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北蜡黄色的脸上努力做出个微笑,天知道忍受毒液侵袭有多么痛苦,天知道只要看到她,闻到她身上的香气,再大的苦他都吃定了。
“这药丸,你拿去吧。去救他。”
小碎就把药攥在手里,死也不让。
百灵夫人于心不忍,低声道:“你的好意,百灵和时禹都心领了。可你还中了毒,解药只有一颗,百灵不能自私。这颗解药,还是你吃了吧。”
祁北面部神经麻木,不然,他会展露微笑的。这算什么?她终于愿意看到除了叶时禹以外,还有另一个人的存在吗?
小碎抓住机会:“就是,祁北先活下来,我俩再去找更多解药,肯定能救活你和丈夫。”
君安使者不悦:“不是说好了给御官大人服用吗?言而无信,谁还会相信金乌神使呢?”
百灵体内毒性发作,也逐渐撑不下去,头晕沉沉的:“还……还请神使赶紧解了毒性,去找来更多解药,救救我丈夫……”说完竟然也侧身歪倒。
小翠看到了百灵夫人的逐渐变紫的唇色,大喊一声:“哎呀夫人晕倒了。”
挚儿急了:“姐姐,姐姐你怎么了?”
祁北一个精神。
大夫赶紧把脉:“夫人状况也很危险!”
小碎扶着的祁北,很想阻止他:“你要干什么?别站起来,乱动的话毒性扩散更快。”
那里想得到,面色如同锅底一样黑的祁北不由分说,夺过小碎手里的药丸塞给百灵:“你、你快吃了……别耽误时间啦,赶紧吃掉。我撑得住!我跟小碎马上去找!”
渐渐昏迷的百灵夫人用颤抖的手接过药丸,眼角不断流泪:“多、多谢你了,祁北……”可她毕竟转身将药丸递给御官,一面向祁北说道:“我毕竟命不重要,这枚解药转给时禹,你不会介意吧。”
祁北抿了抿干裂的嘴唇,血渍的味道更加苦涩,全身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一秒钟之内消散了个干净。
使者兴奋地伸手接过宝贵的救命灵药:“太好了,御官大人有救了。”
秦挚一巴掌打他:“那我姐姐怎么办?”
“秦晓公子啊,这就是你不懂事了。御官大人何等身份?要救当然先救他。”
“难道你放着我姐姐不管了吗?”要不是小翠在旁边拦着,挚儿早就甩金葫芦打晕使者这个王八蛋,相比之下,舍命赠药的祁北也没那么讨厌了。
祁北的视线接连模糊、发黑,此刻的他已经说不出来话,只能在心里默默想,百灵夫人啊,你就赶紧服用了吧……唉,可也是没办法,药给了你,你当然会给他用……可给御官吃下,你就得死了……也好,也好,咱们两个一起上黄泉路,我给你讲笑话,算做个伴……
小碎紧紧握着祁北的手:“喂,别昏过去,睁开眼睛,听见我说话了吗?祁北?”
秦挚和君安使者还在为夫妻两人究竟该是谁得到这枚药丸争论不休。
“秦公子,”使者冷面规劝,“御官大人身份特殊,这枚解药当然要由他用下。而且夫人已经愿意让渡了,你平白无故的阻拦什么呢?”
挚儿恨恨道:“我姐姐的命就不是命了?”
“秦公子可得想清楚,要不是当年大人答应娶你姐姐,你们姐弟俩还不知道流落到了什么地方呢。你现在身上穿的、嘴里吃的喝的,哪一个不是沾了君安叶家的面子,靠了大人的权势?是,夫人她的确也地位尊贵,也只是因为她的身份是御官大人的妻子。如果没有大人,她还是个母族灭亡,身后没有一点儿支持的流浪女子。你告诉我,保大人还是保你姐姐?放到哪里说,都没有不给大人用药,反而给你姐姐服药的道理。秦挚,地位尊卑,你必须分清楚了。”
秦挚被训得哑口无言,方才真正明白姐弟两个在君安城真正的位置所在,顿时觉得浑身冰凉,四肢无力,怒却不能斥:“原来平日里对姐姐千般万般的尊敬,都是假做出来的。”他这才看清楚了君安城人的嘴脸。姐弟两个本以为嫁给了皇族叶家,便真正有了高贵的身份,可到了紧要关头,还不是被一脚踹出门外?不过是在裂缝上糊了一层层墙纸。等到撕开的时候,什么都能看清楚。一个一个真的太恶心了!
使者才不管秦挚呢,他不择手段也要确保御官活下去。百灵夫人半昏迷半清醒,也听见了使者与弟弟的争吵,她吃力地开口,劝弟弟:“挚儿别闹……我不吃药,给时禹。”
挚儿大哭:“那姐姐你怎么办?好不容易神使让给你一条命,他是为了救你,可你怎么这么简单就放弃了?”他转向祁北,大喊,“喂,喂,你醒过来说清楚,药是给我姐姐的对不对?”
祁北中的毒逐渐入脑,神志混沌不清,只能模糊寻着百灵夫人衣裙的颜色,暂且确认她的位置。耳朵好像塞了棉花,秦挚的逼问他已经听不见了。此刻的他浑身冰冷,有点像被狼少刺中的时候。
难道还要死一次吗?这回要是也死了,是不是又得回到那个幽暗的神之居所去?
又或者说,这回死了,就是彻底死了?还来得及去找老主人求解药吗?
不行,如果再也活不过来,在死之前,有些话一定要说出来。
他用最后一口喘气,向百灵夫人道:“唉,我本来是要救你的,才把解药给你。我……一点都不想看你受伤难过。可,可你要一定想给他……就、就随了你吧。”
说罢脑袋一歪,完全失去了知觉。
百灵夫人眼含热泪,昏昏沉沉,却听了个清清楚楚。
御官面色发青,不知他情况究竟如何。
竖起耳朵听清楚每一个字的使者,立刻高喊着以此为证:“神使说的,我们都听清楚了。那就如神使和百灵夫人所愿,此药给御官大人用了。”
秦挚一见姐姐活不了了,哪里还管得许多,干脆冲上去抢。