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刚刚举步要离开,身后的人又一次的走了过来,依旧是换汤不换药,用那种司空见惯的威胁动作挟制着玲珑,“带我离开这里。”徽邺的声音也是稳稳的,经历了生离死别以后徽邺早就已经两世为人,他做事情更加是滴水不漏,一腔孤勇里面更加多了谨小慎微,这一点让玲珑知道了要想对付徽邺一定要计出万全,但是不能操之过急。
“你这样用剑对着本宫,你让本宫怎么样带你离开?”玲珑不为所动,徽邺实在是想不到,玲珑竟然会反威胁,分明有着利器的是自己,但是偏偏受到威胁的也是自己,这样啼笑皆非的情况让徽邺不知所措起来,这个女人之所以能在皇上的身边过到第八年而岿然不动如山,看起来也是有人家的一份过人之处,尤其是那双灼灼的厉眸完全是不让人有机会伤害她。
“本王要是放过了你,你可以叫血滴子过来的,本王只不过是以静制动罢了,并不想要节外生枝。”徽邺说道。玲珑淡淡的一哂,嘴角的笑容美丽如同优婆罗花一样,“你以为本宫要你的命还需要血滴子,你相信不相信皇宫里面遍布陷阱,”玲珑的手轻轻的摁在了前面石头上面的一处凸起,说道:“七王不妨一试?”
徽邺不知道这个按钮是干什么的,连忙将匕首从玲珑的下巴那里拿开了,玲珑还是不走,徽邺问道:“还不走吗?”看着身后一大片的灯笼火把,玲珑知道是李辰过来巡夜了,她说道:“已经走不了了。”
“你——”要不是刚才玲珑耽误工夫想必徽邺也已经走了,但是偏偏玲珑让徽邺无计可施,“本宫想要杀了你,但是并不想要这样杀了你,本宫从来不喜欢别人代劳,本宫会救你的,你一个堂堂的七王爷死里逃生不止一次了,莫非还畏惧这一次?”玲珑的语气带着几分调皮,几分淘气,徽邺更加自惭形秽一般,垂下了头,玲珑笑道:“既然已经走不掉了,七王何妨再相信本宫一回?”
徽邺没有办法不相信玲珑,因为后面的火把长龙已经到了这里,并且已经驻足站在了这里,李辰走了过来,“皇后娘娘,在这里干什么?”
玲珑看了一眼水面,说道:“刚在这里看荷花,将金簪子落在了水里面,让沁儿去找打捞的东西了。”
李辰说道:“何足道哉,你,和你下水去给娘娘找金簪子。”两个士兵已经到了池塘边,摩拳擦掌就要下去,玲珑说道:“不了,有人帮着本宫找。”指了指身旁的徽邺,徽邺大惊失色,没有想到玲珑都到了这时候竟然还拿自己打趣,徽邺不言不动就像是雕塑一样,玲珑笑着指了指他,这样冷厉的天气,让一个对自己恨之入骨的仇人在水里面去捞一个莫须有的东西,实在是有点儿好玩。
“还不快去嘛?”李辰走到了徽邺的面前,徽邺战战兢兢的,但是迎视着李辰的眸光还是有点儿莫名大胆寒,钻到了污泥浊水混合着的池塘里面,火光照耀如同黑夜,玲珑也害怕时间长了会被皇上察觉,倒是很会适可而止,笑道:“还没有找到吗?”
“没有找到——娘娘稍后——”徽邺说着话在里面胡乱摸索起来,玲珑含笑看着徽邺,又看一看面前的李辰,说道:“你们去巡夜吧,本宫这里说不得是要找出来的。”李辰准备走的时候,忽然看了徽邺一眼,这一眼几乎让李辰确定了玲珑现在戏弄的人并不是什么阿猫阿狗,而是曾经烜赫一时的徽邺,朝野两党战争频仍百姓苦不堪言的徽邺,是徽邺啊,尤其是那双虎视眈眈的眼睛,他的瞳孔里面几乎是映衬着一片火光,这一片火光就是四年前的那一场大火吧。
那场大火就像是将九重天宫里面祝融氏的火炉掀翻一样,票舒曼卷着,燃烧着,将乾元殿巨大的宫门一点一点的舔舐,这场大火燃烧殆尽以后,徽邺莫非真的神奇的消失了吗?李辰走到了徽邺的面前,正要伸手将徽邺的面具摘掉的时候,玲珑走了过来,站在了李辰的面前。
“此人形陋,不方便以真面目示人,将军何苦咄咄逼人?”玲珑的话儿更让李辰确定了这个人就是四年前从京畿逃离的那个人,那么东华山的皇陵里面埋葬的究竟是何若人?想到这里不禁微微的冒出了冷汗,那双手并没有因为玲珑的喝阻而停滞,反而是伸向了前面,前面的徽邺也是凝立不动,瞬间几个人就像是雕塑一样,在火把里面微微的形成了一种莫名紧张的气息,玲珑说道:“李将军,本宫做事情一向有本宫的道理,这里的事情你就不用管了,快去前面巡夜。”
李辰大惑不解,但是很快就说道:“娘娘不用怕,要是此人敢威胁娘娘或者动娘娘一根手指头,臣定然不会饶恕!”玲珑笑了笑,面似芙蓉,眉如柳,“将军自去就是了,这里有本宫自己保护自己。”水潭里面的人眼眸里面露出来一种莫名的欣慰与敬仰,徽邺是想不到的,她竟然这样轻而易举的就会放过自己,但是徽邺知道,她既然可以这样轻而易举的放过自己当然也是随随便便就可以将他抓回来。
李辰走了,但是李辰留下来的压力与那灼灼的眸光还没有走,就像是兜头盖脸落下来的黑暗一样,将他团团围住了,“欸乃”一声,徽邺从湖水里面走了出来,玲珑其实刚才只要稍微暗示一下,李辰就会将徽邺抓起来的,玲珑并不是动了恻隐之心,往后与蓝漱玉的朋党之争里面,还是要用得着徽邺的。
这时候,不可以意气用事。
“本宫就是想要让你明白一个道理,金簪子掉在了湖水里,是你的终究是你的,不是你的就像你一样就是猴子捞月亮了,你应该明白这样一个道理,七王两世为人,应当各种酸甜苦辣比寻常人体会的有过之而无不及才是,不可让本宫失望了。”
徽邺冷冷的笑了笑,说道:“娘娘是一个能耐人,本王早就已经想尽一切办法笼络娘娘的,娘娘一个人剩余十万禁卫军。”
“劳力者受制于人,劳心者治于人罢了,本宫与平常人并没有什么不同,”玲珑看一看天色,说道:“早点走吧,这一次本宫可以放过你,下一次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你应当知道本宫也是一个睚眦必报之人,这一点本宫与王爷倒是相得益彰,有异曲同工之妙的。”玲珑说完以后径自走了,至于金簪子,本就是子虚乌有的事情,想那么多也是白白的浪费时间而已。
这注定是一个不同寻常的夜晚,玲珑走到了前面,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面颊,那比桃花还要媚的脸上这才微微有点儿苍白,她一向是胆大包天的,经过了这些时间的砥砺以后更加是成为了湍急河水里面的中流砥柱,一切的暴风雨都是过眼云烟而已,玲珑知道自己站得稳,并将继续站得稳下去。
刚刚过了春波桥,沁儿就迎接了过来,玲珑已经告诉沁儿不必跟着自己,这才一个人走着回来了。沁儿眉眼斜斜的打量了一下后面,还没有说话,身旁的岔路上已经走过来徽祁的肩舆,玲珑心道不好,一时间左右为难,只能先行礼。
徽祁从肩舆上面欠了欠身,并不说所为何来,居高临下的看了一眼玲珑,“进去说话。”玲珑看了看身后,莫非李辰……
不,玲珑一向看人是十分准确的,李辰应该不是这样忘恩负义之人,自己毕竟是救过了他的,不会的。玲珑握紧了拳头,观察着徽祁的神色,不过她很少肆无忌惮的看徽祁的脸色,因为玲珑比任何一个人都更加的清楚,要想知道徽祁的内心就不能看徽祁的脸色,这个人心思就像是地府里面的幽冥一样,实在是过于深沉过于不可思议了。
玲珑接过沁儿手中的一盏茶走到了徽祁的身旁,满头的珠翠在烛光里面耀出一种特别刺眼的光芒,红酥手,黄藤酒,但是递到了徽祁的身旁,也不知道是徽祁不愿意接着还是徽祁故意没有看准方位,一下子就将茶盏碰到了,玲珑也是未卜先知一样,将自己的宽袍大袖在空中这么一兜,竟然一点一滴都没有洒在徽祁的身上,玲珑连忙致歉,徽祁的手还是停在半空中。
玲珑开始有点儿惧怕起来,“臣妾去更衣。”
玲珑用眼风看了一眼旁边的禄公公,禄公公踩着小碎步准备跟着玲珑出去,玲珑心里面暓乱的很,只能病急乱投医,一直以来禄公公都是西局不可或缺的一个人,要是禄公公能够帮助自己,那么倒是挺不错的,结果禄公公刚刚迈出去一步,就被徽祁喝止,“皇后娘娘去更衣,你一个阉人过去干什么?”
“老奴——老——”禄公公不想触了霉头,倒是玲珑不以为然的说道:“皇上,不过是臣妾看皇上心情不好想要问一问禄公公究竟是臣妾什么地方得罪了皇上还是有人在什么地方得罪了皇上呢,这,皇上不要生气了。”玲珑看着徽祁的面色还是僵僵的,不免没有了底气,准备回身的时候,徽祁说道:“也不用更衣了,在这里等着吧。”玲珑鲜红的嘴唇微微的上扬,立刻伪装出来一个淡淡的微笑,她为了让这一个微笑看起来若无其事,心里面已经落下了尘埃,不管如何,她都……都要稳稳地,哪怕是今天的事情败露了,她不怕,至少徽祁会需要自己的,没有人会在没有成功的时候杀掉自己的得力助手。
玲珑敢于赌一把,这样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徽祁不会去做,不会就是不会。
“等李辰过来吧——”徽祁忽然间说了这样一句,玲珑真不知道自己应该哭还是应该笑,李辰,自己莫非真的是看错了人?李辰刚才是消失了一会儿,这么快就去邀功请赏了,那也不用这样快,不是吗?玲珑心念电转一时间十几个念头就像是脱缰的野马一样在脑子里面来回碰撞着,想要给沁儿一个眼风,让沁儿去找几个救兵过来,看起来也是不可以了,只能硬着头皮等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