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夜,我是和父亲,以及我现在称呼为阿姨的女人一起过的,当晚也和他们一起守岁。本章节由芗`忖`暁`説`網www。XiangcunXiaoshuo.com提供因为爷爷是要和大伯一家人一起的,而我又不能在父亲的招呼之下,选择独自过年,也只好这样。而大年初一的早上,我正和父亲一起坐在餐桌前,喝着粥,百无聊赖的看着春晚的重播时,房门被敲响了,来人是范强。
强子大年初一的早上跑来我父亲这儿,并不是来找我出去叙旧的,而是来找我父亲的,因为他爸出事儿了。强子的表达能力本来就不好,小学作文就从来没及格过,再加上着急好半天才把事儿说明白。
昨天,是范大爷过世的第四天,也就是大年三十。东北的规矩,家中有白事儿的,三年内子嗣是不准许挂春联,放爆竹的。再加上事情刚出没几天,强子一家的这个年过的格外的沉默。除了电视上的春晚,和丰盛的年夜饭,机会没有一点过年的意思。于是,强子一家三口,听着窗外邻居们的爆竹声,便早早的躺下准备睡觉了,而强子这一晚是睡在父母屋里,一起躺着看春晚的。可是,谁有能睡得着呢?
等过了十二点,春晚的主持人喊着全国人民一起敲响了守岁的倒计时之后,强子才迷迷糊糊的进入了梦乡。可就在这时,强子他爸范老大突然从炕上直挺挺坐了起来,对着强子他妈说:
“胖子,我梦见咱爹,拿棍儿捅我。”
说完,范老大竟如起来时一样,直挺挺的倒了下去,一动不动了。当然,范老大嘴里的胖子,说的是范强的妈,因为体型的关系全村人包括范老大都这么称呼范强的妈妈。题外话,强子的身板集成了他妈的,而不是他爹的干瘦身板儿。
强子妈和强子以为范老大睡糊涂了,也就没当回事儿,帮范老大重新盖好棉被,就重新钻回被窝睡觉。可没过了一刻钟的时间,范老大就开始说胡话,嘟嘟囔囔的也没人知道他在说什么,人倒是绷得紧紧的,直挺挺的躺着一动不动。强子妈和强子一看吓坏了,一摸范老大脑袋,发现滚烫滚烫的。俩人就赶紧起来,顶着零星的鞭炮响,跑到村里大夫家,把大夫从被窝里拽出来给范老大瞧病。原本以为范老大就是突然感冒发烧,思虑成疾,可村里大夫一看范老大的情况,说肯定不是感冒,他摸不准,赶紧送医院。于是,强子又连夜找了车把范老大送到了市医院。可是,整整在市医院里折腾了半宿,又是拍片,又是CTD的,愣是没查出来是什么毛病。范老大除了发烧说胡话之外,身体器官机能一切正常。大夫只能给范老大挂上葡萄糖,说等等看。
这可急坏了强子妈和强子。这时,同病房的一个老头子提醒强子妈说,这八成不是实病。强子妈知道这话的意思,就赶紧让强子去找看病的人。可是,这年头,真能懂行的人上哪找去?阴阳生之类的真假就不说的,摆摊算卦的人家也都收摊回家过年了,至于东安村这偏远农村有没有能看脏东西的人,那也是不用说了。整个村子还有保家仙的,估计也就只有我胡家有一尊,更别说巫婆神汉了。强子也是急坏了,最后只能各种求人问有没有认识的。我爸年轻的时候是包工头,在五常那一亩三分地人认识的多,强子也就是死马当活马来求我问我爸认识人不。
这会儿,我心里多少有些相信鬼神之说,虽然还比较矛盾,但想想之前黄三太奶和我说的“范家要遭祸”,随后又让我得了那本儿没几个完整篇幅的破书《七十二葬》,顿时觉得这写都有一定关联,就随口对强子说:
“是不是你爷的墓地有问题。”
我这话一出口,强子和我爸都有点吃惊,他们可能是惊讶于我似乎懂得墓葬的事儿。尤其是强子,抖了好半天嘴唇,愣是没说出话来。我知道他是想问我是不是懂点啥。可他的笨嘴组织语言的速度是要折损效率的。好在我知道他的心思,也不想说更多,就随口回了一句,
“我瞎说的!”
说完,就低着头继续喝粥。我爸和强子听我这么说,也就不再理我。不过,我这愣眉冷眼的一句话,不知怎么地就惹得我爸灵光一现,他还真想起一个懂行的人,可能会帮上范老大一家的忙。这个人,就是我三奶。注意,是三奶,而不是黄三太奶。
三奶,说的是我亲三奶,我爷爷的三哥的媳妇。我三爷爷在七十三的时候过世了。老辈儿都说,“七十三八十四,人活一辈子两道坎儿”,我三爷爷就没过得了第一道坎儿。而我三奶却在我三爷过世之后,身体越发的硬朗,现在已经是九十高龄,除了有点耳背之外,身体一点毛病都没有。
我三奶年轻的时候,曾跟一个跳大神的学过几年,东北话也叫搬杆子,是元朝流传下来的东北萨满文化。说的就是如果有人惹上不干净的东西,请个跳大神的连蹦带唱的折腾一气,能把不干净的东西折腾走。早些年在东北跳大神的先生多少都会和堂仙有点关系,在民间也颇受人尊重。我三奶曾经就精于此道。据说,还差点成了一位堂仙的出马弟子。可是那位堂仙说,我们老胡家的家仙辈份太大,他不敢收胡家媳妇做弟子,出马的事儿就不了了之。虽说没做成出马弟子,可我三奶应该还是会点什么,早些年缺医少药的时候,经常整点什么房檐儿下的土,不沾地儿的水之类偏方给人治病。其中,最为玄乎的一手叫立鸡蛋,可以通过一些东西以及特殊的程序找到上了人身的霉脸子是哪门哪户的。这手儿活儿,有点类似于电影电视里的灵媒的意思。而我爸提到我三奶意思,也就是想让我三奶来帮范老大立鸡蛋,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
但是,话说回来,如果是强子去请我三奶,他还未必请的动,毕竟老太太已经九十了,不能随便出来折腾。于是,这个活儿就落在了我的身上。没办法,我只能接了我爸的车钥匙,去当一把全职的说客兼司机……
早些年,我三奶一家人也是住在蔡家围子的。这几年我几个堂叔大爷都混的不错,早早的从农村搬到了市里,老太太年事已高,他们也就合计着接到身边照顾。三奶虽说不爱离开农村,但最终还是听了叔伯的建议,搬到了市里。我开着车,路上买了两箱水果,两箱酒,就去了三奶家,原本也是要去拜年的,只不过通常都是在初三之后,这次提前了一点。买东西的时候强子要付钱,“被我以胡家百年是族内的事儿”为由给拒绝掉了。
到了三奶家,叔伯们已经开始摆桌开始打麻将了。我逐个拜了年之后就带着强子去看我三奶。这会儿的三奶精神还都不错,可耳朵已经很背了,说五句她得听错四句话。好在她老人家还是明白了强子的请求。叔伯们原本反对的,可三奶说一年也就能看见我一回脚着高兴,自己呆着也难受,就去一天,不打紧。叔伯们看有我陪着,也就不再说什么,勉强答应了。
我拉着三奶去市医院给范老大瞧病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因为三奶说立鸡蛋白天是不管用的。我们看到范老大的时候,范老大依旧说着胡话,也没人听的懂他说的是什么。而三奶听了范老大的嘟囔之后,脸色变得很难看,说这不是人话,是鬼话,是要你们帮他办事儿才能放人。随后,三奶要范家人准备一个大碗,半碗的井水,没有自来水也行,再找一面镜子,镜面比碗大一点就行,但镜子两面都不能有花,不能有人物的贴图,最后,还要一个生鸡蛋,生下来的时间越短越好。一切准备就绪之后,我三奶就在范老大的并窗前,开始立鸡蛋……
只见我三奶将那碗水放平,在镜子的背面划了一个十字之后,镜面朝上摆在了碗上面,手里拿着鸡蛋,把鸡蛋的小头儿抵在镜子上,用手扶稳之后,嘴里开始念念有词的说着:
“鸡蛋公公,鸡蛋婆婆,有灵有应,你出来我问你点事儿。渴了水儿,饿了米儿,也不打你也不骂你,一会儿我喊你,你答应一声……”
这样喊了几遍之后,三奶开始看着强子妈说:
“你家老大病之前,说啥了么?”
强子妈想也没想的说:
“老大说,他爹拿棍儿捅他。”
我三奶好像没听清,又问了一句啥。强子妈又大声的说了一遍,我三奶才点点头继续手扶着鸡蛋继续叨咕道:
“渴了水儿,饿了米儿,也不打你也不骂你,一会儿我喊你,你答应一声。是老大他爹嘛?是你你站住……”
说着我三奶缓缓的松开了手里扶着的鸡蛋。意料之中,那个鸡蛋在光溜溜的镜面上一歪,就倒在了一边。我不觉得这个是可以立得住的,如果谁不信,不用拿镜子,找个鸡蛋在桌子上立一下看看。肯定是立不住的,更不用说是立在光溜溜的镜子上。因为,这是违背物理常识的存在。
可是,毕竟这个世界上有很多科学无法解释的事,就如我看到黄三太奶。
我三奶又把同样的话叨咕了三遍,鸡蛋都是倒下来。我原本有一点期待的心,也越发觉得是绝对不可能的。我三奶停下手,和强子妈说,不是他爹。随后又问了几个范家已经去了的老辈儿的名字,结果都是一样,鸡蛋都没有在镜子面上立住。半个多小时之后,我三奶有些累了,头上渗出了汗珠,我觉得老人家不能折腾了,就在三奶耳边说,咱们回家吧!我三奶似乎也有这个意思,就点了点头,然后对强子妈说,
“不是你们老范家的,但这肯定是霉脸子。你们还是找高人看看吧!拖着不咋好。”
说完,三奶就准备撒手。可是,就在这时候,我三奶好像想起了什么,对着鸡蛋又说:
“渴了水儿,饿了米儿,也不打你也不骂你,一会儿我喊你,你答应一声。是外鬼么?是你你站住……”
说完,三奶缓缓的松开有些颤抖的手。我原以为,这次鸡蛋肯定还是倒下。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鸡蛋竟如杂技演员一样,小头朝下稳稳的立在了镜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