儿茶,玲珑也就早早散了,刚刚走出来,顾仪妃就走了过来,玲珑连忙道谢,“适才多谢娘娘了。”顾仪妃并不居功自伟,将玲珑肩膀上面的落花轻轻的扶掉了,那双灿若繁星的眸子看着玲珑说道:“不瞒你说,本宫当年也是被人下了药的,宫中的女子最是别致,她们送给本宫的一块玛瑙石里面竟然是有麝香,害的本宫小产,说起来是陈年旧事,本宫只觉得是历历在目,你与本宫是好朋友,本宫不得不提醒你,别的都是不打紧,只是麝香,你需仔细着。”
玲珑仔细的听着了,并且暗暗的记住了,过不多时,已经到了云鸾殿里面。
玲珑这边现如今因为已经怀孕的缘故,徽祁将暗卫布置了很多,只是这些人一般人是看不到的,这天玲珑刚刚到云鸾殿里面就听到暗卫在动手捉一个小宫女的声音,那个小宫女左右跑了两圈之后原是准备跳井的,偏偏被暗卫给抓住了。
沁儿没好气,走过来就用手揪着小宫女,“你倒是面生,你且说说究竟跑什么?”
玲珑这时候也是走了过来,她从来不体罚小宫女,看到沁儿做事情她也是不阻拦,只是冷眼旁观着,而且这一个小宫女实在是面生的很,完全是没有见过的。
“主子娘娘坐着就是了,待奴婢好好的拷问这个没脸色的。”沁儿给玲珑放了一张凳子,玲珑坐着看着。
“你照实说,便免打,不然只打得你皮开肉绽为止,”沁儿提高了语声,让人听上去果然是有一种恫吓的威力,小宫女娇怯的摇头,一副彻底被吓坏了的模样,“好姨奶奶,只是放过奴婢吧,奴婢是外院当值的,今天过来不过是进来帮着送个茶水物件,奴婢是个粗使丫头,自然是没有脸色的。”说着话连连的磕头,玲珑看着她的袖口,眼睛一瞬不瞬的,良久后,心里面已经有了计较。
沁儿不依不饶,啐道:“你是粗使丫头,且不说你的衣服,就单单这张嘴也是了不得的,什么粗使丫头,骗人罢了,小卓子过来,很生给掌嘴着,不要懈怠了。”玲珑看着她,小卓子已经过来了,将马蹄袖掖在了胳膊肘子上面,一巴掌就落了过去,玲珑冷笑,看着这个小宫女究竟要做甚。
小宫女大概是吓坏了,看到这一巴掌过来分明是雷声大雨点小的,没有想到竟然哭了起来,在地上重重的磕头,玲珑站了起来,说道:“罢了,罢了,不过是一个粗使丫头,你们也是会作难人,散吧。”玲珑摆了摆手,沁儿不满的看着玲珑,“主子娘娘,这个宫女奴婢从所未见……”
“你从所未见的很多了,让这个孩子走吧……”玲珑微微的含笑。
沁儿只能叹口气,这个小宫女一边谢恩一边去了,等到小宫女走了出去,玲珑给小卓子与影卫使了个眼色,说道:“跟着,哪里有这样灵巧的粗使丫头?”玲珑清雅灵秀的笑一笑,说道:“只怕是那一个宫里面派过来投毒的也未可知。”
过不多时,影卫已经气喘吁吁的将这个小宫女押了进来,玲珑依旧是坐在当地,这一次不同于方才了冷然说道:“究竟是哪一个宫里的过来在本宫这里装神弄鬼,打量本宫不知道呢,给本宫好好的严刑拷打,到底是说还是不说,究竟是过来做什么?”
玲珑岿然站了起来,如琼枝一树,居高临下的望着小宫女,这个小宫女浑身瑟瑟发抖,玲珑问道:“还不说吗?”
小卓子甩一甩马蹄袖,说道:“这小蹄子在外面扔了一个小瓷瓶,娘娘猜怎么找,乃是昔年刚到云鸾殿时候在花盆里面挖出来的,全部是……是麝香。”
玲珑心里面更加是清明了,冷笑道:“很好,麝香,这是冲着本宫来的,小卓子你让尚宫局那边过来人看一看这个小宫女究竟是谁身边的人。”
“也不消娘娘动问了,请娘娘移动贵趾,上前一步奴婢就告诉娘娘,奴婢知道左右是瞒不住的。”这个小宫女倒是乖觉,玲珑刚刚走开了一步,觉得不妥,还是坐着了,说道:“你要说就说,你不说本宫这里鳄鱼是会让你说的,你放心就好,刑部的李大人有的是手段,五千刀活刮着自然也是不会要了你的命,你可明白?”
“奴婢,奴婢还是告诉娘娘——”
“你打量着本宫会走到你的身旁,你冲撞过来本宫岂不是因小失大?”玲珑眉眼高挑,掀唇道:“你是德妃指派过来的,还是蓝漱玉指派过来的,亦或者是……”玲珑的脸庞好像还在散发着淡淡的华彩。
但是只听到凄然的笑一笑,接着就是钝重的“嘭”一声,这个小宫女已经一头撞在了地面上,看起来她也是用尽了力气,沁儿不由的一呆,连忙拦在了玲珑的面前。
沁儿半遮半掩的,但是玲珑好早就还是看到了身后的女子,小宫女已经撞破了脑袋,“娘娘回去吧,这事情交给奴婢就好,奴婢与小卓子一定会给娘娘一个答复的,不要看了。”
玲珑迈开秀美的莲足,走开了,说道:“就交给你与小卓子办,好好的查一查,这皇宫里面没有王法的是越来越多了,到时候禀报给本宫就好,本宫一定不会睁一只眼睛闭一只眼睛的。”
玲珑自己也是觉得自己变了,而且变得完全面目全非,以前的自己青瓷如水完全是不会这样的,但是现在杀人如草,完全不会因为死了一个妃嫔或者奴婢有一点儿的感触,她扶着朱红色的柱子到了内殿里面,这时候倒是杜昭媛走了进来,一边走着一边啐道:“什么东西,该是诛九族才是好的,在昭仪姐姐这里犯上作乱,不过是一个奴婢罢了,偏是那么猖狂,也不知道是哪一个宫里狐媚惑主的主子调教的。”
玲珑在内殿里面坐着,听到杜昭媛的声音问道:“是谁?”
身旁的一个内侍监说道:“是昌平宫里面的杜昭媛过来了。”
玲珑道:“让她进来吧。”
杜昭媛一边笑着一边走了进来,给玲珑见了平礼以后,将手中的一个盒子送了过来,玲珑不知道是什么,也不敢接着,杜昭媛笑容可掬的将玲珑的手拉了过来说道:“娘娘可知道太医院里面的杜平,乃是臣妾的胞兄,他说这个安胎丸让娘娘服用了自然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娘娘不要疑心就好,倘若娘娘疑心去找几个太医过来瞧一瞧也就是了。”
玲珑不好拒绝杜昭媛,杜昭媛一向是心无城府人如玉的,好像没有害自己的理由,这时候外面的麗笙已经忙完了,将盒子接了过来,收着了。
玲珑玉杜昭媛说了两句话,杜昭媛气不打一处来,嗔怒道:“姐姐是个好气性的,这样的宫女早就应该好好的弄死,且不要留什么全尸,让内务府拉过来两条苍犬过来吃了也就是了。”
玲珑倒是看不出来这个杜昭媛也是狠辣的角色,不免含笑说道:“到底还是个人,没有必要这样做,况且并没有酿成大错。”
说了会儿话,杜昭媛已经走开了,麗笙说道:“安胎药?”
玲珑微微笑一笑,“放着吧,本宫倒是觉得这个杜昭媛是个可以深交的人,本宫虽然不敢随便吃东西,大概她敢这样明目张胆的送过来是不会有问题的,本宫看着匣子与里面的玉瓶都是极品的,留着吧。”
麗笙将这个匣子放在了内殿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