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您在坤德宫里面也是有重重心事吗?”玲珑假装愕然,走到了季朱华的身旁,季朱华眉间唇畔的高华气韵已经全然不在了,如今站立在玲珑面前的女人不过是一个风烛残年的女人罢了,算一算季朱华今年也是三十三岁了,男人三十而立,而女人到了三十岁,就已经开始早生华发。
玲珑雅致温婉的含笑,“娘娘不要胡思乱想,看一看,头发都白了,倘若日后见到了徽邺岂不是让徽邺大惊失色,女为悦己者容,娘娘不可这样子薄待自己,”说着话,将自己头顶的一个凤钗送到了季朱华的头发里面,于是鸦青的发丝里面就有了一种奢华的气息,玲珑观之亲切,“娘娘,这样子才好看了不少。”
季朱华任凭玲珑摆布,并不违拗,也不抗拒。
“是啊,红颜弹指老,不过是刹那芳华而已,”季朱华叹了口气说道:“本宫这样子活着生不如死!本宫生不如死啊,还请娘娘赐死本宫罢了。”玲珑的表情渐渐的温暖起来,“娘娘还是有理想的,有理想的生活就不孤单,现如今大好的日子娘娘这样子啼哭岂不是不太应景?娘娘要知道本宫一定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本宫这一次过来就是要告诉娘娘一个天大的喜讯。”
季朱华听到这里,嘴角透着几分淡淡的漠然,“你是过来赐死本宫,白绫还是毒药,本宫都不畏惧,只是请你将本宫葬在徽邺的身旁就好了。”
“娘娘莫非忘记了,要葬在一起那是痴人说梦了,皇上已经金口玉言说过了,娘娘与徽邺只能一个在东方一个在西方,东西永远不会相见的,不过臣妾倒是听说过人死了以后会有灵魂的,你们那时候才会好好的在一起,不是吗?”玲珑反问这,那殊丽的面孔上有一个淡定的微笑。
季朱华掀唇说道:“你要怎么样本宫,你说就是了。”
玲珑瞥了一眼皇后,然后走到了皇后的身旁,拿出来一把铜镜照着季朱华,说道:“你看看娘娘你的白色头发,本宫帮你拔掉吧。”说着话已经轻轻的帮着季朱华将几根白色头发拔掉了,季朱华更加显得畏惧,手指颤抖的厉害,“步玲珑,你究竟要干什么?”
玲珑嘴角依然微笑,“自然不会过来送娘娘上路的,而是放走娘娘。”
“放走本宫?”季朱华不停的重复“放走本宫,放走本宫……”几乎声音已喑哑,玲珑含笑看着季朱华,显然季朱华是完全不相信的,再看向季朱华的时候,她那双凤眼里面已是蓄满了一泓晶亮的泪水,玲珑说道:“娘娘自然是不相信的换做是本宫本宫也是不会相信,不过本宫还是会告诉娘娘,您明天就可以走了。”
“走?去哪里?你会放我走,皇上会放我走?”季朱华问道,“你不是说我是害死了你玉籁的凶手,你会让一个凶手逍遥法外,你未免太宅心仁厚了,步玲珑,你有什么招数你都使出来,本宫不会怕你的。”
玲珑那黑亮的瞳眸突的亮了起来,“娘娘,到时候自然会有人带走你的,不是本宫,而是……徽邺。”
“七王?”季朱华那一笑,几乎将嘴巴扯到了耳朵后面去,那落雁沉鱼一样的气概全然是没有了,“七王已经伏诛,被你们在了天牢里面,你们竟然这样子说,恐怕是想要骗一骗本宫,本宫的哥哥也被你们收监了,本宫现在是一个赤条条条来去无牵挂的人,你们莫非还不愿意放过本宫吗?”
“娘娘在坤德宫深居简出自然是不知道外面已经变了天,”玲珑望着季朱华,“娘娘要知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的道理,七王徽邺并不是那么容易就会被皇上除掉的,娘娘在这里静候佳音就是了,本宫只能告诉娘娘,皇上是把徽邺收监了,不过徽邺在今天已经逃狱了,莫非娘娘果然是不清楚吗?”
怎么样清楚,这里不是深居简出而是另外一种形式的监禁,季朱华不知道说什么好,指着玲珑,“你没有骗我,你没有骗我吗?”
玲珑站起身,樱色的裙摆微微的晃动一下,转身走了过来,“娘娘好好的打扮一下就好了,这一次本宫一定会让娘娘与徽邺见面的,至于你们究竟是双宿双栖还是别的什么就是你们的而命运了,本宫知道七王不会轻易就范的,本宫会让七王亲口说出来,这个大厉朝他是拱手相让给徽祁的。”
“你——”季朱华忽然觉得玲珑要做的事情是那么的深不可测,就像是那双眸子一样,那么——深不可测。
“娘娘累了,大概就是这几天吧,娘娘好好的等候着就是了。”玲珑说着话看了看佛龛,只见里面的一尊白玉观音垂眸看着苍生的样子是那么的慈悲,而又那么的滑稽,不禁笑出了声,菩萨如果真的可以救人与水深火热之中大概也就好了,偏偏这不过是一个雕塑罢了,一个没有任何意义的雕塑。
第二天,玲珑到了上书房,徽祁帮她抚了抚头上的青丝,问道:“可安排好了?”
玲珑抬头看着徽祁,说道:“已经全部安排好了,现如今徽邺会亲口告诉众臣一切都是自己心甘情愿的,一切都是自己咎由自取的,他愿意一死以谢天下。”玲珑用那明亮的眸看着徽祁,“不过,有一个不情之请,他们二人必须要合葬在一起,不然恐怕是不可以的。”
徽祁略微思忖了一下,说道:“朕准允他们葬在一起,只要朕的社稷是好的,一切朕都不在乎。”玲珑点了点头,说道:“皇上最近注意着就是了,七王应该很快就要行动了,皇上未雨绸缪,到了那时候自然不会捉襟现肘的。”徽祁点了点头。
午正。
天色晦暗起来,天空响过了几个惊雷,接着一连串的惊雷都响动了起来,沉黑如同锅底的天空被一道闪电划破了。
天边金掌露成霜,云随雁字长。
还没有到未时,乾清宫门外已经有一群擐甲执兵的卫士横冲直撞走了进来,过了一会儿轩辕门也是洞开,外面又进来了一群黑色衣服的卫士,这些卫士的右胳膊上面全部是捆绑着一条鲜艳的黄色缎带,黄是皇家才能享用的颜色,这些颜色说明了卫士们的身份。
过了一会儿紫华城的宫门闭合,这一群人如入无人之境,横冲直撞而来,但是到了紫华城的第二重宫门里面,都下了马儿,也将声音控制的恰到好处,他们直奔徽祁的乾清宫而去,徽祁在大殿内点燃着一炉沉水香,身旁是红袖添香的玲珑,徽祁下笔如飞,正在草拟一份什么东西,看到出来徽祁心里面很是焦急,笔管在手中晃动的厉害,笔下有了一圈一圈的墨猪。
“皇上不要急躁,眼看就写完了,再说了,”玲珑伸手捋一下耳旁的鬓发,说道:“再说了这里已经布好了机关与血滴子,皇上还有什么是害怕的?”玲珑说着话儿摆了摆手,季朱华已经走了进来,她稳稳地坐在了徽祁的旁边,玲珑问道:“娘娘可记住了自己要做什么吗?”
季朱华点了点头,“本宫不会让七王逼宫的,倘若可以,本宫就和七王早一点到外面去。”玲珑满意的点头,但是看到了徽祁手中的“杀无赦”不禁抽了一口凉气,将自己的身体挡在了季朱华的面前,季朱华倒是没有感觉到什么异常。
外面的旌旗全部放在了地面上,徽祁的最后一个字儿也是结尾了,玲珑满意的看着徽祁写完了所有的东西,禄公公一路跌跌撞撞的走了进来,“皇上,七王的大军已经过来了,在殿外求见。”
徽祁问道:“有多少人?”
“大概不过是三五万之数,”禄公公说完以后,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说道:“不过势如破竹,现如今已经在乾清宫门外了。”禄公公两次强调在门外,让徽祁很不满意,说道:“让七王与从人进来就是了。”
禄公公不明就里,连忙到了外面通传,一会儿以后,乾清宫的十二扇宫门全部打开了,徽祁坐在龙椅上面,整个人就像是一块檀香木的雕塑一样,七王徽邺刚刚复原的身体看起来还是那么虚弱,徽祁看着那双手,不禁心里面也是有一种难禁的酸楚,不过徽祁很快就没有了妇人之仁,这场政变是大厉朝的历史上有史可循的唯一一个兵不血刃的政变,甚至到了这时候玲珑还给徽邺施了一个礼,徽邺也是轻轻的还礼。
徽祁与徽邺那两双同样嗜血的眸子交汇在了一起,“皇兄,你的皇位已经坐了这么多年,你真的问心无愧吗?父皇与母后都是你亲手杀掉的,你做了这么多的坏事情只怕就连老天都是难以保佑你的,今天我带着爹爹的旧部过来,想必为了什么你是很清楚的了。”徽祁不动声色,说道:“天下,唯有德者居之,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你是朕的胞兄,也是朕百里挑一的骨干,朕本来想要让你全身而退的,奈何你几次三番都这样子,朕是可忍孰不可忍,你现如今这是逼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