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令晖阴沉着双眼,声音像是凛冽的寒风呼啸般森冷,“你这不安分的女人,胡闹什么去那地方。”那话仿佛含着冰渣子飞射出来。
明显的,他并不想叶秀晴进去,现在局势看起来还算稳定,但这也只是表面的,平常老百姓看来的,现在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有人感染上疫病,都有人因疫病而死亡。她进去,就是九死一生。
好不容易才再次相见,他不想大哥跟三弟都没见着她,就可能天人相隔,这是万万不可接受的。
“什么不安分呢,我身体棒棒哒,绝对不会有问题。再说,我是有这方面知识的好吗?!”叶秀晴听见黄令晖如此说,立刻为自己理辩起来,拽拽的。
她这么任性,那些男人知道吗。
“你去了那里,咱们的合同就取消,你那店铺我也不会照管。”现在只能尽量拖住她的脚步了,不知道能不能管用。
黄令晖浑身散发着冷气,一脸生人勿近的模样。
叶秀晴瞧他那样子不是说笑的,连忙狗腿起来,捶捶肩,捏捏腿,讨好地道:“二哥二哥哥别这样嘛。我保证,绝对能平安回来!再不济,如果在10天内我回不来,你就进去找我好了。”
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叶秀晴真算是拼了老命了。
不过,如果她出不来的话,希望他不要真傻,真的进去送死。如果连她那身经百战的身体也受不了的话,估计离灭世不远了。
嗯……看来,她有必要写一些“遗书”,交代一下后事,特别是她那宝贝儿子,没有她的未来,也能好好地活在这世上。
明知她如此狗腿的原因,黄令晖的心还是软了一片,见她如此坚决,就算自己最后还是不同意,也不能拿她怎样。她不再是当初那个,懵懂无知,任人摆布的那个小女孩了。
如此一想,黄令晖眼神柔和了些,“一字千金?”
叶秀晴正经地点头,“一字千金。”
闻言,黄令晖侧了侧脖子,眼神示意她继续捶肩,这不可多得的机会,可要好好把握。嗯……没想到这女人的手势还不错,捏的挺舒服的。
“我帮你照管店铺可以,无条件答应我三个要求。”黄令晖微眯着眼放松着,本没有理好的衣领无意中微斜,露出更大片的羊脂玉肤。从叶秀晴的角度看去,胸膛上那一点嫣红的小枚果,若隐若现,引人犯罪。
叶秀晴强忍着,用尽力把眼神从那诱人的禁域漂移开来,吸了吸鼻子,唉,这空气有点闷,咋让她浑身燥热呢。
窗棂微动,凛冽的寒风敲打着窗口,顽皮的风儿从缝隙中钻进来,幽幽地吹动着两人的毛发,飘飘扬扬,徐徐而动。
见叶秀晴这么久没回应,黄令晖赏了个眼神给她,漫不经心地拢了拢衣服。
叶秀晴眼里闪过可惜,嘴上答道:“好,在不违背道德和条令的情况下。”
嘿嘿,想下套给她?那她也跟他玩一盘文字游戏好了。
道德?!每个人心中的道德底线都是不一样的哇,到时候他提出什么刁钻的让她为难的条件,这“道德”底线就很好用了呀。
“再过两天再去好不?大哥大概就这两天到了。”黄令晖用商量的口吻说道。
叶秀晴犹豫了片刻,才答道:“那个……我尽量吧。”颂之那边怎么安排的,具体她也不知道,回去跟颂之商量一下好了,估计没什么问题。怎么说,她也想见见大哥再去那充满挑战却又危险的地方啊,进去了就不能轻易出来了。
这一举,不成功便成仁了。
希望他们进去之后,能收获到有效的成果,对裴大哥的研究有所帮助。
据说裴大哥出来过一次,没见任何人,找了个实验体,抽取了一些东西之后,又闷到他那研究室忙活儿去了。
大家都在努力,她没理由退缩。
齐颂之再三把任务交代清楚给自己的几位亲信后,看见他们复杂的眼神,头一回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安慰道:“没事的。局势我们了如指掌,情况虽然危急,但大伙儿要相信裴大夫的能力,再不济,他也是山野居人唯一的亲传弟子。我在里面,也小心行事的。”
“既然如此的话,少爷不用进去也是可以的啊。”小书童小声抱怨道。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如今这形势,完全没有必要把自己的小命豁出去啊,万一有个好歹,他们主帅没了,直接投降都差不多了。
而且少爷那阵仗,可是把之后的大大小小的事务都交给他们几个了,实在让人心安不下。
“胡闹!”齐颂之眉角蹙起,“你也老大不小了,一件事情,要往深处去想,不要只看到表面的。”
小书童撇了撇嘴,不情愿地认错。
见他这副样子,齐颂之也不好再责怪什么,说到底,他也是为了自己着想。
“苏管家,我离开的这段日子,府里府外大小事务就麻烦你了。余雷你们几个除了我个别给你们掌管权的,其余都听苏管家的安排。”齐颂之说不说最信任苏管家,但至起码苏管家是从小照看他到大的,没做过害他的事情,虽然有时候会违背他的命令。
论资历,他最老,看到的许多事情,比其他人有经验得多。
余雷的衷心和诚恳,他是绝对放心的,只是有些时候考虑问题不够周全,性格比较单纯莽撞,被敌人看穿这一点,就很容易被拿下了。
所以,除了各司其职,总局大势上,他还是把这个权力交给了苏管家。
毕竟是从祖母身边出来的人,不会差到哪里去。
这回,他连暗卫都不会带进去,那些人,他也各自分配了工作。
想了想,没什么遗漏,齐颂之就让他们都下去了。
余下的不长的时间,好好跟儿子和丫头相处下。
这次的事情,他没有跟裴勉行说,免得扰了他的心思,特别是让他知道丫头也跟着进去,估计连手头上的事情也不管了。
那个男人,也不过是那个丫头的裙下之臣罢了。
齐颂之露出了若有似无的笑,手指头轻轻地敲着扶手,空气中弥漫着幽幽的檀木香,紧张的心情下意识地放松。
等了几天,就算是盼星星盼月亮也没把大哥盼来,叶秀晴背着行囊包裹,跟小宝贝和亲朋好友依依惜别后,一步三回头地看向城门的方向。大哥……还没来。
叶秀晴按捺住失望,看了看故作坚强的小小一团的乖儿子,此时的他被苏管家牵着,乖乖地站在原地,望着她和齐颂之,小嘴瘪着,一双大眼睛饱含热泪,微微啜泣着,但没有撒泼滚地,很懂事地目送着他的爹娘离开。
他知道,他的齐爹爹和娘亲要去做很重要的事情,他要乖乖留在苏簌簌身边,努力学习知识,才能为爹娘分忧。
他会很乖,很乖地等着他们回来。
感觉到娘亲软软的触感还停留在额头上,悠悠止住的伤感又喷涌而出,齐爹爹严肃不失关心的话语犹在耳中回荡,孤独之感蔓延在小小的身躯上。
看到小人儿望着已经没有人影的前方,木同想到自己已经逝去的孩儿,一种名为疼惜的感情突突地射向心底,眼神也不住地柔软起来,她轻轻地怀抱住那小小的乖巧的人儿,轻柔地拍了拍他的小背,柔声安慰道:“小羽轩,没事的。齐爹爹和娘亲很快就会回来的。我们要开开心心的,他们才不会为我们担心哟。”
小羽轩点点头,把小脑袋埋进了木同阿姨的胸膛,有点像娘亲的味道。
站在不远处角落的黄令晖看着这一切,眼神平静无波,藏青色长袍被风儿吹得飞扬,右手上握着一双露指手套,身上那套衣裳,是叶秀晴前不久给他们三兄弟的,那手套也是她亲自做的。
大哥久久未来,可能是路中有什么事耽搁了,看得出叶秀晴飘过来的期盼的眼神,越是这样,他越是没有理由出现,为她送行。他无法面对那双期盼的眼睛听见他无情的话后失望的眼神……
身上的衣裳说不出精致,只勉强可以穿,但是以他现在的身份,穿出来真算不得得体。他不轻易穿,不是因为那稚嫩的针法,而是太宝贵,生怕不经意将其破损。
跳动了一段时间的心,再次沉寂下去。
他,没有可以露出笑容的人了。
从前露出笑容,是为了生计。后来露出笑容,仅仅是因为那个女人。如今,她离开了,他还有什么可以笑的呢。
街道上恢复了宁静,肩并肩走着的两人早消失不见,连送行的一行人,也走了一段时间。天空阴沉沉的,像是要塌下来般令人窒息,空气实在算不上好,吸入的空气冷如冰霜,像是把肺腑里的温度都抽光。
大约一盏茶的功夫后,黄令晖才动了动手指和脚,僵硬地往回头走,没有留恋。
店铺,他会照管好,她的亲朋好友,还有她那乖宝贝儿子,也会照顾好。
在她回来之日,看到的将会是更加强大的他,更加健康的儿子,更加发展的生意。
孤傲的背影笔直,没有任何东西能把他压垮。走起路来虎虎生风,看着又似闲庭信步,悠游自在,只是那眼神肃杀坚定,不敢让人小瞧。
回到店铺的房间,黄令晖立马换下袍子,穿上平时的月白色长袍,先前的他像是夜行的学者,现在的他像是误落凡尘的谪仙,可望不可即。
黄令晖轻轻抚平藏青色衣袍的褶皱,整齐地折叠好,放在衣柜里锁上,看了眼拿在手上的手套,默默地套上,放置鼻端轻嗅,仿似女子的清香扑鼻而来,久久不舍放下。
今天送行的都是自己比较熟食之人,早在昨天,他们就已经通告出去,各种文绉绉地变相告诉大伙儿,他们敬爱的巡抚大人,为了解决疫病,亲自犯险,体恤百姓巴拉巴拉的一大堆,昨日送行的人出奇地多,让齐颂之得意了一把。
“颂之,咱们先找个地方安置下吧,到时候再找人接应。”
齐颂之想了想,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