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在世,所谓命理大概不过喜极而泣乐极生悲。
徽邺略带嘲弄的看着徽祁,语声淋淋如同树上叫嚣着的一只苍鹰,“皇兄,你我争权已经非一日,自从你登基以后已经十年,十年里面你……”徽邺的语声渐渐低微了不少,那张沟壑纵横的脸上慢慢都是辛酸与疲惫,玲珑一瞬不瞬的看着那指骨晶莹的手慢慢的将面具摘掉了,手过于洁白与细腻看得出来是养尊处优之人,但是脸上虬卧着树根一样狞恶的肌肤让人觉得相形见绌。
“皇上者,乃是上不愧祖宗皇考,下不负苍生黎民,大厉朝登基为帝者,唯有太祖皇帝乃是千古一帝,皇兄你为了自己一己私利竟然杀掉了那样多的皇族兄弟。先帝当初尚且没有龙驭宾天就被你与母后用计策害死,你以为我不知道,天下之人都不知道吗?舒贵太妃,杨贵妃,更兼母亲,尽数被你害死,如此一个不辨忠奸之人焉能做好一个皇帝。”徽邺的语气里面充满了气急败坏,但是徽祁只是默默的听着,麻石一样的脸上肌肉紧绷着,嘴唇也是抿成了一条直线。
“朕之心不愧屋漏,上对得起祖宗皇考,下对得起苍生黎民,你这等谋朝篡位的人是没有资格去说朕的,你……虽然是朕的兄弟说不得朕也得要大义灭亲了……”徽祁轻轻的将手里面的雕弓晃动了一下,远处整齐划一的羽林郎已经冲了过来,徽邺不过是冷冷的笑了笑,说道:“皇兄现如今大义灭亲只怕是晚了点儿,莫非还有人在一块石头上接二连三的摔跟头吗?”说完以后恶狠狠的用手在嘴角吹了一个口哨,乾元殿后面已经大军压境,风掣红旗雕弓明晃晃,武士们一脸视死如归,徽祁知道徽邺也算是名真言顺的王储,自然是可以轻易就号召一群游手好闲的浮浪子弟,要是能不战而屈人之兵自然是最好的,徽祁说道:“你等都是良民,奈何偏偏做贼,莫非真的以为朕的江山会拱手相让吗?自不量力的很了——”徽祁说道:“朕已经说过了,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倘若你等良民也是执迷不悟,说不得朕只有一一杀之。”徽祁的面色冷冷的,徽邺不过是淡淡的笑了笑,说道:“你以为还会有人听你的话,你要知道,我才是皇上一心属意的王储,我才是啊!这些年皇上一直以来就有废长立幼的意思,但是你们杀害了父皇!”
这些事情就像是一根尖尖的刺儿一样刺入了徽祁的心里面,一点一点杜鹃啼血。
“朕不过是提前让父皇离开罢了,父皇老来昏聩,朕不想要父皇殚精竭虑,况且那时候柔然与匈奴屡屡称兵犯顺,朕也是为保天下黎民。”徽祁说完以后挥了挥手,羽林郎已经一哄而上,徽邺连忙退后两步到了乾元殿里面,玲珑不知道徽邺为何每一次都喜欢在这里,莫非乾元殿里面真的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还是乾元殿里面本就是龙气所在,偌大的殿宇鸟革翚飞,雕梁画栋,这些人悄无声息的进去了以后竟然就像是将一滴水放入了海洋里面一样,再也找不到。
玲珑看到徽祁要发兵,说道:“皇上,暂且让他们进去便是了,臣妾已经让人将里面应该收拾的东西全部收拾了。”说完以后,玲珑道:“只要断了七王的后路,就让他们在紫华城里面也是没什么的,倒不如皇上与臣妾去宣武门?”
路过一个逼仄的巷子,玲珑止步听了听几乎还有丝竹管弦之声在不绝如缕的传了过来,玲珑几乎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仔细的立住了脚跟这才听到果然是有丝竹声的,中庭之歌舞犹喧,满座之貂貚自若,玲珑只能笑一笑,城头就要换大王旗了,这些妃嫔们竟然这样有恃无恐。
不知道是妃嫔们对玲珑过于信任还是妃嫔们实在是完全意识不到他们已经是瓮中之鳖,随时就会身首异处。
玲珑到了坤德宫的门口,徽祁看了一眼里面,说道:“去找陈充仪?”
玲珑点了点头,说道:“陈充仪与宝珞要是可以掠战,在李辰的那里也是事半功倍。”徽祁知道玲珑所思所想,并不拘束玲珑的想法,一边看着玲珑步入了坤德宫一边自己带着禄公公与血滴子到了宣武门。
后宫距离前朝毕竟还是有点儿距离,前面战火纷飞后面安堵如常,甚至有点儿狂欢一般的滑稽,玲珑玉麗笙到了坤德宫里面,这里倒是冷冷清清的,玲珑讶然,早有宫人过来,看到是玲珑慌忙入内禀报去了。
玲珑哪里有时间等着去跋来报往,索性一皱眉头就到了前面去,到了内殿里面,香烟燎燃。玲珑不禁笑着,莫非是到了坤德宫里面的女子都比较迷信吗?现如今善颂善祝也是不可能保得住紫华城了,要想要一力保全这里,唯有穷兵黩武。
陈充仪两股战战,在内殿里面等待着城破的噩耗传过来,她的手中握着一把锋利的匕首,在敌人到来的时候可以杀人就杀人,不可以杀人总是可以自刎的,一想起来曾经话本小说里面关于亡国妃嫔的百般凌辱,陈充仪虽然是年纪老了但是也是决计不会苟且偷生的。
大殿里面有一点暗沉沉的,玲珑轻移莲步,姗姗进入大殿里面,看到受到惊吓面色苍白的陈充仪,那把镶嵌着绿松石的刀子已经落在了织金的地毯上面,看到来人是玲珑,陈充仪几乎手软脚软的走了过来。
“玲珑,皇后啊,皇后……我就知道,大厉朝有你是不会有什么问题的。”说着话陈充仪旧抱住了玲珑,玲珑不言不动任凭陈充仪抱着,觉得陈充仪从自己身上-将安定感汲取了以后,玲珑这才轻轻的擦拭一下陈充仪的脸庞,看一看四周围,稳定的说道:“大厉朝的江山不会因为任何事情破的,宝珞去了哪里?”
“宝珞?”陈充仪忽然间面色焦灼起来,“宝珞,她随夫出征去了。”玲珑啐一口“糊涂”,说道:“宝珞是有了身子的人了,这样子马上马下的颠簸可是受得了的?”陈充仪自然也是知道宝珞是身怀六甲之人但是偏偏宝珞是要去前线,陈充仪也是没有办法。
“李将军现如今在外城厮杀,我辈虽然是一介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到底国事家事天下事也是事事关心,姐姐要是不怕,和妹妹去看一看吧。”玲珑本以为宝珞在这里,结果宝珞已经去了前线,玲珑心念电转,知道不能留在这里,立刻带着陈充仪就要走。
陈充仪看到玲珑完全不怕,连忙跟着玲珑走了出去,“左右不过是一个死,与其这样子窝窝囊囊的倒不如赶紧去前面。”两人走了出来,陈充仪刚刚走出坤德宫倒是心里面安定了不少,与往常一样有说有笑起来,玲珑喜欢就喜欢陈充仪这一点,敢爱敢恨而又万事不萦怀。
“如姐姐与玲珑,既无诛贼讨乱之能力,又无身世煊赫之家庭,空有一片报国之忱,”玲珑看一眼陈充仪,“姐姐,今天姐姐多少担待学着坚强点儿,日后玲珑有后报。”玲珑想要推荐陈充仪做皇后,这才带着陈充仪去试胆。
两人刚刚走出去不远,就听到前面一片丝竹管弦的声音,陈充仪站住了脚跟,玲珑说道:“姐姐不走做什么?”陈充仪微微冷笑,嘴角含着一个冷厉的弧度,“这些妃嫔们简直是不知亡国的了,你听听现如今还品竹调丝,以后还了得,这事情本宫要是不管一管倒是显得后宫里面没有了人儿一样。”陈充仪气氛的举足就要到前面去,玲珑淡淡的笑,“知道娘娘嫉恶如仇,不过暂且还是不要管那些了,我们去前面。”
前面战火纷飞,有狼烟浓烟滚滚的从天际飘散而过,黑云城城欲摧,玲珑指着前面,说道:“大概李将军就在那里了,姐姐敢与玲珑登城一观吗?”玲珑极力的想要让陈充仪跟着自己,玲珑从十三岁开始进宫就与陈充仪投契,这样子算下来也是有了十几年的交情,以后自己要是走了更加不想让皇后之位所托非人,眼见大权旁落倒不如让陈充仪做了这个皇后,玲珑也是安心不少。
陈充仪看着玲珑,不禁笑道:“你我十几年的交情,娘娘敢去的地方姐姐还有什么是不敢去的。”
陈充仪并不知道宣武门之变,只知道外面一片狼烟,里面也是一片狼烟,打起来是不可开交的,又是刀剑无眼,生害怕玲珑被人伤害了,玲珑帮助陈充仪很多很多次,陈充仪心里面自然是担心玲珑甚于自己的。
前面走过来一群羽林郎,看到玲珑玉陈充仪站在这里,连忙过来将两人众星拱月一般保护着到了前面,上了楼梯,两人到了城楼上面。
玲珑玉陈充仪都咳嗽起来,城墙高于百尺竟然也是讲外面的血腥与灰尘一层一层的吹了起来,玲珑尽量不让自己看起来有点儿失态,陈充仪也是,咳嗽完毕了以后立刻就调整了过来,三个人站在了一起。
“皇上,臣妾与姐姐过来看一看。”玲珑行一个半礼,说道。徽祁握住了玲珑的手,嗫嚅着终究不知道说什么,又看一眼陈充仪,陈充仪面无惧色,不禁赞赏:“你也过来了,很好,很好。”陈充仪淡淡的笑着,“皇上在哪里臣妾就在哪里。”徽祁笑了笑,挥舞着手中的鞭子指着下面,说道:“你们看,黄巾军是我们的,其余人等是乱臣贼子,如今寡不敌众了,莫非天要亡我?”玲珑听到这里,不禁心头跳动起来,连忙看了一眼城下。城下的黄巾军看上去精神抖擞但是数量确实是不多,率领围城打援的是李辰与宝珞,李辰手起刀落顷刻间就毙命一个人,玲珑也是看的热血沸腾的。
“闫云州过来的军队自然是远远不够的,远水不解近渴,臣妾思量还是需要让临近郡县过来人人手帮忙才是上上之策。”玲珑说着话走到了前面去,这里有一处狼烟,玲珑准备点燃起来,以壮声威,结果还没有点燃就已经被一支箭射了过来。
陈充仪连忙用火石将狼烟点了起来,一时间声势浩大喊声震天,又有那鼓乐班在城墙上-将大鼓擂响,一时间城里城外都充满了血肉横飞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