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头仿佛被折断了般,身体无一处不是疼着。浑浑噩噩中,意识飘散的越来越远,却不知飘去了何处,无边的寂寥,无边的漆黑,没有人,没有声。
不知过了多久,恍然有声传来,轻轻柔柔的声音瞬间安抚了心中的惊惧。
是谁?
随着这声音的传来,身体被一道温和的灵力包裹,那飘散的意识渐渐聚拢。身体没有那么疼了,想睁开眼,摆脱无边无际的黑暗。
暗暗凝聚本就不多的灵力,想冲破一切阻碍。
大约过了很久,又许是一会儿,身体忽地又是一阵剧痛,而这种痛比方才来的更猛烈,有种随时会死去般的感觉。
这痛折磨着他的身,摧毁着心中意志,似乎每时每刻,痛苦便加重一分。
丹田中本就不多的灵力,瞬间散了个干净。
本以为会继续痛下去,没想飘散的意识再次回笼,自己似乎摆脱了肉体,成了一抹孤魂,没有了痛,只有轻如尘埃的灵魂,四处飘散着。
他如一抹烟雾漂浮在一个没有光只有暗的空间里,许是空间太过压印,心中渐渐焦躁起来,这里,一时一刻也呆不下去。
这时,周身突然亮了起来,而且,他看见了师兄,欣喜之下,不由得跑了过去。
怎么会?
怎么会从师兄的身体中穿了过去?
瞳孔一缩,不由骇然,那是、自己?
师兄怀中抱的是他自己?
余晨惊得连连后退,这算什么,自己是人还是鬼?猛然记起他在受着刑鞭,只是为何却成了如今这般模样。
心中苦笑一声,莫不是真成了孤魂野鬼?
“师兄?”余晨见颜怀惜面色白如薄纸,心中不由得一惊。
眼前那人似乎听不见他的声音,依旧为怀中人输送着灵力。
这时,余晨才发现这个地方竟然从来没有来过,昂首便见这里是一处宽阔的大殿,殿中上方悬浮着七种不同颜色珠子,珠子散发着冰寒刺骨的寒气。大殿两旁的灯柱忽明忽暗。他转身一看,倒吸了口冷气,大殿台阶之上悬挂着一副仕女画,这幅画卷足有十米长度,这画卷的女子似是活人一般,竟然在画中跳起了舞。
“不会是鬼吧?”余晨低语呢喃。
他回头发现大师兄平静异常,似乎没有注意这边的异象,而周身的气温徒然降了下来,余晨条件反射地打了个寒颤,缓步走到大师兄身后,虽然是直接穿了过去。
那画中女子轻笑一声,足尖一点,便脱离了画卷,黑色秀发长如脚踝,一双美.目恍如星辰,身穿红色纱衣,红唇轻启百媚生。
“你都灵魂出窍了,还怕鬼吗?”
不知何时,那画中女子忽地出现在余晨身后,双唇轻启:“你怕我?”
自始至终都是那女子自说自话,直到眼前出现了一张放大的脸,惊吓之余,显显稳不住身形。
“就算不怕鬼,你这一张脸忽然放大,是个人都会有些反应!”
“我在画卷里生活了几千年,见到同类难免有些激动。”灯柱下,女子的脸色显得更加苍白,隐约照映出那人双眸中的点点落寞。
“你为何在画卷中?”余晨疑惑问道:“师兄为什么看不见你?”
静默许久,没有声音。余晨侧身望去,便见女子眼中闪烁着仇恨的目光,怒火与恨意交织着,仔细一看,眼中似有黑气凝聚。
“喂——喂——”余晨用手在女子面前摆了摆,“你怎么呢?”
怎么突然又冷了许多?余晨低首,便见足下结起了一层薄薄的寒冰,这种异常很快被颜怀惜发现,他收起运功的姿势,眉头轻蹙。
只见颜怀惜将余晨的身体放进了台阶旁的床榻上,他缓步来到仕女画前,双膝跪下:“师祖母,如有打扰,请勿怪。”
余晨惊讶的望了望仕女画,又回头望了望女子,明明刚刚见那人从画中走下来,怎么画卷不是空白的?!
“你不是很想知道我为何在画中吗?”女人开口时,情绪已然平静了许多:“我是被你们的前任掌门杀死,心中恨意难消,便将自己的灵魂附在了画中,不愿转世。”
“可我刚听见师兄叫你师祖母!”余晨完全不懂了,难道这人是掌门的妻子?那为何掌门又要杀她?
“呵、呵呵。”女子冷笑几声:“为一个死去的人立名分,我不稀罕!为了斩断心中情,拔掉心中刺便负了我,而我,就是他心中的那根刺。”
从她的声音中,余晨可以感觉到恨,这种恨已经深入灵魂,挥不去,散不掉。
“这幅画还是他所画。”她轻移莲步,纤细的手指轻抚画卷,眸中似甜似苦。
“红妆渐褪泪无声,一纸画卷寄相思,今世无缘情相散,来世还汝今生债。”
柳今生绝笔。
余晨见那画卷右下的名讳,心知这必是前任掌门死前完成的画作,而从这首诗来看,掌门根本没有斩断情.欲。
女子还在断断续续的说着,而余晨唯有仔细倾听。
余晨了解到,这女子名唤:洛洛,至于是闺名还是什么,她却没有细说。
耳边娓娓道来的话语,让他明白了,这二人当初的感情纠葛。
柳今生是在俗世历练时认识的洛洛,年轻俊雅的公子与千娇百媚的女子从相识到相知再到相爱。
然而幸福的时间如此短暂,历练结束,年轻公子消失不见,而美丽的女子一夜疯癫。就在她等到了他的回归,却迎来了生命终结。变故来得那么突然,没有缘由没有征兆。
死后女子恨意太深无法转世,周周转转,灵魂不知为何到了“七星宫”,而这宫殿便是上任掌门的居所。
“他杀了我后,还是没能飞升,哈哈——”这时女子的情绪徒然激动了起来:“他死了,纵然想斩断红尘,却还是败了。”
“你知道吗,逍遥楼的历代掌门人不可以有爱,因为他们只能做一个无欲无求的行尸走肉,这也就是他要杀了我的原因。我乱了他的心,令他动了情。”
不知为何,听见女子如此说,余晨下意识的望了一眼身旁的颜怀惜。
师兄以后也会变成这样吗?
“怎么,你喜欢他?”女子似是知道余晨心中所想,出声道:“他倒是我见过最有情有义的人。”
“你想多了,我只是担心师兄以后也会变成没有感情的行尸走肉。”虽是关心的话,可声音始终带着一股漠然。
女子听出了他语气冷漠,有些讶异,“你在这里已经昏迷了三天,而他每天都会为你输送灵力疗伤。这里是逍遥楼的禁地,而他瞒着所有人,将你藏在了这里,若被逍遥楼现任掌门知道的话,可知后果有多严重,而你却好像没什么感觉?”
“天下男儿皆薄幸,你也不例外。”女人的表情徒然有些挣猊。
余晨低首,冥想片刻,说:“师兄也好,师祖也好,他们都只是将一生献给了逍遥楼。而我的一生只有游戏。你只不过是将一生给了爱情。”
余晨所说的游戏是未来星际的攻略游戏,而女子却以为他是将人生当作一场戏。听余晨这么说,眼中怒火一闪而过。
“难道他会被处以刑罚,你也不在乎吗?”
余晨脱口而出:“有什么解决的办法吗?”他不想在欠下因果,欠师兄的人情已经够多了。
见余晨还不算冷情,便笑道:“简单,我可以帮助你灵魂回体,不过你得答应我,离开逍遥楼时,将这幅画也带走。”
对于女子提出的条件,余晨犹豫片刻,还是摇了摇头。若是他将画偷了出去,掌门一旦知道师兄来过这里,一定不会放过他,而师兄也会像他一样,受那噬魂鞭之苦。这样他欠下的因只会更多。
“你灵魂不得回归,会死的。”女子柳眉轻挑:“而且,你的丹田受损严重。再不回去,以后怕是无法修炼。”
“什么?丹田受损!?”余晨没想到会这么严重。
“噬魂鞭连刑三日,不是普通人可以承受的了。”
余晨恍然大悟,这么说已经过去了六日,三日受刑,三日昏迷中。
“怎么样?考虑的如何?我虽修炼了千年,但毕竟是鬼修,无法走出逍遥楼的禁制。当初虽借柳今生笔下的灵力保留了魂魄,可我却无法自由行走。”女子继续诱哄着:“你在这里久了,终会被发现,到时连累的只会是他。”
余晨顺着女子的视线看着颜怀惜,心中有了决定:“好。”
“勿需担心,这里是逍遥楼禁地,平常不会有人进入,也只有你这师兄胆大妄为。”
余晨总觉得哪里不对,可是哪里,他也说不上来,为了解惑,他问道:“你为何要出去?”
女子斜睨了眼余晨,轻启薄唇:“我要找到他,然后,杀、了,他!”
余晨心中一颤,女人果然惹不得,可是掌门不是死了几千年吗?
忽然,那女子甜腻笑道:“我算到他转世,此恨不解,难消我心中郁气。”
“两人”商议着逃跑之事,余晨望着颜怀惜离开的背影,向女子点头道:“助我回魂吧。”
他不能再让师兄为他白白浪费灵力,而且若是他回不了身体,丹田受损会越来越严重,这种结果太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