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光街的重门巷可不仅仅只是一条小巷子。进了重门巷,里面还有纵横交错一般的数条小巷子,犹如迷宫般让人轻易辨别不清方向。
白泉站在巷子口,眯着眼睛打量着面前的五条路。
虽然一时判断不出安清念之前究竟是从哪一条小路里面出来的,但通过这复杂迷惑的选择,白泉可以看出安清念所居之地的隐蔽。
寻常人家,谁会将自己的家门前弄得如此迷惑视线?
抿住嘴唇,白泉一跃而起,跳到了高高的房顶之上。也幸亏这片都是无人居住的区域,否则他大白天地跳到别人家的房顶,指定要被人给骂下来。
站得高,望得远,虽然视线中的道路依旧是错综复杂,但白泉已经能够大概地认出来路径。
这五条道路哪里只是选择,而是开始才对!因为每一条道路其后,又会跟着数条选择。层层交互之下,通向未知的方向。有的道路最终会合拢,更让人记忆混乱。
怪,真是太怪了!寻常建筑,哪里会有这样的设计。
白泉向前跳跃着,飞速行进。他的心底跳动着一簇火苗,是因为这分怪异而生出的紧张和欣喜。越怪异,就越有希望,越怪异,就越说明正是他们要寻找的!
然而,满腔激动在复杂的追踪下慢慢冷却。每一条道路白泉都走了一遍,可直到月明星稀夜,他也没能发现哪条可以通向安清念的老巢。
难道……是他猜错了?
……
安清念回到黎府,但凡是见到她的下人,无一不规规矩矩地行礼问安,面带恭敬。安清念淡然接受,丝毫不见或惧或喜的姿态,更让下人们感到敬畏。
半个月前,在确定了小杨氏和黎复烨等人每天早上前来老院请安后,当天,秦嬷嬷和杨忠就张罗着将所以愿意留在黎府听安清念命令的下人们做了登记。
有三分之二的下人不愿意留下,这个数量在安清念的预计之中。毕竟大部分的下人们都是跟在黎家人的身边侍候的,如果黎家人强迫他们不准留下,那也没有办法。
安清念不做挽留,谁不愿意留,拿十倍卖身银子赎身就好!
可笑,黎家人以为这样做会给安清念造成威胁,谁料想安清念说放下人们走,就干脆地放!总之剩下的三分之一的下人是愿意听候安清念差遣的,安清念自然将这群下人全都都安排去老院侍候。至于黎家人?
他们不愿意留下奴仆,那就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去吧!
从黎府正门而入,直至最深处的老院,一路上,安清念都没有遇到一个黎家人。除了偶尔出现的下人们,黎府安静得好像就只有安清念这么一个主子。
“呵。”
带着笑,安清念半点不在意地回到老院。她也不忧心黎念故等人到底是怎么了,到底在酝酿什么坏想法,毕竟现在应该犯急发愁的可不是她。黎府的产业都在她的手中,她吃喝不愁,安心享福,该急的人自然会先忍不住的。
见到主子回来,杨忠凑了上来,神情有些道不明的感觉,不知道是喜是叹。
“主子,您回来了。”
看了一眼杨忠的脸色,安清念料到他该是有事要说:“发生什么事儿了?”
这半个月了,没有下人们伺候,黎家人该忍不住了吧?
果然,安清念猜得没错。
杨忠拧起眉头,跟着主子进入屋子:“老奴从犬子那里听到了一些事儿,是有关于大爷和二爷的。”
杨忠的儿子就是现在黎府的大管家杨福泽。说是大管家,自打安清念嫁到黎府后,杨福泽也慢慢地没什么事儿好忙的了。如今下人遣散大半,杨福泽更是闲得发慌。关键是他不愿意归顺于安清念,安清念自然没有事儿可以交给杨福泽打理。
不过就算是杨福泽归顺了,安清念也不会重用他。对于杨福泽,若不是看在杨忠的面子上,安清念早就弄死他了。
想起前世被囚禁于小院时,杨福泽每每的羞辱,安清念不由得露出阴狠之色。
“什么事儿?”
见主子面色不好,杨忠速速道:“听说是大爷和二爷吵架了,还吵得很凶。几位老爷们也都在。从上午到现在,都在大院里。”
“哦,吵架?”安清念看向屋外,视线穿过空阔的院子和低矮的院墙,可以看到远处大院的房顶,“我方才过来时,倒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正僵持着,”杨忠道,“您回来前几刻,老奴在大院外面偷听,里面还时不时地吵嚷几句呢。”
听到杨忠说方才在偷听,安清念好笑地看杨忠一眼:“你一把年纪了,不用做这些事儿。”
谁料杨忠摇头,很诚恳地道,“要的要的,阿泽如今也不跟我说实话,我只能去偷听。能听一句是一句。”
对此,安清念也没再说什么,省得显得她矫情,只好奇问道:“因为什么吵?”
她还以为黎家人会因为下人缺少的事情来跟她吵呢,没想到先闹上了内讧。
“昨天,二爷爷给二院买了一些下人回去,被大爷爷知道了,这就叫了二爷爷过去询问。应该是因为二爷爷要对主子服软,惹得大爷爷生怒,这才斥骂吵上的。”
敲了敲手中的小算盘,安清念笑,不由得露出等着看戏的模样:“黎念往和黎望山已经决定要跟我做事了,自然要服软。黎念故还被蒙在鼓里,自然要发怒。等日后黎念故知道黎念往会继续为我打理铺子,他会更生气的。”
说罢,一挥手:“行了,别管那些琐事了。药铺关了半个月了,有人问起吗?”
杨忠点头:“有,基本上往日和咱们药铺有合作的医馆,都来问什么时候能正常开门。一些贵人都派人来问,府上有病人的都问能不能私自给卖上一些。就连宫里也有人来问了,不过叫大老爷给搪塞过去,说是整顿。”
黎氏百药把控着皇城八成的药材生意,这一停业,好家伙,等死人都是很有可能的。这段时间,那些个小药铺可是都发了财了,供不应求。
宫里因为之前有黎念故当太医令,黎望江三兄弟也各有任职,所以宫里的药材向来是由黎氏百药供应的。黎氏百药一关门,宫里那么多人,再多的存货也架不住拖延消耗的。黎氏百药再不开始供应,就不是日后还能不能给宫里供应的后果了,而是很有可能会惹得宫中贵人的降罪!
想到有可能的后果,杨忠很是担心:“主子,咱们多会儿开门营业?这再拖上几天,恐怕会有祸事。”
安清念晓得,想了想,道:“宫里的货恢复供应,其他的不用管。我已经让慧姑姑着手招收伙计了,你有什么要求可以跟她说。再过几天,月初等牌匾做好,就可以重新开业了。”
“牌匾?”杨忠一怔。
想起这事还没有跟杨忠说,安清念眉目一顿,看向杨忠。
弯起嘴角。明明是笑,但却不给人笑意,而满是算计:“我已经让人重新做牌匾了,既然是再开业,当然不能再用旧招牌。”
闻言,杨忠大惊,瞠目结舌:“主子要换招牌?!这、这怎么行?”
黎氏百药是黎爷一手经营起来的,几十年的辛苦劳累,在皇城一点一滴积累名望和人脉,是金字招牌!怎么好说换就换!
“莫慌莫慌!”看杨忠双眼都急红了,安清念赶忙抬手安抚,示意杨忠快坐下。
给受不了刺激的老爷子倒杯茶。
杨忠连连摆手,表示自己不需要,只需要安清念快点解释清楚。
放下茶杯,安清念敲了敲桌子:“我只动一个字。”
只动一个字?杨忠不明白,一个字有什么动得必要?
“什么字?”
“药,”安清念在桌面上点道,“改为‘黎氏百草’。”
将“药”改为“草”,“黎氏百药”变成“黎氏百草”。
听后,杨忠更不明白了,蹙眉道:“老奴不明白,这有什么意思?听起来都一样啊。”
看杨忠的神情,明显是在说自己多此一举。安清念也不恼,只耐心地解释道:“听起来一样才不会损伤这块招牌,而我就是需要改动那一点点,以便……”
说着,安清念厉了目光,显露出无尽的决心与坚定:“将这块招牌变成我的!”
音落,杨忠浑身一震!
安清念冷声说:“我要的,就是剥离黎家人对这块招牌的归属感。动一个字在外人眼中看起来没有变化,但在最为熟悉这块招牌的黎家人眼中,可就是无异于改朝换代了。他们会对这块招牌不再熟悉,不再觉得自己是药铺的主人。”
“改为‘黎氏百草’,从此以后,这块招牌和黎念故、黎念往以及黎望江等人再没有关系!日后要给黎念往铺子的话,那也是我给的,而不是黎念往‘拿回’的。至于大院,等药铺再开门营业,他们与药铺就不会再有半分关系了。”
靠在椅上,安清念的神情无比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