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四月夜-------
陈皎此行刚去找完了薄霂莨习舞,身心疲惫得很,只想快快回去。却不想听身前方亭之中有人不安分,引了人注意。
陈皎虽是没了力气,心里这块好奇却也是抹不掉的。陈皎咬牙提了步子上前去,倾身在石柱上靠妥帖了。石柱坚冷,她却是乏得丝毫不挑拣了,竟是要昏昏睡去。
了她。
“阿娇你等我,我等我姑母的病痊愈了,便一早向她请旨赐婚。”
陈皎惊得一下没靠稳,丝绸流华的长裙擦过背后石柱,重重跌落地上。
“谁!?”
陈皎这一声显是惊了方亭里卿卿我我的二人。且那男子已经匆匆着步子向陈皎走过来。陈皎见势不对,忙是扯着裙子逃了。跑了几步见后面并没有人跟着,稍稍放了心,这心里的疑问却忙是上了位。
那方亭里的年轻男子声音分明叫的是阿娇。这**之中能有几个阿娇?陈皎粗粗喘着气,想着想着便是背脊发凉,除了自己平时被人称作阿娇,竟难倒还能有第二个阿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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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皎看着殿中央手足无措的周影娇,脑里忽是想起前日这么一遭。如此看来,方亭里头的男子口中的阿娇,便是周影娇了。
早说周影娇自知大大说漏了话,恐慌可比兵临城下。可她最大的靠山周将军却是不在身边,只好是左右环顾一通,最终怜怜地把希望寄于了窦太后身上。
陈皎扶额叹叹。这周影娇性情直爽,脑子也是一下直到底。刚才周影娇口中说的人名,谅她陈皎再孤陋寡闻,也是多少听窦太后听说过的。
彭祖,必乃是窦氏彭祖者。窦氏彭祖者,乃是长君幼子。窦氏长君,乃太后兄弟也。
“母后!”
刘启自然识得窦彭祖这一号表兄弟的,“母后,这是合着堂弟来唬儿子不成?”
窦太后如今也着实没能料到周影娇不愿嫁司马相如背后竟有这么一出,被刘启质问,自然是一句反驳都说不出来。
“陛下,南皮候求见。”
窦彭祖是窦太后亲侄,按理说比陈皎实实足足的大了一个辈分。可看他轻袍素冠,不过是而是出头的年纪。陈皎皱眉瞧他,心想这殿里也没人传,却是大惊,忙是想阻止面前这位行事看似也不慎妥帖的人仅一步说话。只可惜为时已晚。
“皇上,太后娘娘,今日彭祖前来……”
刘启神色抑郁,隐藏在冕下看似少了大半,可在陈皎这个恰恰在侧手边的位置看过去,刘启双眉拧成了一团,已是隐隐忍了天大的怒气了。
“是为了一己之事……”
全殿的人都在冲窦彭祖使眼色,尤其周影娇,狠狠瞪着他,怕是一口血都要急得吐出来。可惜窦彭祖这人看来是用情极深,脑袋已经不听了使唤,竟是丝毫不加思考地继续说话。也不知周影娇这是福是祸,求成一双痴心人,做出一件痴心事。
“彭祖在此,求太后娘娘——”
“窦彭祖!”
龙威旦发,生灵皆涂。
窦彭祖被刘启这一吼清醒了头脑,惶然环顾身旁几人,才觉不对,直身而跪。
“朕本想念在兄弟之情,放你一马,却不想你死性不改,竟还挑朕的龙威!”刘启厉声大骂,“既然你视朕龙威于不顾,朕也不必为你留情面了!”
“来人呐!”刘启龙冕已经歪斜,珠帘扫乱,上上下下披挂得没有章法,“把窦彭祖给朕拉下去,压至——”
“皇帝!你可是失心疯了!”
窦太后无疑是要急的。太后素日与其弟感情甚好,不想长君早逝,膝下留二子,大儿子犯了错被流放,只剩下一个窦彭祖,自然是被窦太后一心如同亲子般宠着守着。如今窦彭祖虽是言行不该,却也罪不至死。
“他可是你弟弟!”窦太后偏着身子,正脸对着刘启,“你这是疯了,因为那个狐媚女人,疯了,连自己的兄弟都能下狠心了!”
刘启本只是出言唬唬,可只怪窦太后慌不择言,激了刘启心底伤痛。只见他怒无处发,掌成拳状,狠捶几上,震得樽卷摇摇。这时候只怪窦彭祖运气不再阳相,与处于非正常状态的刘启对上了眼神。
在接下来的一起发生的太快。等待陈皎扯开挡在自己眼前的倾人的手后,却是难耐血腥气息,弓腰下去,连连作呕。
身形倒下的窦彭祖双目决眦,嘴角的鲜血还在滴答滴答淌不住,右胸口插入银芒一道。刘启剑法妙极,一剑毙命,丝毫没有拖泥带水。
“彭祖,彭祖——”窦太后瞬间懵了心智,竟是没有什么大喊大闹,反而口中喃喃,双手直直伸出去。陈皎这才想起,窦太后双目早已馄饨,大约是看不清刘启刚才那迅猛的一剑,怕是只听见了窦彭祖因惊惧困在嗓子里怀而未发的叫喊化作的呜咽,和他重重倒地的闷响。
陈皎已经过去了受惊那一段,接下来第一个反应却是卡你想身后的周影娇。却见她一口气吐不出去,悲哽混沌之气被生生困在胸里,如今摇摇欲坠,却是眼泪无处,好不折磨。
陈皎忙是倾身扑上去,一掌拍上周影娇因抽搐弯下的后背。这招是管用的,周影娇一口长气吐出去,随即眼泪也涌上来。陈皎眼疾手快,未等她第一声哭喊除了嗓子,忙是留一手紧紧扣上她口鼻。周影娇的悲凉被死死摁着发泄不出,扭曲着身子想要挣脱。陈皎见她实在可怜,万分愧疚。却也没有松手的意思——窦太后大病未愈,若是让她猛地知道亲侄死在亲子剑下,窦氏一族近亲无人,量她心性如何坚强,无论如何也是吃不消的。
可怎奈周影娇出身武家,力道奇大,趁陈皎一个不留意竟是三两下挣了身子。
“啊!——”
周影娇一跪扑倒早已西去的倾人面前,心里被压抑许久的悲戚一下发出,凄凉之意,当众之人,无不动容。
“皇帝!皇帝!”也不用旁人说什么,窦太后凭着这一哭喊与刘启手中银剑落地清脆之声猜到了,“你为了那个女人,一定要报复你的亲母!何苦哀家处处护你情意!你弑你兄弟,你弑哀家侄儿,哀家便实话告诉你,告诉你,你千宠百爱那个女人,那个楼兰来的女人,你以为她哪怕一次真心待你!?她不过是楼兰来的细作,左右不过是为了我大汉江山以色诱你!若你不是皇帝,若不是哀家给了你你现如今的一切,月旎婳那样的妖女,怎会委身于你!刘启啊刘启,哀家护了你一辈子,却不想是养虎为患,为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