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上帝之手(1 / 1)

我在打量谭仲夏的时候,他也在打量我,见我盯得那样紧,不由把身体往后仰了仰,半眯起眼睛说:“要死要死,是我脸上长花了还是你突然爱上我了,这种眼神看我,也不怕吓着人。”

他说话的时候,那根香烟还叨在嘴里,随着嘴唇上下颤动,就是粘着不肯掉下来。

我又想起电影里面穿着白色西装弹着钢琴唱《李香兰》的周星驰,他的香烟也粘在嘴上怎么都掉不下来,那个画面是很动人的,他在唱一首很温柔的歌。但眼前这个,呵呵,算了吧,懒得找词来形容。

谭仲夏伸过手将我从地上拉起来,把我按到他旁边的椅子里坐下,突然之间有种奇怪的亲昵,搞得我很尴尬,一时找不出旁的话来说,就拿眼前的香烟说事情。

我说:“我去找个打火机帮你把烟点上吧。”

他说:“不用,我戒烟。”

我就有点鄙视,说:“戒烟你还三不三叨在嘴里?”

他说:“闻着味能解馋,况且这样挺酷。”

我听他这样没正形,噗地笑起来,觉得笑得不合时宜,又硬生生把笑憋回肚子里面去,说:“看你的牙齿那么白,不像是抽过烟的样子。”

他说:“我来上任前洗过牙,想给你们个好印象。”

他一句句说着话,香烟还粘在嘴唇上,就是不往下掉。我这时才注意到,他的嘴唇也是苍白的,没有血色。

这个人,绝对不正常。

我正在想能不能找个什么问题试探试探他,结果他先开口打破沉默,问我有没有听说商务车的事。

我一时拐不过弯来,不知道他提的这是哪茬,表情茫茫然。

他提醒说:“‘七刀案’郁敏在火车站外面上了一辆银色商务车。”

我恍然大悟:“哦,听说了,但好像对案情进展没什么实质性的帮助,凶手不止一个人,这在之前就已经认定的了。”

他说:“下面的人已经在各个路口加强对银色商务车的检查了。”

我拍了一下大腿:“唉哟我的天,根本就是大海捞针的活。”

他学着我的腔调说:“唉哟我的天,我当时跟付大队长说的话跟你刚才的话一模一样。”

然后两个人你看我我看你一起笑出声,没注意到白亚丰站在门口看我们,一脸苦瓜表情。

他走进来,闷声不响把几页纸往我手里塞,我低头看,就是刚才付宇新说的昨天发在网上的那篇文章。于是不跟谭仲夏扯皮了,把椅子挪到旁边点开始看材料。

谭仲夏大概早就看过,觉得没意思,便又叨着他的香烟把身体歪到一边闭上眼睛打盹。

白亚丰悄悄把嘴凑到我耳朵边,用低若气流的声音抱怨说:“就他这么个懒货,也能当上副队长,还能把个破副队长当出皇帝味来,你说这世界是不是一点道理都不讲?”

他声音够低了,没成想还是落在谭仲夏耳朵里,他耷拉着脑袋闭目养神,喃喃地说:“能用智商解决的问题,根本不用讲道理。”

白亚丰无语,恨恨瞪他一眼,走了出去。

我听见他在走廊上跟小海说话,问小海在城里过得惯不惯,有没有到哪里玩过,有没有去看电影,有没有吃过乾州的特色小吃,什么什么的。小海始终一言不发,估计脸色也不怎么好看。白亚丰吃了好大个没趣,只好讪讪笑着走开。

手里这篇昨天从网上弄下来的文章我只看开头几段,就百分之百认定是代芙蓉写的了。

她用了网名,改掉一惯的叙述风格,恐怕发在网上的时候还用比较高极的手段隐藏了IP地址之类的,但隐藏不住她对案件关键处的敏感,以及一系列调查和分析的能力。这些日子里,各大媒体都对四桩案子进行过报道,但都是最简单的几行字,时间、地点、事件再加一句“相关部门正在调查中”,没有更多的描述和细节,而且全都当成单独案件报道,警察没有对任何媒体表示过有连环案的可能性。

代芙蓉发在网上的这篇贴子,是除我们之外,第一个把四桩案子联系在一起报道的。

她缠了警察好些天,没有得到任何她想得到的消息,所以文中没有关于命案现场和尸体细节的分析。可她从死者背景着手,愣是把四桩案子连了起来,因为四个死者有非常明显的共同点。

都是人渣。

代芙蓉走访了乾州三个受害人的家属、邻居、同事、朋友、知情者,那些人列举出死者生前种种种种的恶行,列得比警察调查到的还要详细,可见是下了大功夫的。

至于“七刀案”的死者郁敏,信息就更多了,必竟代芙蓉曾经追踪报道过郁敏三年前卷入的那桩偷窃盗卖婴儿案,很多材料甚至是一手的。

我把谭仲夏拍醒,问他这篇文章的作者是怎么对死者的身份了解得这么清楚的。

他说:“昨天晚上我也问过,刘毅民说这篇东西肯定是那个叫代芙蓉的记者写的,那厮是属苍蝇的,逮着个缝就能从鸡蛋里叮出血来,要么是从当时在命案现场的围观人群里打听到的,要么就是后来跟踪警察的调查路径自己查去的,‘七刀案’的死者郁敏,估计可能是我们在新闻里发布照片时她就认出来了。”

我听着,觉得那个代芙蓉,真够厉害的,以后还是避着点走比较好,免得被她叮上。

说白了,我也是颗有缝的鸡蛋。

代芙蓉那篇稿子最后有几句总结性的话,意思是说,这几桩案子的凶手,似乎将自己当成了上帝伸到人间的一只手,本着惩恶扬善的意愿进行杀戮,一定不会轻易停止。

谭仲夏看已经读过那份东西,等我全部看完才开口说:“我不是乾州人,朋友圈里没有乾州本地的人,但刘毅民和白亚丰他们的微信朋友圈从昨天晚上到今天都被‘上帝之手’四个字刷屏了,虽然文章内容已经拿掉,但人家要说,还是管不住的,评论会往两边倒,有反对的有赞成的,偏激的人会对凶手顶礼膜拜大声喝彩。不尽快抓住凶手的话,事件会发展到失控的地步,在群体情绪的冲击下可能会导致模仿性犯罪的发生,还会有一系列让人头疼的后遗症,舆论支持和静坐什么的,很麻烦。”

上帝之手。

我的脑子被这四个字占满了。

从文字上看,代芙蓉跟谭仲夏抱同样的想法,认为是针对人渣败类的有原则无差别谋杀,没有往仇杀方面考虑。

我仍旧不赞同,而且认为很快就能有强有力的证据证明我的想法是对的,只要胡海莲能从旧案库里中找出跟眼前四桩案子一样或者类似的,复仇论就能铁板钉钉地成立,并且能迅速找到确切的调查方向。

谭仲夏往我这边靠过来,十指交叉在膝盖上,这是他集中精神要郑重其事说点什么时候的姿势。

这些日子的交道打下来,我对他的肢体、神态语言稍微有那么点了解了,所以也把身体往前倾些,表示洗耳恭听。

他说:“你让胡海莲查旧案的事,我听说了。”

我点点头,用眼神表示那又怎样。

他说:“但是她没查出问题来,旧案里面根本没有相同的或者类似的案件,她刚刚放弃了。”

我心里有点失望,还有点疑惑,但脸上没表现出来,硬撑着,还是一副“那又怎样”的态度。

他说:“我知道你的想法。”

我还是刚才的态度,那又怎样。

他说:“所以,我派人加班加点对四桩案子的四个受害人重新做了个起底大调查。可以很有把握地说,他们四个人,虽然品行上都不怎么好,甚至可以说是相当恶劣,但都没有直接犯下过杀人罪,没有过这方面的指控,连涉嫌的情况都没有。如果说他们其中的一个或两个曾杀过人,但不为人知,我信。但要说四个全都杀过人,却没有漏过半点马脚走漏半点风声,你就是把我脑袋砍下来我也不能信。所以,复仇的前提不存在。”

我跟他说:“也许会存在这样的情况,对,按目前的调查看,我也相信这四个死者生前并不曾犯过杀人罪,但是我们没办法说这几桩命案的凶手就一定没有这样的血海深仇不是吗?”

他把眉毛打成个结,很纠结地看着我,是完全没听懂的意思。

我也觉出自己说得太拗口了,捋捋散乱的刘海顺带着把脑子里的神经也捋了捋,然后说:“这样,我简单点,直接讲我的看法。我认为,不论时间、不论地点、不论凶手是谁,反正,曾经肯定有过跟眼前四桩案子相似甚至一模一样的凶杀案发生过,而且,基于种种我们不得而知的原因,凶手都没有伏法。”

他点下头,表示这段听懂了。

我接着说:“那些案件受害人的家属怀着满腔的仇恨和愤怒通过某个我们现在也不得而知的渠道,聚在一起,结成了一个复仇联盟,他们挑选社会上那些品行恶劣、他们认为很该死的人来替代自己的仇人,把曾经他们亲人所受过的苦难,实施到替代品上。”

我想,这回,我已经解释得够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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