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脸色苍白如纸,不露半点血色。倒是这唇上的色彩浓重的色彩,就像这四方村的夜一样,随时都能够掉下一层来。
“你是谁?”她伸出自己的右手扶着门框。她的手和她的脸一样的苍白,苍白中还带着些淤青,像是多年不散的旧伤患。她修长的手指上还留着长长的指甲。仿佛一用力,这指甲就能够深深地插进这结实的木头上面。只是她无须用力,我便已经听见了那脆生生的响动。
我感觉后背想有一只蜘蛛在爬动。带须的触角,沾着它身体里的粘液,每一下就如同刀刻一样,带来巨大的疼痛。
“我是新来的租客。”我跟她说话的时候,感觉到莫名的害怕。因为她身上寒气逼人,让我由内而外的感觉到一阵寒意。
“他走了?”她说话的时候,清澈的眼睛里透露出无限的悲伤。好像她口中的他,对她而言是一个十分重要的人。但是这个人却不辞而别,只是留下给她无尽的怨念。
“他是谁?”
“他走了,我的东西呢?”女人一个人自言自语着。然后她转身,走下空落落的楼梯。楼梯上的声控灯突然之间熄灭了。
我喊了一声,昏暗的灯光再次亮起来的时候,女人已经不在了。只是在我门口和楼梯上留下了一滩滩湿漉漉的水渍。
我这才长舒一口气,赶紧关上门,准备洗澡。
水冲在我身上“哗哗”的,让我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暖意。这一天里遇到了太多稀奇古怪的事情,许多事让我毛骨悚然、心头一颤,只有这热水的冲刷能够让我感觉前所未有的放松。
“谁?”
我正打算闭着眼睛好好的享受一下这寒秋的温暖的时候,却清晰地听到一个“窸窸窣窣”声响。我感觉有个身影在浴室的磨砂玻璃前晃动。一来一去,拉出一条一条的黑影。
我关了水,打算仔细看看,但是热水灌进了我眼睛里刺痛的难受。我一只手推开浴室的玻璃门,另一只手用力的揉揉眼睛,朦胧之间,我看见一个穿了一袭白衣的女子,痴痴地站在浴室前。
“你是谁?”我一脚踩空,差点摔倒在浴室里。
好不容易才站稳了。匆忙之中,我努力地眨了眨眼,定睛一看,眼前什么人都没有。
我连鞋也没有来得及穿一双,迅速地在房间里走了个遍。整个房间都空落落的,卧室里一盏如豆的灯光,用尽了全身的光亮想要照亮整个卧室,却意外地把床头上陶瓷娃娃的影子如同鬼魅一般地拉在客厅的墙壁上。
整间屋子里,除了我没有其他人。唯一清晰的,只有窗外来来回回不断舞动的树枝,借着月亮微弱的光芒,在窗户上卖命地跳跃着。
长嘘一口气之后,我又回到浴室里去换衣服。房间里到处都是湿漉漉的脚印,每一步才在上面,便如同是踩在坚硬的冰块上面一般,刺得我的脚底板生疼。
到四方村的第一夜,我翻来覆去总睡不踏实。
迷迷糊糊刚要睡着的时候,就听见“窸窸窣窣”翻东西的声音。虽然说,这个声音不大,但是听起来确实让人觉得心烦意乱的。我只能从床上爬起来,寻找这声音的源头。找了好久也没找到,就只能继续在床上迷迷糊糊地睡着。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太阳自己透过窗外浓密的黄葛球的叶子,照射进来了。直勾勾地照在眼睛上,我都快要被这阳光找花了眼。
“小伙子,你一晚上要捣鼓啥?你还让不让人睡觉了?”四方村的年轻人不多,要么是出去打工了,要么已经是搬迁去了城里。留下的,就是些空巢老人,和留守儿童。
“我?”我被问的莫名其妙。我自己也被这个声音吵得一整夜都没有睡好,合着第二天这就成了我的错了?
“不是你还能有谁?我就住在你楼下,隔壁已经没有人住了。除了你还能是谁?”老人一脸的不高兴。跟我说话的,是昨天晚上那个老大爷。
“大爷,这真不是我,我昨晚也被那个奇怪的声音吵得一整晚都没有睡好。”我一脸无辜。
“不是你还能是这黄葛球?”老人说话的空儿,用手指了指站在门口就一眼就可以看到的黄葛球。这个动作还没有比划完,老人脸上闪过一丝恐惧,然后他迅速地用不耐烦的表情把自己伪装起来。
“算了算了……”老人摆摆手,然后扶着楼梯颤颤巍巍地下楼了。他一边小心翼翼地走着,一边在嘴里嘀嘀咕咕地自言自语说些什么。因为距离太远,我听不太清楚,隐隐约约听见他说了一句,“这好多年了,黄葛球都好好的,怎么最近又开始了……”
我回过头,看见黄葛球在风影里晃动,恰如一个天真无邪的少年。
“你在家正好。”我刚刚打算要关门的时候,我背后突然出现一个人影。我现在背光处,差点就被这人影吞没。
又是这个暴发户房主。
“你找我什么事儿?”
“我来找个东西。”我看他气喘吁吁的样子,说明这个东西对他而言很重要。否则,他大可以慢慢地爬上来,没有必要把自己累成这样。
“什么东西?”目前这里是我的家,里面除了几件不值钱的家具之外,所有的东西都是我的,他要找些什么?
他没有回答我,就一个劲儿地朝客厅里挤。我本来还想拦着他,但是想了想这本来就是他的房子,我也就放弃了。
“昨天的垃圾呢?”他在客厅里找了好久。沙发垫子,他掀起来看过了。茶几底下,他趴下去看了。沙发角落里,他也把手伸进去找了。最后看见空空的垃圾桶的时候,他突然停下来问我。
“刚刚扔了,就在楼下。”我起床之后,就把所有的垃圾拿去楼下的垃圾站扔了。
我只是不明白,这垃圾桶里到底能够翻出来什么宝贝,让他这么重视、如此着急。如果真有什么宝贝的话,估计也被捡破烂的捡走了。
“你怎么就扔了呢?”他压根儿没有看我,只是一个人自言自语。
他站在阳光地下,我看见他脖子上有几道鲜红的血痕,像是被人用手抓伤的。血迹已经干了,留下一条条弯弯扭扭的蜈蚣。在往下看,他的手上也是血痕,这可能是刚刚找东西的时候弄伤的,血迹还没全部干。
“你受伤了?”虽然我对于他没有好感,但是我还是忍不住要关心一下他。
男人先是一愣,然后迅速地反应过来了,说:“我没事。”说话的时间,他努力地把自己的衣服领子用力地往上扯了扯,试图想要把这些血痕遮住。这个举动,让这一群行走的蜈蚣,变成了蚯蚓。
“你到底找什么?要不,我帮你找?”我其实更担心他翻乱了我带来的那些手稿。
“不用了,我先走了。”男人脸上走的是深深地失落。
临走之前他朝着卧室里望了一眼。卧室里只有我乱糟糟的被子和衣服。
“莫名其妙。”我从卧室的窗户里,看见他走到楼下的时候,我在心里骂了一句。
他并没有走,而是跑到了楼下的垃圾堆里。他站在那跟前,犹豫了一会儿跳了进去,在里面翻来覆去的找宝贝。起初,有过路人围着他看的时候。他还停下手里的动作,红着脸跟别人说两句什么,在路人笑笑地离开之后,他才肯开始自己的动作。后来,再有人围着他看的时候,他居然也能够当做没看见一样。
我再把衣服拿到阳台上晾好之后,打算再看看他的时候,他已经不在了,只两下一个被翻得乱糟糟的垃圾。
白天不能说人。我手机刚刚空下来,房主就给我打电话了。
我喂了半天,没有人应声,只听见电话另外一端“吱吱”的电流声。
“再不说话,我就挂了哦。”我已经等的不耐烦了。
“你有没有看见过一张照片?”他的声音已经没有沉稳和市侩,取而代之的是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