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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达赋听了冥漠雪的话,也弯身捡了一块瓷片,拿起来一看,果然如云弱水所说,这瓷片里面竟然是空心的,中间填充了许多暗褐色的粉末,若非因为这些瓷器被打碎,任是谁也想不到,这瓷器里面,还有这等玄机。
“拿来给我看看。”云老夫人蹙了蹙眉,觉得瓷器中多了这古怪的粉末,便有些问题,对常妈妈说道。
常妈妈赶忙也捡了一块,递给了云老夫人,还不忘嘱咐道:“老夫人小心些,仔细扎了手。”
瓷器能有空心的,还能加了东西,这简直是闻所未闻,别说是云老夫人和云达赋好奇,就是方氏和张氏等人,也都捡了一块拿起来瞧。
云琳琅低头看了半晌,突然道:“咦,我怎么看着这碎瓷片有些眼熟,好像……好像是阿母房里的。”
说着,云琳琅将桌上没有掉下去摔碎的磁盘拿了起来,仔细一看顿时叫道:“这是阿母最心爱的白釉梅花口官瓷,怎么会在这儿,是谁偷来的!罗氏,是不是你偷了我阿母的东西!”
罗氏还跪在地上,听了云琳琅的话,立即摆手道:“没有,没有,奴没有偷过夫人的东西,这是夫人赏给奴的。”
“胡说,这是阿母最心爱的一套官瓷的,每逢过节都要摆出来用的,怎么会赏给你。”云琳琅不假思索的反驳道。
方氏听了云琳琅的话,就想要去捂她的嘴,如今这瓷器出了这样古怪,旁人躲还来不及的呢,云琳琅这个傻子竟然还将自己往风口浪尖上推。
罗氏赶忙向云老夫人和云达赋道:“老夫人,阿郎,这瓷器真的是夫人赏的,正是奴被诊出有孕的那日,周大娘送过来的,周娘说这可是宫里出来的好东西。因为奴觉得这官瓷太贵重,原本是不想用的,但是周大娘说,这是夫人赏的,只有拿出来用,夫人知道了才会高兴,奴这才拿出来用的,谁知却,却……”
罗氏说着,有些委屈中带着丝埋怨的看向了冥漠雪。
云达赋听了,对云老夫人道:“阿母,确实有这么件事,阿母您也是知道的。”
云老夫人听了,却严肃着脸,对方氏问道:“方氏,这些瓷器,过真是你赏给罗氏的?”
方氏犹豫了一下,上前回道:“是,阿家,这官瓷的确是儿赏给罗氏的,但是……”
不等方氏的话,说完,云老夫人顿时抓起桌上的茶盏,扔到了方氏的脚下,大声怒斥道:“方佩!我云家哪点对不起你,我有哪里对不起你,还是我儿达赋对不起你了,你竟然要如此狠毒,断我儿的子嗣!”
方氏立即大声反驳道:“我没有,阿家这话从何说起?”
云老夫人指着地上的瓷器道:“你自己看看,看看那瓷器里面是什么,你自己亲口承认,是你将这瓷器赏给的罗氏,不是你要害她的孩子,难道还是她自己不成!”
方氏早就看出,这瓷器里的粉末不寻常,然而她并不知道这些粉末是什么,方氏捡起一块瓷片,在屋里扫视了一番,上前抓住那大夫的胳膊质问道:“这是什么?”
那大夫唬了一跳,哪里想到不过是出个诊,还能碰上人家府里的这种腌臜事,见方氏一拉他,下意识竟是想要赶紧跑,好躲开这些事,省的万一弄不好,听到了什么不该知道的,被人灭了口怎么好。
不过大夫是多心了,别说云家没有这个能力,就是方家有,也不会为了这点事,杀人放火的。
云老夫人见方氏问那大夫,便以为她是装腔作势,冷冷的对大夫道:“大夫,你就告诉告诉她,那瓷片里面夹着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那大夫这才回过神来,接过方氏手里的瓷片,看了看,又用指甲扣了一点,用舌头一舔,这才啐了出去,不假思索的道:“口尝有刺舌之感,并有清凉之味直达舌根,且味道纯、香气正,无腥臭异味,是纯正的麝香无疑。”
方氏听了顿时一愣,“怎,怎么会这样,这,这不是我做的,不是我做的!”
若非云老夫人指出,让大夫查看,云达赋根本不知道这东西是麝香,此时听了大夫的话,云达赋顿时怒道:“方氏,你做的好事!”
罗氏更是哭诉道:“夫人,您怎么这么狠的心,要之置奴的孩子于死地,便是夫人不喜欢奴,可孩子是无辜的啊,孩子也是阿郎的啊!”
方氏摇着头,频频后退,“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云琳琅没想到,这些瓷器会给方氏招来这么大的祸事,顿时吓得不敢开口了。
倒是云璇玑听到这儿,开口道:“祖母和阿爷定然是弄错了吧,这套瓷器,可是当年宫里赏下来的,又不是阿母找人制成的,即便是里面真有麝香,也与阿母没有关系。”
听了云璇玑的话,方氏立即道:“对,璇玑说的对,这套瓷器我自己也弄了许多年了,我若是知道里面会有麝香,我又岂会自己用呢,周婆子和我身边的婢子都知道,我最喜欢的便是这陶瓷器了,常常会摆出来用,若非今日这瓷器被打碎了,我根本不知里面还有这样的蹊跷。”
云琳琅见此,眼睛咕噜噜的转了下,也道:“这官瓷被打碎的也太巧了,大夫才说罗氏没了孩子,是因为服用了麝香,这边云弱水就将瓷器打碎了。”
“云琳琅,你大家闺秀的样子呢,直呼自己阿姊的名字不说,还对自己的庶母直呼姓氏,这也是你阿母教导你的?”云老夫人不快的道。
云琳琅瘪了瘪嘴,赶忙闭了嘴不敢开口了。
冥漠雪这时才开口接道:“若是六妹妹这么说,弱水也不能不站出来解释一句,大家适才都看到了的,是六妹妹推了我一把,我这才摔倒不小心碰掉了这瓷器,六妹妹要怀疑我,是不是该先怀疑自己?”
“你……”云琳琅顿时哑言。
罗氏见了这样的情形,不过地上的碎瓷片,跪着走到云老夫人的跟前,用力磕了三个响头,道:“老夫人,奴自知身份卑贱,可奴自打进了云家的门,一向恪守规矩谨守本分,看如今奴一连凭白没了两个孩子,奴只求老夫人给奴做主,还奴的两个孩子一个公道!”
罗氏这话说的掷地有声,语气中带着坚韧和一股身为人母的说不出的哀伤,听的云老夫人心里都有些心酸。
然而不管是同情罗氏也好,还是怎样也好,云璇玑和方氏的话,说的却是有理,别说别人,就是云老夫人自己也都清楚,这套瓷器是方氏最喜欢的,若不是因为这样,云老夫人岂能对方氏的态度有所改观。
就在这时,云老夫人突然注意到,云弱水正拿着一个瓷瓶打量来打量去的。
“弱水,你在看什么?”云老夫人开口问道。
冥漠雪似乎被吓了一跳似的,赶忙缩回了手,这才急急说道:“没有没有,弱水只是随便看看。”
云老夫人哪里肯信,用眼神看了常妈妈一眼,常妈妈立即会意,拿了冥漠雪适才一直看的瓷瓶,送到了云老夫人的手里。
云老夫人拿过来摸了摸看了看,突然却是一皱眉,急声对常妈妈道:“快,将另外几件完好的,也给我拿过来。”
常妈妈见云老夫人急切的样子,赶忙应了,屋内众人见云老夫人如此,皆是一愣。
好半晌,云老夫人气的一拍桌子,“方氏,你竟敢欺骗于我,真是好大的胆子!”
方氏一愣,“阿家,儿不明白您的意思。”
云老夫人将瓷瓶放方氏的跟前一放,道:“什么宫中的赏下来的官瓷,你真当我是什么都没见过的破落户吗!”
方氏赶忙接过瓷瓶,看了半晌却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云达赋也是一愣,道:“阿母,到底出了什么事,这瓷瓶有什么问题不成?”
“哼。”云老夫人冷哼一声,“你去问你的好媳妇吧,糊弄我就罢了,还做出这样损阴德的腌臜事!”
云老夫人转脸见就一口咬定,是方氏做下的这事,云达赋也奇怪不已,不等先开口询问方氏,就将方氏手中的瓷瓶拿了过来。
云达赋看了半晌,突然一蹙眉,道:“这,这根本不是宫中的东西,这是假的!”
云老夫人又是冷哼一声,“这下没有什么好猜系的了,方氏,你还不从实招来,为何要害罗氏的孩子?”
方氏顿时辩驳道:“没有,没有,阿家,不是我,不是我啊。”
这时,外面一个婢子突然叫了起来,声音很是尖锐,还带着一股让人毛骨悚然的语调,“我什么都没看到,我不知道!别找我,别找我来!”
屋内众人都骇了一跳,立即回头一看,就见那婢子发疯了一般的在院子里跑了起来,好像在躲避什么东西。
可是院子里,除了几个面面相觑的婢子,好端端的站在那里,哪有什么值得让她吓成这样的东西啊。
“这是怎么回事,出了什么事了?”云老夫人问道。
常妈妈急急上前两步,看了半晌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只回道:“有个婢子好端端的发了狂……”
不等常妈妈说玩,冥漠雪插嘴道:“祖母,那婢子像不像是被什么给魇住了?”
冥漠雪这话还没落音,就见那疯跑的婢子,突然身子一软,摔倒在地上。
因着这婢子刚才像发了疯一样,这会她软倒在地,竟是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去扶她。
就在云老夫人要开口说话的时候,突然,那婢子又自己站了起来。
然而,更惊悚的事情发生了,那婢子起身后,飘着似的在院子里游荡了起来,嘴里还念念有词,道:“是谁害死了我,我还没有长大,报仇,报仇!”
这婢子口中传出来的声音,与她往日的声音并不相同,而是小孩子的声音。
想到罗氏刚刚掉了孩子,众人不禁全都被吓的全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原本院子里的几个婢子,都吓的缩到了一堆儿,院子里一下子没了声音,就是罗氏的哭泣声也戛然而止,整个院子安静的像是空无一人,只看那个婢子飘来飘去。
突然,那婢子向着众人所在的屋子飘了过来,因为害怕,离着门口最近的云琳琅,此时身子动都动不了一下了,别说她根本没想到,就是想要关门,她都没有那个力气了。
屋内众人,谁也没见过这样的事情,根本还没反应过来,就见那婢子已经走了进来。
那婢子一脸麻木僵硬的,走到了云琳琅的身边,用力嗅了嗅,只见云琳琅吓得顿时厥了过去。
那婢子似乎很是厌恶的看了她一眼,随即路过冥漠雪的身侧,看也没看她一眼,就径自走到了方氏和周婆子的跟前。
“还我的命,我的命,我的命……”
那婢子口中,来来回回就只有这个三个字,方氏和周婆子两人都吓的没了魂。
方氏和周婆子吓得后退了一步,那婢子跟着向前了一步,两人再退,婢子再进。
最后还是方氏实在忍不下去了,尖叫了一声,“不要缠着我,不要缠着我,跟我没关系,没关系啊!”
然而,就在方氏这话一出口之后,那婢子突然伸出了双手,向着方氏和周婆子两人的脖子就掐了过去。
方氏和周婆子两人顿时惊叫了一声,吓得动弹不得。
就在这时,突然在门中响起一个温润好听的声音来,“阿弥陀佛。”
那婢子像是被人点xue了一般,立即僵在了原地,而后好像没了骨头,径自跌在了地上。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抬头向外一看,就看到一个模样俊秀的和尚,不是辩机又会是谁。
“辩机师父!”众人好像见了自己的再生父母一样。
云老夫人原本也早就吓得,心都跳到了嗓子眼,这会见了辩机,发觉辩机震住了那邪门的东西,这才松了一口气,道:“辩机师父,怎么会赶来相助?”
辩机走了进来,微微笑道:“贫僧从贵府前路过,发觉里面血光冲天,还隐隐带着一团黑气,就觉得有些不妥当,这便擅闯了进来,还望老夫人莫怪。”
方氏踹了那倒在她脚下的婢子一脚,而后赶忙上前拉住了辩机的衣裳,道:“多亏辩机师父来的及时,否则我这条小命就要没了!”
云达赋刚才也被这样的情形给惊住了,这会才反应过来,便立即道:“辩机师父说笑了,什么怪罪不怪罪的,云某等人多谢师父还来不及呢。”
辩机一笑,双手合十行了一礼,这才又道:“施主们本不必谢贫僧,这婢子也是无罪的,不过因为做了些错事,心里恐惧,这才会撞上这样的事,被婴灵上了身,只是若这件事,若不给那婴灵一个交代,只怕它迟早还会再来的。”
听了辩机这话,张氏等人顿时打了个哆嗦,云老夫人等人的目光,也落在了方氏和周婆子身上。
那婴灵谁人不找,偏偏要找上方氏和周婆子,若是她们两个没问题,那婴灵怎么会找上她们。
云老夫人立即反应过来,赶忙起身向辩机行了一个佛礼,道:“辩机师父,还请给弟子指一条明路。”
“阿弥陀佛”,辩机回了一礼,这才又道:“公道自在人心,这本是俗家事,贫僧本不该参与,只要老夫人等人心存善念,自然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辩机说完,顿了顿又道:“贫僧不好多待,这边告辞了。”
“辩机师父莫急……”
辩机说完,转身就走,也不理会云老夫人再叫他。
冥漠雪见到辩机前来,倒是诧异了一下,随即这才道:“祖母莫要担心,适才辩机师父不是已经点化过祖母了吗,只要心存善念,秉公处理,那婴灵定然不会再做纠缠。”
云老夫人听了这才反应过来,立即叫道:“来人,先把方氏和周婆子给我关起来!”
方氏反应过来大叫道:“阿家,这件事真的同儿无关啊!”
“老奴,老奴也没,没做过啊。”周婆子磕巴的道。
“你们若没做亏心事,那婴灵怎么会找上你们两个?”
云老夫人这话刚出口,那适才被婴灵附身的婢子,突然醒了过来,而后“哇”的一声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对云老夫人道:“老夫人,婢子有罪,婢子有罪啊。”
云老夫人这才想起来,适才辩机师父说过,那婴灵之所以选上这个婢子,正是因为她做了什么事。
“你有何罪,还不快全都充实招来。”不等云老夫人开口,云达赋就质问道。
那婢子听了这话,便看了方氏和周婆子一眼,犹豫了一下,还是道:“老夫人,阿郎,婢子无意间听到了一件事,只怕同罗娘子没了孩子有关。”
众人听了那婢子这话皆是一愣,云老夫人好半晌才反应过来,问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还不快说。”
那婢子赶忙道:“老夫人,是这样的,婢子原本是打扫祠堂外院子的下人,前几日,就是在罗娘子被诊出有喜了的那日晚上,婢子见到,见到周大娘去了祠堂,见了大郎君。”
云达赋听了,立即怒了,指着周婆子吼道:“某身为一家之主,你们便将某的话当做耳边风是不是!”
周婆子被吓得瑟瑟发抖,赶忙跪下道:“阿郎,老奴不敢,老奴不敢,老奴只是封了夫人的命,去给大郎君送了些药和吃食。”
方氏听了,狠狠的瞪了周婆子一眼,却没敢开口。
“不敢?哼,不敢你这个老刁奴还违背某的命令,若是你敢,还不定如何……”
“好了!”云老夫人一蹙眉,打断了云达赋的话,却道:“如今其实说这个的时候。”
云达赋听了,这才发觉自己弄错了正事,闭上了嘴。
云老夫人又对那婢子道:“便是周婆子去了祠堂又如何,这么点的小事,你也拿来说!”
那婢子赶忙又道:“老夫人,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婢子还听到,听到周大娘对大郎君说,夫人要赏罗娘子一套官瓷,大郎君听了,当时就不乐意了,然后就秘密的低声吩咐了周大娘几句,还拿了不少银子给周大娘。”
想到那被打碎的瓷器,不但不是宫中赏下来的官瓷,而且里面竟然带着麝香,云老夫人立即想到,定然是周婆子做了什么,立即问道:“周婆子,是不是晟毅让你按照那宫中官瓷的模样,做了一套一模一样的,还在里面加了麝香?”
不等周婆子回答,方氏立即就道:“不会的,我的晟毅心地善良,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说着方氏也看向了周婆子,道:“周婆子你说,是不是你看中了那套官瓷,所以弄了一套假的来,还害的罗氏没了孩子!”
眼见事情牵扯上了云晟毅,方氏不顾一切,立即推出了周婆子来给云晟毅挡灾。
瓷器有假,里面还有麝香,这是无可辩驳的事情了,这件事若不是方氏指使的,就是云晟毅指使的周婆子,方氏这会儿推出来周婆子,说她见钱眼开,这是在弃车保帅?
冥漠雪见方氏如此,不由得心里暗笑了一声,因为她知道,方氏即便如此,也并没有什么卵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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